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已经没有意义了。
晚餐陆陆续续的送进来, 摆了整整齐齐的一桌。
斯尼亚和尤利回了宴会大厅。
戴纳很想留下,把他积压在心底的疑问一个个的问出来,但作为帝国虫后, 他有职责在身,得回去陪斯尼亚应对伽勒赛的使者团们。
房间里只留下了戴伦和齐曜夫妇。
齐曜和伊迩从进来到现在,一个字都没有往外迸,别扭的连动一下都感到不舒坦。
戴伦期待的目光望向伊迩:“能坐下来吗?我们吃点饭会儿话。”
伊迩僵硬的点点头,坐在了戴伦对面。
戴伦:“还有你, 齐曜,你也坐。”
齐曜也很拘谨的坐在了伊迩旁边。
这次的晚餐,戴伦没有自作主张亲手准备, 桌上菜品跟宴会大厅上的一致,全是帝国接待宴里最高规格的菜品样式。
伊迩还是不话,他是真的不知道该什么,他甚至猜不出来戴伦跟尤利来此的目的是什么, 是借着谈判议和的名义,顺便来弥补他的吗?
可是要怎么弥补?吃一顿饭?几句话?
不管是在成长还是在心理上,他经历的和缺失的, 都是无法用物质或语言来弥补的。
他刻意回避戴伦投来的目光, 机械的吃着面前的晚餐, 出于是戴伦雌子的原因,他本着尊重的原则, 老老实实的把这顿变相的晚餐吃到了最后一口。
戴伦又开口了:“齐曜,你能跟我伊迩的事吗?”
齐曜一愣,被戴伦问的有点懵:“伊迩啊,他......”
伊迩截了齐曜的话:“你想问什么,可以问我, 不要去烦他。”
这是今晚见面,伊迩对戴伦的第一句话。
“烦”这个字,令戴伦感到尴尬。
他无措的默了默,浑身上下都被窘迫挤占,磕磕绊绊的道:“伊迩,你......你这十几年是怎么过的?”
伊迩放下餐具,擦过嘴,像在叙述别人的事迹一样,正经的回答道:“这十四年,我过得很好,因为是你的遗孤,虫后殿下从来没有对我有过任何亏待,一次也没有。”
戴伦眼神短暂的慌了一下,脸色难看的低了头,再仰起脸时,眸光中装满羞愧:“伊迩,你能别这样跟我话吗?”
伊迩的心被堵着,像卡了一口想呼又呼不出来的闷气,不上不下的,膈得他难受,不吐不快:“不这样,那我就不知道该跟你什么了。”
戴伦脸上刷的一下没了血色。
伊迩再次回避了戴伦的目光。
他本不想把这些话出来伤戴伦的心,不管眼前的雌虫有着怎样离奇的经历,在血脉相连的雌父这一点上,是无法改变的事实。
但他心里太矛盾了,如果一开始还曾奢望过,但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他的本心已经无法服自己接纳戴伦。
于情于理,于公于私,光是伽勒赛元帅配偶这个身份,就已经将他和戴伦平行的隔了开来。
那是无法逾越的。
“雌父......”他深吸口气,把堵在心口的那口浊气用力的往下压,沉默了片刻,做好准备似的轻声,“你不需要弥补我什么,都过了这么久了,你我都有了新的家庭,我已经不需要你的弥补了。”
戴伦呼吸窒住。
桌子下,齐曜轻轻握住了伊迩颤抖的手。
伊迩喉结滚了滚,“我其实没有资格质问你,但是抛开雌子的身份,身为帝国将领,我真的很想问一句,当你跟随尤利踏入帝国领土的时候,你有没有想过,你是以着怎样的身份面对陛下殿下,面对我,面对帝国上下的民众的?”
他用力的攥住齐曜的手,像攥住照进心口的那束光,强忍着喉咙的不适,哽咽着:“你的照片,挂在帝国英雄档案馆里,是最显眼最好的那块位置,他是帝国很多将领心中的信念和榜样。”
“这个很多中,包括我。”
戴伦心登时沉进了深渊,他双手抹了抹脸,窘蹙的不上来一句话。
伊迩那些话一个字一个字的砸下来,将他自欺欺人的奢望用力砸了个粉碎,将他渴望得到谅解的殷殷期盼也一并砸回了心底,再也不好意思探出头来。
他猛然觉得,他可能连叫一声伊迩的名字都不配了。
“我......我有想过......”挣扎良久,他拼着仅有的那丝力气,艰难的,“可是我有很多的身不由己,我......”
什么身不由己呢?虫崽?尤利?到这里,他又觉得自己的理由苍白无力。
他无话可了,因为他一个用来服自己的理由都找不到。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伊迩却感觉快要窒息了。
这里的空气明明流通良好,他却一口气都喘不上来,哪怕戴伦出一个让他信服的字,他也能觉得好受点。
窒息感快要将他吞没,他只能用力的攥住掌心的手,像抓住仅有的救命稻草。
不知过了多久,他终于受不住了,失落落魄的失声请求:“雌父,我不想吃了,我能回去吗?”
