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六章 主子毁容
“站住!”许万春反应极快,立即回身,长刀出鞘。
段钺后脑勺跟长了眼似的,腰背一弯便闪避过去,速度快如残影,眨眼掠出数丈远。
同时斜刺里杀出来一匹骏马,马上之人伸长手臂将他一裹,三人策马飞奔逃去。
再想追已然来不及了。
许万春面色狰狞,回眸怒视姗姗来迟的追兵:“到底怎么回事?张璇是怎么逃出来的!”
......
段钺被拎着后衣领,一路颠簸,脖子都险些被勒断了。
“放、放手......呼吸、呼吸不过来了!”
段九四下一望,见追兵已经不见踪影,才停下来,把段钺扔下。
“十六,你又欠我一个人情。”
段钺趴在地上猛烈咳嗽,脸色苍白,“你怎么会在这里?”
“来话长。”
“那就长话短。”
段九弹了下他的额头:“怎么还是这副臭脾气。”
段钺额头顿时出现了个红指印,他捂着眉心,有些不高兴:“疼。”
“疼屁,血都快流干了也没见你喊疼。”
段九直接把他衣服掀开,就见他浑身上下都是伤,后背几乎没有一块好皮肤,右肩胛骨还被羽箭穿了个洞,血肉模糊。
段九皱起眉,“你铁的吗,肩膀都快废了,怎么还能把手抬起来的?”
着碰了他胳膊一下。
段钺登时“嗷”了一声,疼得弯下腰,面色扭曲:“段九!你到底是来救我还是来杀我!”
段九翻了个白眼:“谁管你死活,我来救张将军。”
他走向马背上气息微弱的白发老者,替他输了些内力缓解痛楚。
“将军,还能坚持么。”
张璇意识已经有点模糊,强撑着点点头。
段九看了眼在地上半死不活的少年,用脚尖踢踢他:“起来,我带你去见统领。”
“就你那匹破马,能驮得动两个伤患才有鬼,你先带老将军回去,我稍后赶过去。”
段九捏捏他软乎乎的脸颊肉。
嗯,手感不错。
“十六,耍什么手段,我还不知道你?等我一走,你又要回去作死了是不是?”
段钺暴躁地拍开他的手:“你管我!”
“行行,我管不着你,我回去告诉统领,让统领来管。”
“你......”
话没完,就被他横抱起,走到山岩后。
段钺一脸警惕:“你干嘛?”
段九眉眼微弯,笑了声:“你管我?反正不干你。”
他不知从哪儿取出一根纤细的银锁链,扣住段钺手腕,另一头的铁钉用内力钉入山岩中,看着段钺被困在此处逃脱不得,处变不惊地笑笑。
“虽然不知道你回去做什么,不过我猜,左右是些吃力不讨好的活计,十六,你性子单纯,不适合阴谋诡计,还是乖乖待在这里,等着哥哥回来救你吧。”
段钺大怒,抬脚就想踹人。
段九从容后退,看着他像只被困囚笼的雏鹰拼命挣扎,笑容越发灿烂了:“真乖。”
“乖你大爷,我*你妈!段九!你听到没有,我*你妈!”
段九权当听不见,对一旁了句“劳烦看顾”,便潇洒摆摆手,上马带着张璇一道飞驰而去。
段钺见他动作,疑惑地回眸。
才见山岩往里走,枯木掩映处,还立着几个人,面容不清。
“张......参将?”
张呈瑾从暗处走出:“是我。”
段钺眨眨眼:“您怎么会和段九一起?”
起这事张呈瑾脸色便不好。
他追上段九,结果这人二话不,直接抢了他的马,厚颜无耻地要借用。
若非看在他救出外祖的份上,张呈瑾都要同他动手了。
“我奉大殿下之命监视许万春,路上与段九相遇,同行了一段路,便碰上你朝此处奔逃而来。”
哦,懂了,原来马是张呈瑾的。
他就,段九那个抠逼,怎么舍得为了任务专门买匹马。
他好像还骂了人家那是破马来着。
算了,不重要。
段钺直接抛到脑后,用力拽了下手腕上的银链子:“参将,您有办法将这锁链砍断吗?”
“这是特制的玄精钢所制,普通武器无法斩断。”
段钺这才想起来,自己还有把宝剑呢。
他背过身,冲张呈瑾扬了扬背上的长剑:“参将,劳烦您用这个试试。”
张呈瑾看了一眼空荡荡的剑匣:“可是,段十六,里面没有剑。”
段钺脸色一僵,立刻在心底疯狂刷屏:“怎么回事!?消失了?难道还有时间限制?可我都还没用啊!”
黄书钻出来:“爸爸,你被拎起来跑路的时候,剑就滑掉在路上了。”
段钺心疼得不行。
那可是他全部家当了!
“参将,这样吧,您替奴才将这块石头削下来。”
他今天就是抱着石头一路滚过去,也得把那把剑找回来。
张呈瑾想了想:“段十六,你回去,是救什么人吗?”
