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一章 手疼,要统领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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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段九先发现了他,撩起眼皮,扯唇艰难笑了下:“怎么不去守着你最喜欢的十六,被嫌弃了?”

    “莫胡。”段飞走过来,将粥膳放下,去扶他。

    段九长眉蹙了下,反射性地侧身避过。

    红衣青年指尖倏然一顿,僵了片刻,平静收回。

    段九这才想起,这人恐怕很少会被人如此避嫌。

    毕竟那张艳绝的脸摆在那儿,谁不想亲近他。

    想罢,他笑了笑,还是解释一句:“抱歉,我只是不习惯被人碰。你知道,青楼那种地方手脚不干净的人很多。”

    段飞静默一瞬,起身后退半步。

    “无妨。”

    神色倒是平静,可他秀眉轻拢,眸底含雾,仔细一看似乎更忧愁了。

    段九心中叹气。

    他怎么突然变得不会话了,明知这人一直愧疚于将他外派青楼,还旧事重提,徒惹他难过。

    两人沉默片刻,段飞出声:“你的伤需要重新包扎,我去请大夫,粥放在这里,你自己.....”

    见他要走,段九忍着腹痛,陡然起身,一把抓住他手腕。

    段飞回眸,眼中讶异。

    段九疼得脸色扭曲,还没忘勾唇邪魅一笑:“统领也太偏心了,十六受伤的时候还衣不解带守在榻旁看顾,到我这里,怎么就成了自力更生了。”

    段飞凤眸一眨,流光微闪。“你.....”

    他顿了下,“你不愿叫我碰。”

    果然还是在意了。

    段九真想穿到几息前把自己口无遮拦的嘴捂住。

    “那是对别人。”他笑了下,“统领怎么能一样,碰多少下我都是愿意的。”

    这话,有心人听起来,其实有几分暧昧的意思。

    但段飞并未察觉,眉目还舒展了几分。

    显然是为他这句亲近的话感到欣慰。

    段九想,他们统领真是太孤独了。

    被锁深宫多年,越不想同流合污,便越孤单。

    无论是十六,还是暗卫营的兄弟们,都已经成了他寄托感情的救赎。以至于只是听到一句讨好,都会觉得欣喜。

    太狡猾了,这还让人怎么得出狠话。

    段九叹口气:“统领,属下伤口疼得很,劳烦您替属下包扎一下行吗。”

    段飞默了默。

    “我并不擅医术,还是让大夫来......”

    段九断他:“属下不想叫旁人碰。”

    段飞看他一眼,蹲下来解开他衣襟,神色冷淡:“那你忍着些。”

    缠绕的绷带被一圈圈解开,冰凉的指尖触碰到皮肤,传来浸骨的凉意。

    段九渐渐开始后悔。

    段飞自己不擅医术,纯属谦虚。

    他压根是不会。

    无论清洗伤口还是上药的手法,皆粗暴地令人发指。

    段九终于理解了十六每次受伤时,为什么宁愿躲到他那里去生生忍着,也不肯回营让统领替他包扎。

    原来暗卫营从上到下统一粗暴的包扎手法,都是从段飞这里继承来的。

    “疼么。”段飞见他抖得厉害,放轻了动作。

    “不、”段九哆嗦着唇,惨白一笑:“不疼,挺舒服的。”

    段飞也没怀疑。

    毕竟他帮十六包扎的时候,十六从没露出过异常。至于他自己,他痛觉其实很迟钝,丝毫体会不到。

    事实上,段飞还一直以为自己包扎手法挺正常。

    好不容易挨过上药,段九松口气,靠在墙上压抑地喘息,后背已经被冷汗浸湿。

    段飞扯了绷带,半跪下身,双手环过他腰脊。

    他是被长刀自胸膛往腹部狠狠划开了一道约半尺长的口子。

    包扎时必须一手环过他脖颈,一手穿过他腋下。

    但这样一来,就仿佛将他整个人都抱入怀中似的。

    段九身体倏而一僵,不堪回忆的噩梦涌入脑海,浑身血液都在疯狂叫嚣着危险,险些没忍住推开他。

    段飞圈了几层绷带,一抬眸就见他额头沁满汗珠,唇色乌青发紫。

    “你怎么了?”

    段九没回答,死死攥紧拳头,克制着心里的恐惧:“统领,包扎好了吗。”

    “还差一点。”段飞顿了顿,皱眉:“很疼吗?”

    段九吸口气,露出个笑:“没有。”

    见段飞不信,他长眉一扬,轻佻道:“我突然尿急,想去茅房,您再不快点,我要憋不住了。”

    段飞:......

    无话可。

    他加快速度,周正地了个吉祥结,道:“好了。”

    段九几乎是瞬间起身,抓起衣衫就跳了窗,匆惶逃离。

    段飞盯着他背影,眸光深沉。

    半晌,他走到桌案旁,取出玉瓶,倒出一粒白色药丸,投入粥膳中。

    ......

    段九靠着墙,呼吸急促,手脚直颤。

    本以为已经忘了那些记忆,没想到一被靠近,还是会控制不住失去理智。

    只怪段飞衣上的熏香太馥郁了,让他不由自主就联想到那些令人作呕的经历。

    寒凉夜风吹过,飞雪落入眼睫,让他恢复几分冷静。

    段九穿好衣衫,扎起散乱的头发,深吸口气往回走。

    突然,余光瞥到斜侧树荫里站了个人影。

    他立时冷喝:

    “谁!?”

