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为什么要上赶着作践自己……
半个多时以后,车子进入一个高档住宅区,又开了两三分钟,在临近别墅区的林荫道上停了下来。
祁让解开车锁等了等没听见动静。他侧头一瞥,不由一愣。陈遇言蜷着身子睡着了。车窗外路灯投射进来的光影在她身上,她睡得象一只受过伤的猫。
他微皱了眉低头瞅她,分开两年多,没一点长进不,性子也没变还象个孩子一样。怕羞怕生,遇到事就哭。自己哭着没人哄,她哭着哭着也就完了,亦不耽误她睡觉。
记得有一回,她第二次报考英语六级,结果分差的更多。她一个人躲在房里哭,他没理她。好一会后,他进去却见她一如此刻,蜷缩成一团,耷拉着一张泪痕犹在的睡脸,已经哭着睡着了。
祁让视线笔直的盯着她,没什么意味的看了她数秒,然后他捏着烟拿了手机下车。想了想,他又回头,同样没什么表情的将她的座椅放低,把放在后座的羊毛毯扯过来给她盖上。
走下车,他将车门半掩倚在车门边,微微一仰头点了根烟抽上。一连抽了几口,用力呼出一口烟后,他才举起手机,面无表情的拨号给江回电话。
先前他去刘义明房间,把手机调了静音。因为那会他还在纠结,并没有拿定主意。这一路上他电话震动了好几次,有江有汪晓磊,还有他妈和他公司的一个客户。其余三四通电话都是唐亦心。
“行,我知道了。”接通电话听了一会,他在通话中:“今天辛苦你了,明天给你一天假。另外你给唐亦心捎个话,酒店赔偿刘义明的医药费,让她都给出了。”这事本来就是唐亦心搞出来的,没道理,他给她担着。
至于刘义明,情况确实有点不太好。他也知他人向来下手重,脾气上来就停不下来。听江,刘义明除了软组织挫伤,还做了核磁共振检查出有颅骨骨折,有可能需要进行手术治疗。
对此,祁让并不感觉担心。这事的后续公关自有唐亦心去周旋,她比他更怕出事。何况,刘义明行不轨之举在前,想来,他也不敢把事闹大了。扯个由头还能是工伤,叫Rw当个冤大头。但要是丑闻曝光,刘义明这光鲜体面的职业生涯也就走到头了。
与江通话结束,祁让又逐一给汪晓磊,他妈和客户王总分别回了电话。只除了唐亦心,这会他懒得同她扯。
把手机透过车门的缝隙甩在驾驶座上,他也没去看陈遇言。松松垮垮的靠在车边,姿态懒散的吸烟。路灯下,他乌眉俊眼,却满身阴霾。英挺的眉宇间郁气深萦,而神情冷淡。整个人显出他惯常的阴沉与冷然之态。
这个点,区里很安静。祁让沉默的吸烟,轻而悠长的吐着烟圈。等他抽第二支烟的时候,他听见车里传来低低的,哼哼唧唧的声音。
祁让拉开车门,半倾着身凑近了去看陈遇言。她仰起了脸,睡姿和刚才不同,面上神情很痛苦。
这是做噩梦了?
祁让淡漠不语,静静的看她。听她模糊的呓语。
直到片刻后,他听出她是在叫唤“妈妈”带着点方音。
他顿了顿,夹着烟,手指搔刮了下下巴。在她仿佛在梦里都要哭出来的时候,他终于伸手去推她。
“起来了,陈遇言。”他唤道,稍是放轻了声,带了点好人做到底,日行再多一善的意思。
在他开车内的照明灯,推了两下叫唤了几声后,陈遇言自梦魇中睁开眼睛。她呆呆的看着祁让,带着些惊怔,表情涩然而悲伤。显然她还没能从恶梦中完全醒转。
祁让停着不动,也没话。大概是夜深了,深夜寂寂,人会变得感性,心肠也会变得柔软一些。他看着她突然就觉得,孩子傻却也傻的可怜。今天怕是真吓得狠了。只是他想,象陈遇言这样人单纯,又胆,老实到又怂又傻气的,难免对人性的卑劣与丑恶预估不足,也难免要多挨些欺负,多吃些亏。
真起来,于她,他又比刘义明好了多少?
除了没强迫她,他何尝不是也欺负她。因为她看着纯,很干净,更因为她好欺负,因为她省心好甩脱。
直过了好几秒,陈遇言才渐渐神思清明,反应过来对上祁让神情莫测,含义不明的眸光。她只觉他眼色莫名,她看不懂也不想懂。这刻她只想马上离开,回到她的住处。
避开他的视线,陈遇言垂眸看见身上的毛毯,她微是一顿,抿了抿嘴坐起身来。一手轻轻掀开毛毯,一手揪着衣领子正要开口一声谢谢,却在抬眼不经意瞥见车窗外陌生的场景时,迷惑的睁大了眼睛。
她以为到了,难道竟然还没到?
