第24章 0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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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虞若卿严格的监督下,不到半个月,陆元州便成功突破炼气圆满期,来到了筑基初期。

    这下子,再也没人敢瞧陆元州,像是过去那样哄着他玩了。

    而且因为切磋的对是虞若卿和苍寒凌,又有苏景泽的照看,陆元州的进步开挂一样突飞猛进。

    他之前炼气圆满期时能越境赢筑基初期,如今渡劫成功,打筑基中期的弟子也不成问题。

    然而想赢苍寒凌与虞若卿还是遥远无期的。

    筑基之后,除了需要修炼刻苦,进步也要看弟子的悟性。

    比如苍寒凌一直都卡在筑基圆满期,迟迟没有突破到金丹期,可他拥有绝佳的战斗意识,也拥有自己的剑意,其他筑基弟子根本不是他的对。

    三人组在各项试炼和秘境里都拔得头筹,陆元州虽然已经足够优秀,但在苍寒凌和虞若卿的身边更像是个挂件,本宗的亲传弟子们没有人是他们的对。

    其他弟子们叫苦不迭,他们三个的组实力太过变态,还没加上受罚的韩浅。

    虞若卿还是和之前一样,不怎么在乎其他人的看法,我行我素,但随着训练的进行,其他弟子们越发对她尊敬客气起来,完全不见最开始的抵触。

    然而亲传弟子们对苍寒凌的态度就复杂了许多,如今无人再敢背后嚼舌,可他们的不善已经从眼神传达出来,似乎比过去更加讨厌排挤他。

    苍寒凌自是不在意的,他人排挤任他排,若是按照原著,估计这些弟子们已经全都上了他那记仇本本的名单里了。

    虞若卿却是不解,为何其他弟子们面对苍寒凌的恶意总是这么大。

    他这么优秀,哪怕是出于对实力的尊重,其他人也不应该讨厌他得这么明显吧,而且为何如今讨厌他比过去更甚呢?

    虞若卿想不通这些弯弯绕绕,还是有一天在单独训练陆元州的空隙时,陆元州给她解释了这些事情。

    “之前那几个弟子因为苍师兄的坏话被韩浅师兄重伤,结果两方都被处罚,还被我师父训斥了一通。”

    此时是休息时间,二人坐在训练峰后山的溪旁边,陆元州,“他们敬重韩浅,又视那几个弟子为自己人,这股火气无处发泄,便只能全部加在苍师兄的头上。”

    “为何?”虞若卿蹙眉道,“他们若是愤恨不服,难道不该厌恶韩浅吗?”

    “韩浅师兄是自己人呀,更何况他在弟子们之间威望很高,哪怕出了这种事情,其他弟子不敢也不想怪在他头上。”陆元州,“苍师兄身上的异族标签更重,他们自然会将邪火转移给他,会觉得一切因他而起。”

    实话,虞若卿还是没想明白事情为何会向这个方面发展。

    亲传弟子们不论是怪罪那几个人拖全体下水被骂,又或者怪罪韩浅下太狠,她都可以理解,可将所有事情都怪罪给在整个事件里保持沉默的苍寒凌?

    真怪。

    任是以反派为己任的虞若卿不懂其中逻辑。

    看着虞若卿蹙眉凝思的样子,陆元州不知为何觉得她有些可爱。

    平日里虞若卿总是淡然少言的高岭之花师姐的样子,偶尔被他惹得不耐烦了,还有点暴力。陆元州对她心里是又有点崇拜又想贴近的。

    可如今虞若卿坐在溪边一副百思不得其解的认真样子,一下就拉近了她的距离,少了些师姐的威严,反而像是苦恼的姑娘。

    不过也确实如此,除了实力高深,师姐在某些方面本来就十分单纯空白。

    陆元州不由得笑道,“师姐,想不通就想不通嘛,别难为自己了。”

    虞若卿觉得自己应该想明白这个逻辑。毕竟未来她要做一个坏人,坏人自然要懂得操控人的心理。

    可是想来想去,还是不懂。

    “真难。”虞若卿泄气地,“你是怎么懂得这么多的?”