    那人走出来,月光照出他脸上的刀疤和眼罩。

    “许副将?”段九勾唇一笑:“您怎么会在这里?”

    许万春冷冷看着他,眼底藏着猜不透的情绪。

    “段飞不惜牺牲你来保全段十六,你不恨他么。”

    段九眯了眯眸,“许副将这话什么意思,我听不懂。”

    “别装傻,我看见了,段飞和将军密谋时,你不就在旁边看着么。”

    段九脸上笑容消失。

    “你和段十六都是玄卫,谁也不比谁低贱,这些年你为暗卫营立下不朽功绩,段飞能在宫中屹立不倒,一半的功劳都来自于你所掌管的宫外情报系统。”

    “而段十六呢,他能做什么,他只会闯祸,拖累整个暗卫营陪他一起受罚,还让段飞数次替他承担责任,屡教不改,顽劣成性。”

    “可这样的人,却深受段飞宠爱,甚至于要为了他而给你下蛊,段九,你甘心么。”

    “闭嘴!我的事,用不着别人多嘴。”

    段九脸色沉如水,转身就走。

    许万春提高声音,质问声震在他耳边:“段九!如此偏心自私的统领,你还要替他尽忠职守,真的值得么!?”

    段九闭上眼,当做没听见。

    回到营帐,已经过去了半盏茶时间。

    段飞垂眸坐在桌案旁,盯着那碗热气蒸腾的肉粥沉默无言,不知道在想什么。

    “统领。”

    段九唤了声。

    他长睫一震,撩起眼皮:“你回来了。”

    “嗯。”段九走过去坐下。

    “粥凉了,我重新热了热。”

    许万春的话回荡在耳畔。段九也不知道该回什么,只应一个“哦”似乎太冷漠了些,只有十六才会做这么蠢的事。

    想了想,他展颜一笑:“辛苦统领了,统领对属下真好。”

    段飞更沉默。

    过好一会,才生硬道:“趁热喝了吧。”

    段九笑容淡了淡,不过很快就恢复如常,轻佻道:“属下可是伤患,统领不算喂属下吗。”

    段飞蹙眉:“别闹。”

    段九扬了扬颤着绷带的手指,语气可怜:“可是,痛。”

    安静一会,段飞只能伸手端起碗,舀了一勺粥仔细吹凉,递到他唇边。

    段九笑嘻嘻抿了一口:“十六受伤的时候,统领也会这么照顾他么,亲手喂他喝粥?”

    “不。”段飞神色漠然,“他不喝粥。”

    只会趁机撒娇索要一大只烤鸡自己抱着啃。

    段九笑出声。

    他们统领还是一样正经得让人没话。

    他深深叹口气,托着下巴,盯着段飞那张姝丽秾艳的脸。

    “统领......”

    “何事。”

    “......算了,没事,叫着好玩。”

    段九仰起头,将碗里肉粥一口吞进肚子,对他眨眼轻笑:“夜深了,休息吧。”

    他睡就睡,了地铺钻进褥子闭上眼。

    段飞注视他片刻,起身减灭烛火,躺在榻上。

    段九突然睁开眼,侧身对他道:“好梦,统领。”

    段飞“嗯”了一声。

    ......

    天刚蒙蒙亮,段钺就一骨碌惊坐起身。

    操,睡过头了。

    他把身侧靖王“啪”一巴掌扇醒。

    “太阳晒屁股了,段初初,快起床!”

    靖王闷哼一声,像条毛毛虫,裹着被子在床上滚了几圈,缩得更圆了。

    淦,段钺骂了一声,懒得管他,起床赶紧洗漱穿好衣衫。

    黄书扑腾着翅膀飞在他肩侧:“蔺欢已经支开大皇子赶去护城河了!爸爸再不快一点就晚啦!”

    蔺欢就是大皇子那个相好......不是,那个医侍。

    “我知道我知道了!别催!”

    段钺快速洗把脸,塞了把盐粒子漱口,把榻上睡得天昏地暗的靖王往怀里一裹,直接出了空间,拔腿狂奔。

    远远就看见一个鹅黄衣衫的年轻人半跪在地上,正往河里倒着什么。

    段钺一惊,记得大吼:

    “住手!”

    年轻人被吓得手一抖。

    原本还没倒多少,这下整个瓶子都掉进去了。

    段钺大骇,把靖王往岸边一扔,转身直接投入河中,将瓶子快速捞起,脚尖一点,跃水而出。

    靖王揉着眼困顿地坐在岸旁,被他洒了一身的水花,都省的洗脸了。

    “赶上了吗,十六。”

    段钺用内力烘干衣服水分,一听他话就气不一处来,蹲下来捏他两只耳朵:“赶上个屁!迟了!”

    靖王叹息:“那太遗憾了。”

    你那个表情分明是在太好了。

    段钺气得咬牙:“你不是今早唤我起床?你唤哪儿去了?”

    靖王眨眼道:“我唤了,你不听。”还把他一脚踹下床了。

    “我他妈下次再信你鬼话我就把名字倒过来念!”

    “不可以,不好听。”

    “你滚边儿去!”

    年轻人看他和靖王争执半晌,迟疑出声:“你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