陈遇言也不晓得自己会不知觉就睡着了。也许是她实在太累,而他的车虽然开的快,却也开得十分平稳。
她揉一下眼睛,迷茫的看着车窗。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也不知道这里是哪里,感觉好像是一个居民区。
“今天太晚了”祁让睇着她道:“就在我这先过一夜,有什么事等明天再。”
从酒店到她的住处,不堵车开的快最少也要一个半时,来回一趟就得要三,四个时。而要从她那里回到他家,路途还要更远一些。但今晚,他没有开长途车的心情。
陈遇言听到他的话,瞬即僵住了身子,跟有了应激反应一样。她白着脸看他,却是忍不住红了眼框。她心中失望无比,实在有点克制不住情绪。
就象行在沙漠里,干渴到嗓子冒烟身疲力竭的旅人,以为找到绿洲找到了水源,以为身在归途,却发现一切都只是幻象。自己原来还站在沙地里,前无来路,后无去处,无边无际满满都是绝境。
祁让瞅她这副见了鬼的表情,心下就感觉不喜。才有的那一点点柔肠,即刻烟消云散。
他皱起眉,烦躁道:“你要想我长时间酒驾,想我疲劳驾驶,想我们两人都出事撞车归西,你就要我送你回去。”言罢,他沉着眼率先下车。
陈遇言眼鼻泛酸,僵直着身子跟着下车心中凄惶。
“走啊,还要我扛着你进去。”
见她站着不动,又一副似要落地生根,呆然如石的模样,祁让心头火起,有点压不住脾气。他本来心情就不好,今晚对她已是用尽了耐心。
陈遇言身子在夜风里颤,感到深夜的凉意。她看了看他轻轻摇头。转身拖着疲软的步伐往前走。这个点肯定是没车了,她也不知要去哪?她只知道她要离开,至少要先走出这个区。
祁让瞪着她的背影眉峰高拢,牙关绷得死紧告诉自己要冷静。随即他退后一步,把人一扳目光压在她脸上,却到底脾气上来语气暴躁:
“你是不是蠢啊?”他冲着她吼:“大晚上的,你要去哪?是生怕遇不到变态,生怕没人劫你是吧?你知道从这去你那坐车要多久吗?两个时嗯?深更半夜的你要出租?
就你这点胆子你敢车吗?你知道司机是好人还是坏人?网约车司机奸&杀女乘客的新闻没听过?”他越越火,但觉自己今儿也是见了鬼。好端端给自己惹这么一麻烦:
“以为老子愿意管你,过了今晚,你他妈想去哪去哪!”
陈遇言听得绝望,悲从中来。她怕变态,她也没钱车。两个时的车程,车费于她实在太贵。没钱车,更没钱去住酒店。人生地不熟,就是想找便宜的私人旅馆,她也不知上哪去找。
最重要的是,他得没错。她压根不敢在这深夜里,坐陌生的出租车回去。而即便找到私人旅社,她也不敢孤身去住。事实上,她连夜路都不敢走。
可是住他家?
陈遇言摇头,终于崩溃。过往的伤疤,并着累积了一晚上的情绪,越过临界点,在这一刻彻底冲破她所能承受的心理极限:
“我是蠢啊!”她哭起来,呜咽道:“我不蠢,又怎么会明知你在玩弄我,明知你对我没一点真心。我还要恬不知耻的巴着你。明知你只是消遣,只是玩玩而已,我还要上赶着千里送”
那个字太过难堪,她终是不出口,却哭得更加大声完全不能控制自己:
“你知道,对自己感觉羞耻是一种什么样的滋味吗?你知道每一天早起床,都要用尽气力服自己勇敢的生活下去,每一天都不敢照镜子,不愿面对自己的心情吗?”
她声音发哽,眼泪汹涌,语气里盛满真切的悲伤:
“可我却不能怪你。因为这都是我自找的!是我作茧自缚,是我不自重不自爱。是我给了你伤害我,羞辱我的机会,是我自取其辱是我自己不要脸啊。”
她泪如雨下,不自觉放开衣襟捂着脸泣不成声:“你不会知道,我有多么后悔!不会知道,我有多么希望人生能重来一遍!如果可以我会去拍时光的门,我会去求它,求它让我再重活一回。可是没有如果,没有”
她蹲下&身来哭得伤心极了,象一个找不到家的迷途的孩子:“我为什么要上赶着作践我自己?为什么要上赶着作践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