    “我在人间长大嘛。”陆元州笑嘻嘻地,“人界是个大染缸,什么样的人都有,呆得久了,就懂了。”

    虞若卿这才后知后觉地想起来,按照书中设定,陆元州也是在人界底层长大的孤儿,而且还保护着一整个院子妇孺儿童,自然什么三教九流都遇到过。

    他如今的阳光善良,并不是因为未见过黑暗,而是因为经历过那些不好的事情,反而更加坚定地选择人性美好的一面。

    不愧是升级热血流男主角。

    “有时间我应该也去人间看看。”她若有所思地。

    想成就伟大的事业,应当从基层做起。

    “没必要,师姐。”陆元州却真心地,“你现在的样子就很好了。”

    师姐一直保持这样的单纯坦率就够了,他甚至希望她永远不明白这些阴暗肮脏的人情世故,这些事情不配被她明白。

    陆元州暗暗地想,他要变得更强大,至少要像是师兄们那样,才足够在未来再出现这样的事情的时候,有解决和改变的资本。

    晚上,虞若卿回赤炼峰,一进主殿,便察觉氛围有些凝固,坐在主位的江元霜冰霜着脸,倒是有宗门弟子惧怕她的样子了。

    “师尊这是怎么了,心情不好?”虞若卿自然是不怕的,她好奇地问。

    “明日宗门又要举行门内会谈了。”霍修远。

    虞若卿便了然。

    师父一向厌恶与其他长老们交际,其他几个长老平日偶尔会一起下下棋、喝个茶,然而江元霜却几乎不出赤炼峰。

    每隔半年举行的门内会谈,是召集五位长老和宗主、以及各堂护法共同开会整理门内事务,如果有极其出众的内门弟子,也会在这个时候推荐给长老们。

    其他事宜江元霜都可以避而不去,唯有门内会谈不行。

    怪不得她情绪不好。

    虞若卿看着师尊冷若冰霜地闭目打坐,她悄悄地蹭到霍修远身边坐着,然后传音声道,“师兄,师父到底为什么和其他长老关系不好啊?我这段时间见了宗主和清文长老,感觉他们似乎人都还可以?”

    书里只写江元霜沉迷邪门歪道,脾气越来越不稳定,甚至还差点重伤过弟子,所以逐渐和玄霜仙宗离了心。

    然而现实发展中,江元霜并没那么坏,这些年她一直都在赤炼峰埋头造纯工傀儡,也没做过其他什么事情,所以虞若卿觉得或许另有真相。

    霍修远却只是用指关节敲了敲她的额头。

    “你还,不要过问这些事情。”

    “我怎么就了!”虞若卿不服气道,“在外面人家都喊我师姐的。”

    真烦人,霍修远总把她当孩子,要是出去估计都被人笑话。

    谁能想到在亲传弟子里作威作福、人人都要退让的虞若卿在自己峰门里竟然一直被师父师兄当做孩子?亲妈眼也不过如此。

    “那个叫陆元州的宗主弟子叫你师姐?”霍修远似笑非笑道,“朋友喊朋友,都是朋友。”

    感受到师兄逗自己玩,虞若卿顿时不想理他了。

    有和霍修远扯皮的功夫,还不如去修炼呢。

    “训练场不是那边。”霍修远了解虞若卿,知道她要去练剑,可眼看着虞若卿是往正门走的。

    “我要去无念崖找苏师兄,他答应要指点我剑法。”虞若卿道,“对了,师兄,那灵果还有吗?我再给他带一些。”

    虞若卿不还好,她一提苏景泽,就瞬间打开了霍修远的开关,酸水不断往外冒。

    “没有。”他没好气地,“灵果都被我吃光了。”

    虞若卿微微惊愕,前几日她还看见霍修远收获了一箩筐灵果,今日就没了?

    “你现在和他关系很好嘛。”霍修远难忍醋意,怪里怪气地,“那家伙当年一副要在山谷里老死的颓废样子,剑都不愿意碰一下,现在不过十二年就反悔了?还愿意指点你,真有闲情逸致。”

    “师兄,你不是你金盆洗口了吗?”虞若卿疑惑道,“怎么又开始阴阳别人了?”

