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月亮
凌越把两盒芒果雪媚娘放在了望舒桌上, 换上了熟悉的称呼:“望舒老师,能再帮我看一下作文吗?”
这几周,他每次写完作文, 都会找望舒寻求建议,顺便送给她一些甜品或者零食,还不准望舒拒绝。
让她不知道他到底是想真的好好提升作文水平,还是纯粹想投喂。
望舒把作文从头到尾认真看了一遍。
其实他的作文已经很好了,论点别致而鲜明, 举的例子也准确又生动, 很有服力。
只是有一点问题。
就是他已经连续四五篇作文都写的科比,光看他的作文, 望舒已经对科比的性格、三观、职业经历、为人处世有了全方位多角度的了解。
对篮球这项运动和比赛的认知,也生生被凌越拔高了一个大层次。
她有些忍俊不禁:“文章写得很好, 但你也不能逮到一只羊就使劲薅羊毛吧?”
“你先放过你的科比好不好?”
凌越显然也意识到了这个问题:“也是,他隔三差五就要出现在我的作文里, 确实辛苦。”
望舒继续道:“积累一下其他方面、其他领域、其他人物的素材, 毕竟并不是每篇作文都能套上篮球和科比的。”
“万一套不上了呢?那不就凉了。”
“好吧, 那我积累哪方面的素材比较好呢?”
望舒觉得这个无所谓:“都可以啊,挑你喜欢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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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嘭!”篮球砸到了篮筐, 猛得反弹了回来,被旁边的刘博闻伸手一勾, 把球接住又反手仍给凌越:“凌越,你怎么心不在焉的,才十投五中,大失水准啊。”
“没事, 继续。”凌越抱着球, 擦了擦汗, 向不远处女生聚集的地方瞟了一眼,心里有些疑惑和隐忧:望舒怎么一整节体育课都没来。
也没看见季吟秋的人影。
是出什么事了吗?
一直等到他们从操场回了教室,他都没看见望舒,座位前面两个空空的位置,看得人心里有些不安。
眼看着就要上课了,凌越不动声色地问刘博闻:“望舒和季吟秋呢?”
“啊?”刘博闻:“哎,对哦,她们人呢?”
他喊斜前方的沈婕:“沈婕沈婕,你知道望舒季吟秋去哪儿了吗?”
“不知道啊。”
别人也都不知道。
等袁盛蓉照常踩点进了教室,刘博闻果然不负凌越所望地问出了他想问的问题:“袁老师,我们班长和季吟秋呢?”
前排同学们好奇地转过来看了一眼,发现这两人座位上确实没有人。
“我正要跟你们,”袁盛蓉把教案放在讲台上,“望舒今天体育课前胃疼,去医务室了。”
“我刚刚问了一下医生,急性肠胃炎,好在不是很严重,目前正在点滴。”
凌越眉心蹙了起来,有些坐不住。
袁盛蓉接着道:“同学们,身体是革命的本钱。”
“拥有一个好的体魄,才能让你们在辛苦地高中生活里坚持下去。”
“所以,好好吃饭,不要熬夜。”
最近衡水的教育模式在各地高中受到广泛关注,但袁盛蓉一直很不赞同那样高压的教学模式——吃饭读书,跑操读书,除了坐吃喝拉撒睡这样必要的时期,所有的时间都留给学习,长此以往,怎么吃得消?
于身体健康不利,也于心理健康不利。
“要是让我看见你们谁带着书去食堂或者拿着面包随便应付午饭晚饭——那那个人一周的饭都跟我一起吃,我来教教他什么叫做认真吃饭。”
有同学笑:“那岂不是更消化不良了。”
刘博闻被逗笑了,扭头要跟凌越交流,却撞上了他严肃而凝重的表情,心情不太好的模样,于是收敛起笑意,没去扰他。
等好不容易下了课,凌越问提前先回来上课的季吟秋:“望舒怎么样了?”
“在点滴,快好了,我等会去给她送晚饭。”
“我去吧。”
季吟秋沉吟了一下:“也好,你带点清淡易消化的给她。”
凌越拎着包好的晚饭来到医务室的时候,那边静悄悄的,看不见人,走过护士台拐到输液室那边,他隔着玻璃看到望舒用手捂住眼睛上方,低着头,一动不动,好像睡着了,但没多久又抑制不住地吸了吸鼻子,鼻音很重,应该是哭了。
她用湿漉漉的手背擦了擦脸,点开微信语音:“不是因为参加广播社才胃疼的,我不退社。”
她这时候看起来像一只被雨淋湿的流浪猫,瑟瑟发抖地躲在寂静的角落里,无人依傍。
凌越悄悄攥紧了袋子,默默退到了拐角处,靠在沁着凉意的墙壁上,心里沉甸甸的。
他想起了看完《疯狂原始人》之后望舒微肿的眼皮和不高的兴致,也想起了更早些时候她被迫修改的分科志愿。
望舒的父母……
良好的教养让他停止了对长辈的非议和评判。
他默默等了一会儿,摸出手机给望舒发了一条企鹅消息:“晚饭想吃什么?”
