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现在不单她见他象见了鬼……
很快,陈遇言就发现她先前的担心很多余。
唐总并不带她出去应酬,也不需要她去会见客户。她这个总助与其是助理,不若是一个保姆。她的工作内容更多是照顾唐总的生活需求。
她每天都需要遵照唐总的吩咐,不停的外出购买唐总要求的东西。早餐和午餐,不要外卖,要用唐总自己的餐具,去唐总指定的餐厅点单。即使唐总常常直到下午才会来到公司。
再诸如唐总想吃的零嘴,那些要排着长队抢购,限量供应,名店师傅们现场制作的特色美食。唐总要喝的经过烘焙磨粉非速溶的咖啡,固定品牌的矿泉水,给唐总准备水果拼盘,不能只是清洗,除了葡萄所有外皮都要处理干净。坚果也都要剥壳,外面现成的唐总嫌脏。
还有唐总要的香水,唐总要的面膜和指甲油,给唐总擦鞋熨烫衣服,处理要送去干洗的衣物,去高定服装店取唐总手工定制的裙装,唐总拿去保养的高跟鞋,珠宝店保修的耳环,唐总要的杂志等等。
每天的工作重复又忙碌,马不停蹄,陈遇言被使唤的团团转。但虽然比做文员时事务更加繁杂琐屑,于她原本却并非坏事。她从来不是不肯做事的人,也从来没把自己看得太高。所以做保姆性质的伺候人的工作,她亦不觉有什么低了架子,没有思想情绪。
这是她的工作,她凭劳动挣钱而已。并且比起要得体大方,游刃有余的与客户交流,这些事情虽然辛苦,但却是她做得来的。只饶是她能吃苦,也有一样实在吃不消。
这天,唐总把她叫到办公室,脸色很不好看。
“今天早上给你发消息,你为什么不回?”她质问道,劈头盖脸语气很差:
“足足过了三个时,你才姗姗来迟给我一个回复。一个消息你要我等这么久?你搞什么!等三个时,我还用得着你回复我?等你的时间,我不如自己动手去查。那我要你干什么?到底是我听你的,还是你听我的?”
陈遇言被她吼得有点懵。她不知道唐总会这么生气,应该,她不知道唐总会生气。因为唐总是在凌两点多给她发的消息。让她查一下B市到S市中午那趟航班,头等舱还有几张票?而她早上五点起床看见消息,就立刻上网查询马上发给了唐总。
空气停滞片刻,陈遇言涨红了脸嗫嚅道:
“对不起唐总,我”
“不必找理由,我不爱听解释!”唐亦心绷着脸断她,神情很是不耐:“这次就算了,下不为例!”
就这样,陈遇言开始在夜里设定闹铃。让闹钟每晚两点半叫起一次,好让她醒来查看手机消息。而这让她感到非常辛苦。每天晚上她要强迫自己干等一两个时。是干等,是因为一连三四天,唐总也没有在这个时间段,再来过消息。可她又不敢不等,就怕会错过唐总的消息。
这天晚上,陈遇言撑着眼皮,头昏脑涨的守着手机。忍不住就红了眼眶,心中戚戚十分悲凉。人在屋檐下,难免要受气,看人脸色仰人鼻息。唐总是老板,她就得听着。
她昏头昏脑的想,等这个月过完就好了。熬完这个月,估计唐总也不会再留她。看得出唐总对她很不满意,她做唐总助理,唐总就没给过她好脸,没对她笑过,话都是冷冰冰的。
而老实,她也不想,或者,她也不能再留了。
除了身体熬不住,还因为现在她很怕唐总,不但是见到唐总,就是想想她都精神紧张,精神高压。她总感觉唐总似乎对她有很大的敌意,很讨厌她。但其实刚进公司那会,她对唐总是很感恩的。她很感谢其给了她一个工作机会,在她四处碰壁心生绝望的当口。彼时在她心里,唐总简直是她的恩人。
陈遇言不知是不是和祁让有关?也许唐总还在为先前祁让因她暴客户的事,而感觉不快。
每晚被迫熬夜,天天缺眠少觉,不过一周,陈遇言已迅速消瘦,整个人明显清减了一圈,人看着萎顿很没精神。又过了近一个礼拜,陈遇言接到消息,这周五有业主过来开会。让她布置会议室,做好招待客户们的准备工作。
等到了周五的早,陈遇言强着精神和公司另一名同事,站在会议室门口等着欢迎公司的业主。一连数日没睡过一个好觉,严重睡眠不足,让陈遇言哈欠不停根本不由自主。她头脑昏沉,困倦得不行,好像连知觉都变得迟钝,反应也跟着慢了几拍。
换作平常,面对这种场合,她都不知要紧张成什么样儿。陈遇言连连捂嘴又连连擦拭眼睛。她只要哈欠就会流眼泪。
“安,你怎样啊?是没休息好吧,我看你脸色很不好哦。”一旁的Bess看着她道。
陈遇言勉强朝她笑笑,微点了点头。
她心中着急,拿手指使力掐着手心,企图赶走这磨人的困意。可是哈欠这东西跟咳嗽一样,完全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
在她又一次捂嘴,低下头了个长长的哈欠,抬眼欲拿手去擦眼睛时,高大英挺,斯文又冷漠的男人夹着烟,迈着修长的腿,步态松懒的走进会议室。看见她,他在她面前停了停。
透着血丝却盈着水气的眼睛,苍白的脸,憔悴的神情,眼下青影深浓,象偷拿了熊猫的黑眼圈。脸窄了,人瘦了,站在这里吞着哈欠,着蔫,似摇摇欲坠。
很好!