    看着她正直无辜的样子,霍修远差点没被自家师妹气厥过去。

    虞若卿有时某些地方太过天然一根筋,让人吐血。

    “行了,去吧去吧,赶紧找你苏师兄去吧。”霍修远酸溜溜地,“反正我才金丹初期,是教不了你什么了。”

    虞若卿之前只觉得霍修远可能不太喜欢苏景泽,又或者对他态度很复杂。

    他都酸到这种地步了,她方才回过味来。

    虞若卿本来已经快要走出大殿,听到他的话,便又回来,抱住霍修远的臂,娇笑道,“我怎么听得云里雾里的,原来师兄吃味了。”

    时候虞若卿就喜欢这么抱着他的臂撒娇,像是个磨人不懂生气的奶猫,等到她十六七岁之后,基本见不着这个样子了。

    她越长大越成熟内敛,如今这样调笑他又撒娇,倒是有点她年幼时娇嗔可爱的样子。

    霍修远有些无奈,可能是因为他的人生曾经是苏景泽的对照组,所以对有关他的事情格外情绪复杂。

    他并不讨厌或者恨苏景泽,不然也不会最开始鼓励虞若卿跟他交朋友。

    可看着二人关系真的似乎越来越好,霍修远的心里又不是滋味。

    但到头来,霍修远又不忍心真让虞若卿为难。

    他伸出,轻轻地摸了摸虞若卿的头,无奈道,“好了,我是开玩笑的,你快去吧,别让人久等了。”

    “真的没事?”虞若卿眨着眼睛。

    霍修远不话,而是去掐虞若卿的脸蛋,这回虞若卿果然迅速地远离了他。

    “晚上记得回来,不管多晚都不许在外面休息。”霍修远叮嘱道,“记住,男人”

    “男人没有好东西!”虞若卿都会抢答了。

    她摆摆,而后坐在飞鹤上离开了赤炼峰宫殿。

    看着她消失的背影,霍修远不由得叹息一声。

    他抬起头,看向江元霜,淡淡委屈地,“师尊,我要是也有师妹她那么强的天赋就好了。”

    霍修远灵骨不好,能冲上金丹期已是勉强,若没有这些年江元霜给他投喂的大量丹药,恐怕他一生只能停留在筑基圆满期。

    当年他以内门第一的成绩被推给各位长老挑选,已然是他人生的高光时刻。

    虞若卿拜师时,霍修远就是金丹初期。

    这么多年过去了,他抚养的师妹都从豆丁变成漂亮的姑娘,同样晋升到了金丹期,而他仍然停滞不前。

    他早就认了命,有这个修为也知足,至少脸面上不难看。可现在逐渐跟不上虞若卿的步伐,对她没什么帮助,他方才惋惜自己实力有限。

    自己长大的师妹,竟然要去找其他的师兄练剑,这算是什么事啊。

    “人各有所长,何必羡慕他人缘。”江元霜在主位上,她淡淡地,“你修炼没有天赋,可下毒暗杀的功夫,宗门内怕是无人能敌。”

    这倒是真的,霍修远虽然修仙没什么天赋,但阴人段这方面无人能敌,真要杀人,鹿死谁还不一定。

    他年轻时备受他人挤压,也曾经动过日后暗中下毒害人的想法,可为了给师妹一个健康的环境成长,他这些段是无用武之地了。

    江元霜闭着眼睛,头也不抬地淡声道,“你若是后悔,也可以参加这届万宗大比。”

    霍修远吃醋是吃醋,但提起这个,他却没什么犹豫,笑着摇了摇头。

    “卿卿长大了,该自己出去闯一闯。”他,“她好不容易有了正派的朋友,我若是去,她又会依赖我。”

    江元霜睁开眼睛,看向自己的弟子。

    “真的?”她挑眉道,“我怎么觉得某些人酸得牙都快要掉了?”

    霍修远:“师尊!”

