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安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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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干就干,凌越帮自己和望舒换了第四套卷子下来做。

    虽然他这几天一直沉迷转笔,但是该学的都学会了,也早已经提前预习了三分之一的课程。

    优秀是一种能力,更是一种习惯。

    没有成竹在胸的把握,他也不会去玩其他的东西。

    望舒做了一题,偷偷看了他一眼。

    他此时面上没什么多余表情,眉骨、鼻梁到下颌线的线条略微显出了些平时难以窥见的冷硬与锋利,薄薄的眼皮垂着,快速浏览了一遍试卷上的题目,思考了一会儿,迅速在空格里填上答案。

    他篮球时也这样,没有一丝多余的动作和无用的犹豫,球风大胆又果决,像一支开弓就不会回头的箭,一往无前。

    他的处事风格很可能也是如此,干脆,利落,目标清晰,直击要害。

    望舒已经见过了篮球的凌越、跟朋友闲聊的凌越、查早操出勤的凌越、被嘲笑字迹后“羞愤”的凌越……

    又见到这样认真专注的凌越。

    好神奇,像是开盲盒和拼图一样,她渐渐从不同状态的凌越里发现了更加立体完整的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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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晚上一节课凌越就做完了第四套卷子,探过头来看望舒的情况:“你还有多少没做完?快做完的话我等会帮你一起换卷子。”

    “还有数学最后一道题。”

    “哦,那题还挺难的,要不我先去换吧。”

    望舒没话,慢悠悠地看完题目,沉思了三秒,拿起自动铅笔和直尺画了个辅助线,写了两步解题过程,结束了。

    凌越:……可恶,被她装到了!

    望舒看凌越和同学们是真的想比一比,于是接下来几天晚自习结束回酒店都继续做题。

    越往后面,卷子上的题目越来越少,但也越来越难。

    一道题目就可以解二三十分钟。

    但望舒其实挺享受这种解题过程的。

    题目千变万化,解法千千万万,可能解题过程中会遇到很多障碍、走进很多岔路,看起来好像仅凭自己的能力确实无法越过这个山头。

    但那个确切的最终结果就在那里。

    它是笃定的,纯粹的,绝对的。

    对就是对,错就是错,不像现实世界的很多事情,错综复杂,难论是非。

    望舒看着满满一张草稿纸的推理计算过程,沉吟了一下,照理不会这么复杂,看来这个解法不对。

    她又仔细读了一遍题,换了一种思路。

    正解着题目,搁在桌上的手机屏幕亮了起来,她妈妈何月了视频电话过来。

    望舒接了视频,思绪还停留在计算里:“喂,妈。”

    “在干嘛呢?”

    “做题。”

    “真的假的啊,这么晚还在做?”

    望舒一顿,默不作声地切换到后置摄像头。

    “哦,”看到试卷和草稿纸的画面,何月没什么了,慢慢问了她这几天的上课情况、吃了什么这些寻常话。

    望舒一一回应着。

    末了,何月叮嘱道:“早点休息别熬夜知道吗,身体最重要。”

    “恩恩,这都十一点了,你也早点睡。”

    “哟,还知道关心你妈啊。我不给你你就想不到我?没良心的。”

    望舒一顿,下意识回头看了看坐在旁边桌子的季吟秋,她正咬着笔帽苦大仇深地看着试卷,似乎没听到这边的声音。

    她戴上耳机,顺手拿了椅背上的大围巾裹着,出了房间,站在走道里:“哪有……”

    “还没有呢,你看看这都几天了,你给我过一个电话吗,不都是我给你。”

    望舒点开和何月的聊天界面,往上翻了翻,确实都是何月算着时间,在她大概刚回到酒店或者在回酒店的路上给她视频电话。

    昨天何月可能有事没有过来,望舒当时忙着做卷子,也没想到要给她电话。

    她好像确实没什么良心。

    何月时时刻刻想着她,她这两天却只顾着自己做题都没有想到自己妈妈。

    她茫茫然靠在墙边,走廊里暖气开得不是很足,所以她感觉到有冷意缓缓从皮肤表层蔓延入骨,一寸一寸顺着血液蔓延到全身,激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但她又在外面站了一会儿。

    手里的手机一直在连续震动着,她点开一看,群聊好像又热闹了起来,一条一条消息层出不穷地冒出来。

    宁周他们在群里讨论问题:

    【宁周:求问第六套数学卷子第七题怎么做啊?我用了三种方法都解不出来,我疯了】

    【沈婕:物理第七套最后一题我已经累计做了五十分钟了,累觉不爱】

    【吴忠:物理这题我就是死算的!按照题意列出来三个公式,然后解数学题!解了整整两张A4纸!】

    【薛程:这题很简单啊,有个隐藏条件,用上了两步就能解了】

    【吴忠:什么!猫猫头哭泣.jpg】

    【宁周:笑死,吴忠你个大男人,用什么猫猫头表情包,你是不是跟女生聊天时保存的?】

    【薛程:哦呦?】

    【沈婕:哦呦?】

    【周岩:哦呦?】

    ……

    话题就此拐向了一个奇怪方向。

    望舒看了一会群里乱飞的沙雕表情包,心情好了一点,转身进了房间。

    季吟秋被一道题目卡了将近四十分钟,头发都要给薅秃了。

    看见望舒进来,眼前一亮:“望舒~望舒~你现在有空吗?”

    “有啊,”望舒把乱七八糟的情绪关在内心深处,朝她走过去,“什么题不会?我给你看看。”

    季吟秋欢呼一声:“耶!望舒你好好!”

    望舒给她讲完了题目,确定她弄懂了,才坐回自己的椅子,发了会呆,问她:“你今天给你爸妈电话了吗?”