戴伦绝望的扣住眼睛。
依旧等不到戴伦的回答,伊迩主动拉着齐曜站起来,直接就往门口走。
手放在门把手让,齐曜忽然拦住他:“等一下。”
伊迩站定,松了松领口快要勒死他的扣子。
齐曜安抚性的捏了捏伊迩的手,亮亮的眼睛注视着他,“我能跟他几句话吗?”
“要什么?”伊迩一刻也不想多待。
“你想听的话,你就站在这里听,我完就跟你走,很快。”
“嗯。”
齐曜松开手,转身往戴伦跟前去。
戴伦眼眶红红的,看他一步一步的走来,试图用力挤出一个微笑。
但微笑对于此时的他来真的太勉强了,他挤不出来,干脆放弃,就这么木然的看着走过来的齐曜。
齐曜调整呼吸,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带上温度,“或许我也应该尊称您一声雌父。”
“嗯......”戴伦的嗓音听起来不是很好,即使只有一个音节,他连答应都需要提起万分的勇气。
齐曜回看了伊迩一眼,转瞬收回目光,对戴伦道:“我这些话出来对您很不尊敬,但我必须要。”
戴伦已经没有不能听的了。
齐曜吸了口气,把准备了很久的话,认真而清晰的出来,“您每一次在伊迩面前出现,伊迩都没有开心过,两年前是,上次在行星上是,现在也是。”
戴伦蓦地不安,嘴唇无声动了动。
“尤利想让您开心,我能明白,但伊迩他是我的雌君,我也想让他开心。”齐曜的心钝钝的疼,“如果见到您他不能开心,那以后我也不会同意他来见您。”
“您不知道他默默承受了多少,更不知道您对于他有着怎样的意义。”
“但这些都不重要了,因为不管是怎样的意义,都已经没有了意义。或许,您知道他原本是光彩张扬的吗?”
“他现在没有光了,却在努力的渴求光芒......他这个样子,我很心疼。”
“如果您也心疼,那么我请求您,不要再逼他了。”
“抱歉,我和他现在不能陪您了。”
齐曜完,对戴伦鞠了个躬,转身回到门口,牵起伊迩的手离开了。
厚重的隔音门咔哒一声关上,似乎将那些沉闷的情绪也一并重重关进了房间里。
从窒息的空间里逃脱,齐曜和伊迩漫无目的漫步在帝国皇宫,今晚大家都在宴会大厅接待伽勒赛的使者,不会有虫过多的关注他们。
走了很久,不远处传来哗哗的流水声,循声望去,是一处光彩耀眼的喷泉。
水柱一股一股的在空中划出色彩靓丽的弧度,齐曜蓦地伸手,揽住伊迩的肩膀,将他拥进怀里,“刚才听你那么,觉得你需要一个抱抱,来,雄主大方的送你一个抱抱。”
伊迩迟钝的环住他。
半晌,齐曜:“这就是你的选择吗?”
伊迩怔怔的,“什么?”
齐曜:“不要他的弥补。”
伊迩低声:“他的弥补对我来,已经没有意义了。”
“嗯,那就不要了。”齐曜把这个拥抱收紧,良久,他又,“我替你做了决定了。”
伊迩揉着他后脑勺柔软的头发,“我听到了。”
“那你有没有好受点?”
伊迩低眉敛目,片刻后,听不出情绪的:“有。”
“那以后不见他了。”
“嗯。”
或许是开了,或许是被喷泉边的空气滋润,也或许是被齐曜安慰到了,伊迩心里闷了很久的那口浊气,在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无知无觉的正在消散。
他的心刹那间涌入了渴望已久的东西,双臂收紧,加深怀里这个拥抱,闭眼蹭了蹭齐曜的耳朵,低声细语的:“谢谢雄主的抱抱。”
夜很安静,只有喷泉的水声在耳边哗哗流动,让虫觉得安宁祥和。
齐曜一下一下的轻拍伊迩的背,拍够了,:“回家吗?”
伊迩一点都没有松开他的意思,“再等会儿吧。”
“好。时光正好,多抱一会儿。”
齐曜便任由他抱着。
直到有侍虫经过,来势汹汹的要来赶虫,一凑近发现埋首在雄虫颈窝的银发雌虫是伊迩上将,赶紧装作没看见似的,低头跑着溜走了。
齐曜听到远去的脚步声,把伊迩从自己身上扒下来,笑道:“你看你,都把虫吓跑了。”
伊迩不情不愿的结束了这个拥抱,怪道:“是他们胆。”
齐曜连声附和:“是是,都怕你。”
两虫相携往外走。
喷泉哗哗的声音渐行渐远,伊迩边走边:“回家我也要在庭院里装个喷泉。”
齐曜:“......?”
怎么突然冒出这么个想法?
伊迩:“要跟这个一样大。”
齐曜配合:“嗯,也装上五彩灯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