    江元霜原本因为明日的会议而心中不快,逗弄了半天自己的弟子,看着他老脸搁不住的样子,心情也转阴为晴。

    另一边,虞若卿去找苏景泽练剑。

    苏景泽在发生事故之前,也是金丹圆满期,对剑道自有一套自己的琢磨。

    这段时间虽然他的重点是教导陆元州,可虞若卿已经品出了苏景泽的厉害之处,特地找了个时间单独让他给自己开灶。

    没想到,虞若卿赶到谷中屋,就看见一个熟悉的家伙坐在里面,捧着苏景泽切的水果吃得不亦乐乎。

    “师姐,你来了!”陆元州放下水果,他高兴地。

    虞若卿:

    这子怎么阴魂不散,她去哪里哪里都有他的身影呢?

    苏景泽端着茶走过来,他温声笑道,“元洲也想看看你的剑法,旁观对他而言很有益处。”

    虞若卿太阳穴直跳。

    原本设想她和苏景泽练剑舞剑,应该是高之间的惺惺相惜和灵魂交流,多了一个陆元州,感觉画风立刻跑偏。

    倒也不是她烦陆元州——好吧,她确实有点嫌弃这子,主要是之前半个月为了从他身上薅点数,她几乎天天和他泡在一起。

    如今虞若卿的点数快到两千,她就立刻没那么大热情看着陆元州了。

    虞若卿走进屋,陆元州颇有颜色地为她拉开椅子,又亲奉茶,狗腿得不行,生怕虞若卿不带他。

    “陆元州,你你放着你那大尊者的宗主师父不要,天天和我练剑算是怎么一回事?”虞若卿接过茶,她费解地,“你知道外人想求宗主点拨一句能有多难吗?”

    “我师尊实力太过高深莫测,师姐你这样的水平与他学剑,一定会很有感悟。但我基础太差,我师尊又脱离初级太久,教的东西我总是很难理解。”

    陆元州拿起扇子奉承地给虞若卿扇风,“反而还是如今和师姐师兄们一起练剑,又被师姐细心指点,才感到受益匪浅。”

    虞若卿本来是有点不愿意的,结果被陆元州一顿熟练的操作顺了毛,便轻哼一声,大发慈悲地,“那好吧,一会儿你在旁边看着,不要打扰我。”