不,我只是找我的剑。
“这会覃墨川恐怕在等着你自投罗网,祖父已经救出来了,一旦你被擒,他的怒火一定会全部都发泄在你身上。”
段钺并不怕,他最不怕的就是死亡和酷刑。
“参将,我有很重要的事,一定要去做。”
“.......好吧。”张呈瑾不再劝,挥刀削断那一块岩石。
段钺失去倚靠,脚步不稳,跌坐在地。
张呈瑾托住他身体:“失血太多导致的晕眩,段十六,你不该再行动了。”
段钺拼命眨了下眼,抿去眼角血雾,咬牙强撑着站起来:“我还可以,参将,等九哥回来,您就跟他......”
.......
“一百九十八鞭。”
“一百九十九鞭。”
“两百鞭。”
低沉的声音响彻在刑房。
覃墨川坐在紫檀木太师椅上,嘴角噙着一丝笑意,戏谑看着面前血肉横飞的少年。
往日高高在上的皇室子弟,蜜糖罐里泡大的金丝雀,冷傲不可一世的四殿下,何曾有这般狼狈污秽的模样。
“两百鞭了,殿下,段十六还是没有回来救你。”覃墨川嗤笑:“是不是明,你在他心目中根本无足轻重?”
“亏我还以为能用你做诱饵,真是白费心思......”
覃墨川摇摇头,算离开了。
许万春皱眉:“将军,这是我们唯一的筹码了,不能杀。”
“我知道。”覃墨川抬抬手指,招来几个狱卒:“上烙刑,就在他脸上印个......‘奴’字,如何?”
许万春并没有意见,他本身就是独目,对外貌也根本不在意,只要人不死,随便折腾。
两人冷漠看着狱卒拿起烧红的铁烙,逼近孱弱少年,残忍狰狞地摁在他那张艳绝无方的脸蛋上。
“噗呲——”
一阵血肉被烫烤的刺耳声,伴随着难闻的焦糊味。
刑架上垂着眸的少年陡然抽搐了下,四肢痉挛,痛苦地几近扭曲,喉咙口发出如同野兽般的悲嚎。
“十六......”
......
段钺愣了下,突然抬头望天。
旁边的人惴惴不安:“怎、怎么了?”
“没。”段钺回身,下意识笑笑,“好像听到有人在喊我,可能是错觉。”
伍生铁瞳孔轻缩,近乎朝圣般凝视着他的脸,喉结上下滚了滚。
段钺立刻意识到不妥,收起笑容,淡淡问:“你的都是真的?那个被抓来的少年,还关在原来暗牢里?”
“我、我不会骗段兄!你相信我!”他急切想证明自己的赤忱之心。
段钺点点头:“别怕,我相信你。”
伍生铁嘴唇哆嗦,被他这一句话荡得心肝发颤,好似泡在一汪温热的泉水里,四肢百骸都畅快到无处释放。
段钺温和乃至纵容的态度,甚至让他恍惚以为,自己还是有希望的。
他抖着手伸进怀里:“段兄,我这个家传玉佩......”
“啊!”话未完,段钺便估计重施,痛苦地弯下腰捂起肚子:“又拉肚子了!哥,咱们下次再见!”
罢,一溜烟,跑得比兔子还快。
伍生铁一个人站在后头,握着红绳白玉佩,又难过,又担心。
美人怎么总是闹肚子呢,难道吃得不好吗?
......
段钺溜到墙角下,四处望望,见人没跟上来,才松口气。
想了想,又有几分愧疚。
利用自己去欺骗老实人,那他不是和靖王那种自私鬼变得一样了吗。
况且,万一伍生铁被发现泄露秘密,恐怕难逃死罪。
“书书,有什么办法救他吗?”
“有哦,爸爸扳倒覃墨川,就能救伍哥的命啦。”
“你这不废话么,覃墨川背靠覃贵妃二皇子,一个未来皇后,一个未来太子,我怎么翘得动。”
“大皇子最近不是也在调查覃墨川么,爸爸也可以跟他合作呀。”
“合作是对等的,我一个暗卫,身份低贱,有什么资格去跟一个皇子合作。”
段钺有点发愁,“唉,好烦,以后再想吧,先去救人。”
黄书仰倒。
他家宿主爸爸怎么一有事就喜欢拖延逃避。
难怪这么久了还是和靖王在原地踏步。
“爸爸心哦,止疼药时效还有一盏茶时间。”
段钺颔首,蒙上面罩,深吸口气,一头潜入地牢。
......
刑房静悄悄。
铁烙沾着焦糊的血肉,搁置在火里“刺啦”作响。
血珠从靖王脚趾落下。
一滴,两滴。
在地面汇聚成一滩血泊。
血水里倒映出一张蒙头垢面、血肉尽毁的脸。
靖王耷拉着眼眸,无神地盯着那张丑陋如恶鬼的面孔,茫然地想着:
没有这张脸,段钺连一丁点眼神,都不会再施舍给他了。
不远处传来轻到几乎听不见的脚步声。
靖王眼皮沉重,视线渐渐模糊。
入目所及,只剩一片无边无际的深渊血海。
他在里头沉浮。
段钺站在岸上,笑意温柔,看他挣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