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疏离
凌父并没有仗着开了汽车就提前出发回家。
而是慢慢地一直跟在学校的大巴后面, 开到了学校:“你去组织一下你的同学们,跟陈老师交接一下。”
凌越点点头,下了车往那边走。
同学们都已经下车了, 周围一群家长翘首找着自己的孩子。
这可能是很多人第一次离家这么久,在外面的时候玩得乐不思蜀的,现在回到了熟悉的城市和学校,心里又莫名生出一点依恋和思念,迫切地想早点找到家长, 回归家庭的怀抱, 顺便讲一讲在冬令营里发生的趣事。
何月方才在微信上同望舒她已经到了,望舒被裹挟在人群里, 踮起脚尖看了一眼,没看到她在哪里。
一个不提防, 她身前一位妈妈往后退了一下,腰侧挂着的硬皮包戳到了她的肚子, 力道不是很大, 但因为她向后退的动作, 戳得垫着脚的望舒往后踉跄了一步,失去了平衡。
后背撞上了身后的人, 头顶也磕到了那人的下巴,痛得她嘶了一声。
那人从身后及时托住她两个手肘, 熟悉而又温暖的气息包裹过来,尽管冬天穿着很厚的衣服,望舒都有一种错觉,好像自己的后背和他的胸膛贴在了一起, 被他半搂住一样, 都能跟他的心跳产生令人发麻的共振。
体温升高, 心跳加速,望舒瞬间感觉自己被抽去力气,只想沉溺在这暗藏暧昧的怀抱里。
“没事吧?”果然是凌越的声音。
望舒想转头话,目光游离间看见何月站在人群外,正往这个方向看。
她浑身一震,几乎是仓皇的做出了有些激烈的反应。
手肘使了蛮力从他手里挣脱开来,往前猛跨一步转身面对凌越,甚至因为动作太过急促而撞到了前面那位女士。
看见望舒脸上残存的慌乱甚至是一点抗拒,凌越面上一怔,一时间竟不出话。
何月应该已经看见她了。
望舒感觉自己后面黏着一双反复量、将信将疑的眼睛,叫她如芒在背如鲠在喉,几乎想要将浑身竖起尖刺。
不行,绝对不能让何月发现任何特别的迹象。
这样会拖累凌越,会让他直面何月的猜疑、质问和贬低,会让他陷入不可挽回的混乱失控境地,会让他失去对自己的那么一点点好感。
不行。
旁边的两个家长走了,空开了一片空间,望舒又退了一步。
她没注意到凌越脸上的表情,只想着用什么话题转移凌越的注意力,叫他不要发现当下的异常:“……额,你,那个大叔,你有电话举报那个超市吗?”
原来父亲的话真的很中肯。
望舒并不一定想跟自己谈恋爱,也并不一定喜欢自己。
凌越收敛起自己脸上所有藏不住的情绪,努力跟望舒正常对话:“还没呢,但我出发之前看过他的超市,还是老样子,连消防风险都没有整改。”
“那是要举报电话了吗?”
“嗯,我今晚回去一下。”
“好。”
两厢静默。
何月还在看,望舒不想再多留:“那我先回去了?”
“嗯,再见。”
她拎着行李箱走向何月。
“那个人是谁啊?”何月还在看他。
望舒压抑着满腹想要爆发的火气、委屈和自厌情绪,逼着自己想办法解除何月对于凌越的关注:“一班班长,前几天有同学在上课路上被狗咬了,我和他去处理的,刚刚他跟我后续情况。”
“什么?被狗咬了?”何月果然被转移了注意力,上下量了一下她,“你没被咬吧?”
“没有。”
何月庆幸地松了口气:“还好不是你被咬。”
望舒微微皱眉,不是她被咬,就是其他人被咬,这有什么好庆幸的。
何月带着她往停车的地方走:“大学里怎么还有疯狗?有没有让保安给捉了死?”
“没有,被别人领养了。”
“这种狗有什么好领养的。”
望舒不想多谈,低着头沉默着没话。
“你怎么这么不耐烦啊。”
“二十几天不见你都不想妈妈吗?一回来就板着脸。”
望舒下意识反思了一下自己,心情更差了。
过完年再开学,又是一个新的学期。
刘博闻上学期期末考得不好,错失了去冬令营的机会,开学的时候一到就跟季吟秋八卦营里发生的事情:
“天海一中的人跳女团舞了?”
“听是跟你们赌输的?”
“啊啊啊啊太遗憾了,我竟然没参与,白白错失了一场好戏!”
“早知道上学期再努力一点了。”
“后悔啊后悔。”
去年得知不能去冬令营的时候他都没有这么捶胸顿足、追悔莫及。
季吟秋笑话他:“能不能有点志气,为了一个女团舞就这样了?”
刘博闻浑不在意:“但感觉超级搞笑啊,还有宁周,笑死我了,我从来都不知道他这么骚气。”
“今年元旦晚会一定要让他出个节目!”
“不然真是浪费了他的才华。”
“你这都知道?消息也太灵通了。”
“是啊。还有什么好玩的事情发生吗?”
“要什么好事嘛,”季吟秋没继续往下了,只是坏笑着拱了拱望舒,冲她挤挤眼睛。
“什么?什么好事?望舒怎么了?”刘博闻胃口被吊了起来,跳着脚追问,却没有人回答他。
望舒沉默着,勉强笑了一下,却有些失落。
自从冬令营回来,她和凌越就没有什么交集了。
她和凌越的企鹅聊天记录也停留在了帮大黄狗起名字时的那两个表情包,除了过年的时候,凌越群发了一条“祝你新年快乐,心想事成!”的信息。
收到信息的时候,望舒的爸爸望誉刚用烟头点完烟花,跑着往廊下冲。望舒、何月还有奶奶站在乡下住宅的门口,仰着头往天上看。
因为过年的喜庆氛围,这个家难得有了些喜气和温情。
引线迅速被火光吞噬,第一个烟花呼啸着冲上天空,炸出一朵灿烂。
望舒在陡然亮起的夜空下点开零点准时发来的消息,感觉心里也亮了一下。
她捧着手机,第一次不知道该怎样措辞来写一段合适的新年祝福,送给自己心里的那个男孩。
最终,她也只是用了最普通的“新年快乐,心想事成”,诚挚地希望他新的一年,能开开心心,一切顺利。
发完消息,她怕被何月注意到,暗灭手机仰头看了会天空,又悄悄开消息框,看见上面显示出“凌越正在输入”的字样。
她屏住呼吸,等待着。
过了会儿,字样消失,又浮现。
凌越发来了一个微笑柴犬头的表情包。
望舒有些失望,回了一个同样的表情。
两个表情包收尾,就没有其他可以再聊下去的理由了。
两人的对话到此结束。
再然后,就是今天进校门的时候,凌越和几个同学一起从她身边经过,像最最开始那样,笑着和她了个招呼,就跟他们笑着离开了。
仿佛先前一看到她就微微发光的眼神只是望舒的错觉。
二十一天的冬令营就像是一场梦,一场望舒自己虚构出来的梦,梦醒后,那些开心、那些悸动、那些相视一笑的默契就都留在了梦里,宛如轻烟一般散去。
可是为什么要让她做这一场梦呢?
如果一切都还是上学期的状态,只要一场不期而遇就能让她偷偷高兴好久,只要一句简单的对话就能叫她满足,她就不会贪心地想要更多了。
望舒翻开课本,里面掉出了凌越上学期送来的那张写着数学作业的纸条。
她拿在手里,看着上面乱七八糟的字迹,眼眶有点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