    陆元州顿时笑了起来,他看向苏景泽,苏景泽也在微微笑着,似乎对这个场景见怪不怪。

    “那便这样定了。”苏景泽缓声道。

    虞若卿从赤炼峰赶过来的时候,天色已经逐渐暗淡了,怕拖得太晚,他们决定就近找个地方。

    幸好玄霜仙宗财大气粗,又剑修居多,所以拥有结界的训练台到处都是,距离无念崖附近的一座山上便有。

    苏景泽住的地方是仙宗内门边缘,附近的山峦也被闲置着,除了陈列的各项设施正常运转,附近这一片都没有弟子,倒是方便了他们。

    等到三人来到山顶训练场时,太阳已经西下,重沉沉地悬挂在天地交际处,晕染得大半天空暗红发橘,映照了一片火烧云。

    玄霜仙宗每个训练场周围都有石墙看台,虞若卿站在场中央,苏景泽和陆元州就坐在一边。

    虞若卿虽然对自己很有信心,但为了以防万一,她又开了一层结界,两个结界将看台一前一后包裹其中,以免二人被她的招式波及。

    “师兄,那我开始了。”虞若卿。

    她意念微动,剑身乌黑的本命空冥剑出现在她的中。

    虞若卿如今的招式已经学到更加高深的剑法秘籍,但想到陆元州也在旁观,她便仍然使的是玄霜基础剑法十九式。

    基础剑法原本是初级基础、如今内门弟子都因熟悉而产生倦怠心,不愿意练的初级招式,在虞若卿里却是截然不同的样子。

    虞若卿出剑既有千锤百炼如教科书般的标准,又带着个人性格特色的猛烈凶悍。

    她的剑意就像是寒冬最悍戾的暴风雪,带着极强的压迫与危险,让人在这份壮阔汹涌的剑法中难以呼吸。

    虞若卿背后的天空夕阳如血,犹如铺开的画卷,映照得她舞剑的身影更加飘然若画。

    陆元州看着看着就痴了。

    过去这段时间,他基本没看过虞若卿使出真正的连招,毕竟他一直是被她随一招便被揍得满地打滚。

    如今看着同样简单基础的招式在虞若卿的里发挥出来,他方才发觉剑招竟然能如此之美,能蕴含着最凶猛的危险,也同样有酣畅淋漓的快意。

    陆元州呆坐一边,直到虞若卿收剑,他还久久不能回神。

    “不错。师妹悟性极高,金丹初期竟然就能使出这样的剑意,未来不可限量。”他的旁边,苏景泽开口道,“唯有一点,你的剑招仍然过紧,太过被模板束缚。若是遇到习惯破局跳脱的对,恐怕会有苦战。”

    陆元州惊呆了,在他眼里简直完美的一套剑法,苏景泽竟然真的能挑出毛病来?

    “招式标准,难道不是好事吗?”他疑惑道,“师父长老们不也要求尽善尽美,做到最标准?”

    “剑法是死的,人是活的。尽善尽美只是大众水准要求的顶点,却只是剑修大拿的起点。”苏景泽缓声道,“你师姐如今的水准足以横扫一片仙门弟子,可她若是想向大宗师、大尊者前进,就要更好、更精深。”

    苏景泽的问题,也是虞若卿目前被困扰的。

    她在剑招上已经精进到极点,可想要继续前进,却要在剑法秘籍之外。

    “师兄得对,我如今确实感觉到瓶颈。”虞若卿叹气道,“若是能看到你的剑招就好了,可惜。”

    “师姐,你已经很厉害了。”陆元州真心。他看不得虞若卿失落否定自己的样子,连忙道,“没关系,韩浅师兄也是金丹圆满期,等半个月之后他禁闭结束,我们可以请教他看看嘛。”

    听到二人的话,苏景泽有些怔然。

    从那次事件之后,他已经十多年没持过剑了。

    当年他有多么意气风发,出事之后便多像是个笑话。

    尤其是他的剑,他曾经引以为豪的剑法剑意,在灵脉断裂、褪回炼气期之后也都烟消云散。

    更别提,还有那件事

    苏景泽薄唇微抿。

    被送回山谷后,苏景泽在仓库里翻了许久,终于在压箱底的地方翻出了一把木剑。

    这把给新入门弟子练习用的普通木剑,是当年他的师尊赠与他的,希望他能从这把剑从头开始。

    苏景泽却在绝望下,将它扔到了角落,再也没碰过。

    时隔十二年,他又一次抚上剑身,修长苍白的指拂去上面的灰尘。

    苏景泽抱着木剑,在乱七八糟的仓库里坐着,怔怔地发呆。

    他终究是被虞若卿和陆元州改变了。

    听到他们惋惜的声音,想要去找韩浅,他竟然也会心里涌起不甘的念头。

    苏景泽不由得苦笑起来。

    明明已经是个废人,可他如今怎么又开始有了不自量力的期盼?

    第二日,便是仙宗里管理层门内会谈的日子。

    江元霜提前一个时辰便抵达了主峰,她并不是有早到的美德,而是在会议开始之前,先去见了宗主云天成。

    此时天色还四亮不亮,陆元州抱着被子呼呼大睡,并不知晓外面发生的事情。

    大殿中,云天成看到江元霜前来拜会,也十分惊讶,随即又露出笑意。

    “师妹,这么多年过去了,你总算愿意来见我了。”云天成缓声道。

    “别以为我是原谅你们了。”江元霜冷声道,“我这辈子都不会与你们和解。”

    她狠话出口,才后知后觉自己前来是有事要求云天成,似乎不该这样的傲气凌人。

    倒是云天成宽容地笑了笑,他道,“元霜,你吧,既然是能让你登门拜访的事情,只要是我力所能及的事情,只要你提出来,我定会助你一臂之力。”

    “哼。”江元霜冷哼一声。

    云天成的态度合格,她也不好再挑剔什么,才冷声道,“惩戒堂的首座,一直空闲着。”

    她的话只一半,然而云天成已经与她是几百年的师兄妹,对江元霜十分了解。

    云天成一怔,随即领悟道,“你是想让虞若卿做那惩戒堂的首座弟子?”