隔了一会,有消息回复了过来:“随便买点粥什么的就行。”
凌越又等了五分钟才碰了一下手里的塑料袋,刻意让它发出嘈杂的声音,然后慢慢走进了输液室。
尽管望舒已经擦干眼泪,确认过没什么破绽了,但她还是不由自主地向里躲了一下,才转过头来面对来人。
还没话,面上就习惯性地露出些浅淡的笑意:“怎么是你来送?”
他不是每天晚饭时间都要去篮球的吗。
“我有空。”凌越俯身把包的晚饭拿了出来,第一个透明盒子里是煮好的碱水面。
“你买了食堂的炸酱面?”望舒有些意外的样子。
食堂的炸酱面确实是她最喜欢吃的,酱是食堂阿姨们自己用黄豆酱、甜面酱、豆干、肉末、青豆等熬制的,料足味美,每次在面上浇上满满一大勺,令人看着就食指大动。
“你想多了,”凌越又拿出了一碟胡萝卜丁,一双一次性筷子,没了,“纯碱水面。”
“纯面条配萝卜丁?”望舒好像难以置信。
没有盖浇的酱,也没有其他可以添加在面里面的大排、素鸡什么的。
“不然呢?”凌越道,“谁叫你先前不好好吃饭,乱糟蹋自己的胃?”
这还是凌越第一次板着脸训自己,让望舒有一种又新奇又心虚的感觉:“怎么我生病了你还要骂我?”
凌越轻轻敲了一下望舒的额头:“我这是骂你吗?”
望舒摸了摸额头,言不由衷:“您是在用严格的语言引导我走向正确的人生坦途。”
“对了,”凌越看着望舒的表情,慢慢道,“你周四的晚间广播要请假吗?”
望舒立刻想到了刚刚何月在电话里的激烈反对,心里的乌云又乌泱泱地漫了过来。
她害怕凌越也劝她放弃。
见望舒一下子安静下来,惴惴不安地看着他,凌越的心疼地无以复加。
从他进来,望舒就表现出了一种毫无破绽的、有有笑的状态,跟他的对话也是有来有回的。
但方才偷偷大哭的悲伤还是被她存在了心里,铭记着,介意着,并不像她表面上这么坦然地、似乎转头就忘了。
这是受了多少委屈,才能这么熟练地把所有情绪都掩藏起来,不叫他人发现端倪。
凌越突然想起了望舒先前在以“孤独”为主题的作文里引用过的一段话:“我很早之前就知道,不要用顷刻间丰沛的倾诉欲,去扰别人。人人都有各自的月亮,独自涨潮起落。”*
可是望舒是他的月亮啊。
是他想捧在手心、拥在怀里、妥帖照顾的月亮。
他慢慢给望舒听:“那你写个菜单,我帮你包晚饭带到广播室。”
“你……”望舒猛地抬头,猝然顿住。
她有些不知道该什么好:“……也不用那么麻烦,我播完也可以自己去食堂。”
凌越建议:“这样,石头剪刀布,让运气来决定我要不要给你带饭,行不行?”
望舒犹豫了一下:“好吧。”
她有些想让凌越来,又不太想麻烦他。
结果望舒出布,凌越拳头,望舒赢了。
她用大拇指指腹压了压指和无名指的指节,有些失落,却听见凌越:“看来我要送饭了。”
望舒有点懵:“……不是我赢的吗?”
凌越提出石头剪刀布的建议的时候就想好了后招,怎么会让自己送不了晚饭:“对啊,你赢了,我输了,我输了所以我帮你跑个腿。”
“有什么问题吗?”
望舒还是觉得有点不对劲:“那要是刚刚我输了呢?”
凌越没有掩藏自己的心思:“你输了,所以要听我的话——我给你送晚饭。”
望舒眼睛弯了起来,用脚尖碰了一下他的脚尖:“你哄我呢?”
“嗯,”凌越沉下声音,听起来比晚风还温柔,“哄你呢。”
作者有话:
呜呜呜呜儿子也太温柔了
*处摘自网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