    “嘶,”季吟秋一脸牙疼的样子,“你不我都忘了,我这几天都没给他们电话。”

    她赶忙拿起手机开微信发出视频邀请,谄媚地对着前置摄像头露出假笑:“喂,亲爱的爸爸妈妈,你们在干什么呀?”

    那边传来睡意朦胧的声音:“……出什么事了吗,吟吟?这么晚来。”

    “没有啊,哎呀,我就是想你们了嘛。”

    那头的语气明显变得无情而冷酷,嫌弃地“噫”了一声:“有什么话明天再,我和你妈睡了。”

    然后毫不留情地挂断了电话。

    季吟秋气死了:“哼!我明天才不要给他们!”

    望舒原本想把手头这套卷子做完再睡觉,不过有点静不下心来,于是自己在草稿纸上漫无目的地练了会字才睡觉。

    第二天她早早地去了教室,准备在上课之前把没做完的题目补起来。

    凌越没多久也来了,坐在望舒旁边,发现她在写题目,一时之间还有些惊奇,望舒的做题速度跟他差不多,照理晚上回去一个时基本就做完了:“你昨天晚上没做完?”

    “嗯,”望舒看着他无论何时都毫无阴霾的眼睛,莫名有了那么一点点倾诉欲,“昨天晚上心情有点差,不想做。”

    她话声音很轻,一双眼睛安静地看过来,没什么情绪,好像就是在阐述一个事实。

    却让人觉得她有点委屈。

    凌越沉默了一会儿,好像想了很久该怎么措辞,最后笨拙宽慰道:“没事的,不想做就不做。”

    “你可以继续看汪曾祺写的高邮咸鸭蛋。”

    望舒之前晚自习看书,看到汪曾祺先生写咸鸭蛋看馋了,和季吟秋激情讨论过这个,第二天早饭要吃咸鸭蛋配粥,没想到凌越听到了,还记得。

    他把手伸进书包里摸了好一会儿,摸出一个被书挤压得包装皱巴巴的薄荷糖,放在了望舒的试卷上:“吃颗糖,放松一下。”

    望舒盯了那颗糖一会儿,突然不确定地问道:“这是我之前给你的薄荷糖吗?”

    “……嗯,”凌越有些不好意思,“我身边没什么零食,你将就一下。”

    “有不会做的题目可以来问我。”

    望舒把糖纸剥开放进嘴里,清新寒凉的甜味直冲大脑。

    她强调道:“我会做的。”

    凌越:“你不要不好意思,我很乐于助人的。”

    望舒还没回话,旁边徐亦鸣被题目折磨得实在没办法了,插话道:“乐于助人的兄弟,你要不来给我讲讲这道题怎么做?”

    凌越于是给他指出了解题思路。

    “妙啊,我怎么没想到!”

    周围几个江城一中的见状纷纷围到凌越身边:“凌越,能不能教教我们啊?”

    “可以啊,为什么不能?”

    “这不是看你这两天都在刻苦做题,反超天海一中那个学霸嘛,我们可不敢耽误你的进度。”

    “没事,已经追上了。”

    “卧槽!!!”吴忠没控制住音量,吼了出来,又赶紧压低声音,“你从第三天开始追,这才第七天,这就赶上了?太强了。”

    凌越指指望舒:“她也赶上了。”

    “牛哇牛哇,大学霸。”周围人都开始夸她。

    望舒抿唇冲大家笑笑,过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凌越还是在安慰她吗?

    因为她心情不好,所以让别人也夸夸她。

    她看了凌越一眼,正好对上他笑吟吟的目光。

    在吵吵嚷嚷的人群里,两人的目光单独相遇。

    望舒心里一跳,匆匆别开眼睛,觉得自己深藏的秘密要被看破。

    “好了,有什么题目不会赶紧问。”

    大家连忙排好队,依次去问问题,过了一会儿,周围的人数不减反增,围得这一片空间温度都感觉上升了不少。

    为什么他们不来问自己问题呢?

    望舒突然想参与到这一片闹嚷之中,成为里面的一份子。

    于是她道:“我也会啊,你们怎么不来找我问问题?”

    快要排到的一个男生一愣,过了会支支吾吾道:“就……你是女神嘛,不太好意思麻烦你。”

    “……女神?”望舒哑然,她都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给大家留下了这么个印象。

    那个男生有点脸红。

    队伍后面的薛程跟望舒稍微熟悉一点,直接跑到望舒前面:“我想问你一道数学题。”

    望舒外头看了一下试卷:“哪道?”

    凌越队伍里的男生见状,一大半呼啦啦地跑过来排队:“既然望舒你这么,我们就不客气了。”

    几个留在那边的女生面面相觑,觉得留着不太好,也犹犹豫豫地走到望舒的队伍里。

    凌越面前顿时只剩下零星两三个人。

    他转了下笔,朝望舒道:“抢生意啊?”

    望舒被他这个措辞逗笑了。

    队伍里的男生顿时有点骚动。

    望舒一直是很慢热,跟不熟的人交流的时候就有些收敛,一个学期下来,相熟的人也就那么几个。

    现在其他人突然看她一笑,眉眼弯弯,唇角舒展,又温柔又干净,顿时有些被惊艳到了,越发想待在望舒的队伍里,看看她给人讲题时是何模样。

    凌越建议道:“这样吧,你们1,2报数,报到1的在那边,报到2的到我这边。她一个人也来不及讲。”

    于是,大家开始报数:

    “1”

    “2”

    “1”

    “1”

    “2”

    “1”

    “1”

    “1”

    ……

    第二个报2的人突然反应过来:“!你们怎么回事!”

    众人互看了几眼,突然哄堂大笑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