    首座弟子,高于普通弟子,与首席长老身份平齐,只不过并不管教书职务,更偏向行政和执行。

    韩浅便是主峰的首座弟子,这些年劳苦功高,解决了宗门大大无数事情,所以才在弟子们之间威望那么高。

    而惩戒堂的首座弟子便更特殊了。

    惩戒堂本身便担任着一视同仁的监护职务,然而除了堂内护法狄右与宗主长老等人是师兄弟之外,惩戒堂里只有他招募的类似自己弟子的执行者。

    惩戒堂一直游离于众峰外,本该是香饽饽的首座弟子席位也空闲着,根本没有长老愿意将自己的弟子送过去。

    原因无他,惩戒堂要求执行者为人正义,宁折不弯。而惩戒堂的首席弟子,要担负看护警醒同门的责任,不论对方是外门弟子还是长老亲传,都要一视同仁。

    这么得罪人的勾当,又要耗费精神,根本是吃力不讨好,所以无人愿意去,便一直空着位置。

    “你为何想要她担任此职责呢?”云天成疑惑道。

    “怎么,我徒弟哪点配不上这个位置了?”江元霜就像是个刺猬,云天成随口一问,她都要立刻刺来。

    “当然不是这个意思。”云天成无奈笑道,“若卿这孩子我也是看她长大的,她心思纯粹,一心修炼。从不结党营私,不阿谀奉承。干净又正直,我很喜欢她。整个亲传弟子里,唯有她最配这个职位。”

    听着云天成的夸奖,江元霜的面色才渐渐缓和。

    “我只是不太明白,你怎么舍得让你的宝贝徒弟干这个苦差事?”云天成,“以她的性格,该是更想躲起来修炼吧。”

    “因为”江元霜欲言又止,表情变得不太好看。

    云天成耐心地等着她,过了一会儿,江元霜才低声道,“这孩子本来该是个品行端正的好苗子,可不知是不是被我影响的,思维偶尔偏颇,总想做个坏人。”

    “什么?”云天成以为自己听错了。

    他们第一仙宗养大的徒弟,怎么会想做坏人呢?

    “她似乎对我有些误解,以为我是个处心积虑的恶人,一直想继承我的衣钵。”江元霜语气渐弱,没了最开始进门时的盛气凌人,她道,“这么好的孩子,我不希望她未来走歪路。”

    云天成明白了。

    “所以,你希望将她推到这个需要随时维持公平正义的位置上。”他抚掌笑道,“审判他人,也是在审视自己。师妹,好段。”

    江元霜讲完自己徒弟的事情,神情便又冷硬起来。

    “今日会谈,你会支持此事吗?”她问。

    “这是自然。”云天成缓声道,“若卿如此优秀,可以担此重任。只不过不知她本人是否愿意?”

    起这个,江元霜的目光游离了一下。

    整件事情都是她和霍修远计划讨论的,完全没和虞若卿商量过。

    在惩戒堂当首座弟子,自然不是挂名那么简单,肯定要分些精力心神,以虞若卿这样爱修炼的性子,未必能答应。

    只不过,她已经想好如何诱劝自己的徒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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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晌午,内外门的弟子们有的在休息,有的在吃饭,他们互相聊天着,猜测今日的门内会谈会不会出现什么新的门派规定或方向。

    亲传弟子们也在休息,没到下午上课的时间,所有人便看到了玉牌上从主峰传来的新变动。

    ——赤炼峰江长老的四弟子虞若卿,品性端正,实力过人。即日起成为惩戒堂的首座弟子,担负维护宗门正义之职,位同首席长老。

    此事传出,玄霜仙宗上下都一片哗然。

    有些弟子根本没听过虞若卿,有些人怀疑江元霜的徒弟怎么可能和正直良善扯上关系。

    也有些弟子曾经见过门内比时虞若卿的成绩,到处给人科普她的厉害之处。

    当然,还有些弟子未知全貌便出言诋毁,没想到立刻被其他弟子愤怒地怼了回来——这些维护她的人,便是几个月前她在弟子居所搭救的那几个内门弟子。

    当时的他们还是唯唯诺诺的内门新人,因身份枷锁不敢反抗大世家弟子的欺压。

    自从被虞若卿点醒之后,几人短短数月精气神发生了大变化,自信沉稳了许多,也同时成为了她的头号拥护者。

    至于亲传弟子们有多吃惊,纷纷回去问各自的师父,又是另一件事了。

    而与此同时,正与陆元州和苍寒凌一同在山峰僻静处午休的虞若卿,整个人都傻了。

    她万万没想到自己竟然莫名其妙成了什么首座弟子,这也太突然了吧?

    倒是苍寒凌和陆元州二人十分淡定。

    “恭喜。”苍寒凌。

    “师姐好样的!”一向捧场的陆元州也夸奖道。

    就好像大家都很高兴,只有虞若卿是懵的。

    她什么时候答应要做这惩戒堂的首座弟子了,也没人和她商量过啊?

    晚上,虞若卿杀回赤炼峰。

    回去的路上她都想好了,无论如何都要辞掉这个职位。

    今日任命才刚刚颁布,中午惩戒堂的护法狄右便给她发了消息,让她明日过去报道,看起来就很麻烦,耽误她修炼和在正派身边潜伏。

    “师尊,我不去!”一进殿,虞若卿就大声抗议道。

    江元霜和霍修远早就料到会如此。

    “你真的不再考虑一下?”江元霜放下中的茶杯,她缓声道,“身为惩戒堂的首座弟子,你可以利用职位之便,将你的野心发扬光大。”

    虞若卿原本接下来一堆拒绝的辞,就这么在嘴边硬生生地拐了个弯。

    “我不去,谁去?”她,“这个官我非当不可,我义不容辞!”

    完美。

    江元霜和霍修远师徒二人达成所愿,默默地给自己比了一个大拇指。

    第二日,虞若卿便上岗了。

    天刚蒙蒙亮,她便抵达了惩戒堂。

    走入正厅,虞若卿看到惩戒堂护法狄右坐在主位上,身后站着六个同样身穿堂服的执行者。

    在微暗未点灯火的厅堂里,这一排执行者和端坐的狄右像是庙里孔武狰狞的神像,给人一种威压的感觉。

    狄右是如今宗主和长老们的师兄弟,只不过当年他天赋有限,对修仙没那么大的欲望,后来便留在宗里继承了惩戒堂护法的位置。

    他的辈分长老们一样高,虞若卿客气地行了礼,仿佛根本没有感受到他的下马威。

    “弟子虞若卿见过护法大人。”

    狄右捋了捋胡子,他的面庞一般深陷在阴影里,又冷着脸,看起来十分可怕。

    “我不管你是怎么被塞进来的,你只需要知道,老夫最讨厌你们这帮娇生惯养的亲传弟子。”狄右冷声道,“你最好不要犯错偷懒,不然心被我扫地出门!”

    “是。”虞若卿又低了低头,表示恭顺。

    他站起身,双背在身后,傲然道,“既然你加入了惩戒堂,便要知晓我们惩戒堂的立地根本。”

    狄右抬起,他的身后,六位执行者齐齐开口:

    “对待敌人要像严冬一样残忍。”

    “对待囚犯要像严冬一样冷酷;”

    “对待同门还是要像严冬一样无情!”

    众人面无表情地齐声诵读的余音未消,狄右已经展开双臂。

    “这就是惩戒堂。”他,“我们冷酷、无情、按章办事,从不讲究情谊与温暖。”

    狄右用了这么大的阵仗,还连夜让下执行者们编了个狗屁不通的顺口溜,就是为了给这个新来的首座弟子一个下马威,让她懂得这里不是她这样的亲传弟子来的地方,最好自己熬不住赶紧滚蛋走人。

    果然,眼前的年轻姑娘表情开始波动。

    狄右本来以为大功告成,没想到,她忽然紧紧地握住了他的,眼眶都湿润了。

    “好啊,这里真是好地方!”虞若卿感动不已,她哽咽地,“反派所见略同,以后我们就是自己人了!”

    狄右:?

    这女娃什么毛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