现在不单她见他象见了鬼,他看她也很象鬼。
祁让眸色凉淡,带着阴郁又傲慢的眼睛越过她。还是那句话,性格决定命运。她拒绝他的帮助,非要拗着憨倔在这跟她自己过不去,怪谁?
突然看到祁让,陈遇言很是一怔。她不知道祁让也会来,还来得这么早。唐总给她的宾客名单里并没有祁让的名字。
正自讶然,她又撞见唐总的目光。
唐亦心走进门,扬着下巴居高临下冷冷看她一眼,旋即身姿款款走向会议桌。
陈遇言缩了缩,即刻变得局促。没有几天了,她安慰自己。再过几天,她就可以离开这里。只是想到自己马上又要变成失业青年,又要满世界去找,她也不知会在何时,会在何处出现的新工作。她便心生凄惶,感到心情沉重。
唐亦心看着祁让,眼神迷恋又充满幽怨。
人家穿白衬衣,灰色西裤只要个高一点,不那么难看收拾得清爽一些,总会显出些清朗又温润的气息。
但祁让不同。
他穿衣从来都是人穿衣,而不是衣服穿人。而不管他穿什么样的衣服,无论是正装,还是休闲款都总透着一股微凉的冷淡,一种漫不经心的性感,气质散漫。这个男人皮相诱惑,气质撩人,偏偏没有心肝。他不是宜家的良品,他是危险品。
今天若不是她着意邀请熙祥的负责人过来,她怕是还见不到他。不过,也许,她眉头蹙起看看陈遇言,再看看压根也不看她,伸展着长腿坐着懒散的吸烟,一脸兴致缺缺的祁让。
他会是因为陈遇言而来的吗?
毕竟他跟熙祥的业务,都已经过了收尾的阶段基本结束。而熙祥是她的主客户,是她介绍给他的。依他的性子,他该是不会再与熙祥合作。如此,他其实也没必要过来。生意场上有人情无真情,来来往往不过是一个利,逐利为本。无利可图,交情就散了。
这么一想,唐亦心登时心生阴霾,她憋着火,又看一眼着哈欠的陈遇言,心中嫌恶又感疑惑。现在可以肯定这两人认识,刚刚在门口,祁让有特意停下脚步,连看了几眼陈遇言。
但瞅他们的样子又看不出一丝暧昧。尤其祁让神态淡漠,一如寻常。看不到有什么特别的地方。而且他不看她,也并不多看陈遇言,所以他们到底有没有关系?如果有,又是什么样的关系?
随着会议时间的临近,会议室渐渐被填得满了。公司参会同事,公司的业主们纷纷到堂。跟玩变脸一样,唐亦心又变成了温柔可亲的女人。祁让脸上也挂上了营业中的笑容。
而陈遇言因睡意慢了好几拍的知觉,在这种类似应激的状态下亦然恢复,她变得紧张又拼命掩饰紧张,想要表现得好一点,一张脸却涨得通红。这种招待工作是她最难为的事情。她心中发怵,人又疲困,硬生生把哈欠掐在喉头,忍不得的忍着。却还要勉力浮露生硬的笑脸,为一桌子的客人端茶倒水,冲泡咖啡。真真痛苦!
祁让一面同人虚应,一面不时不动声色的瞥几眼陈遇言。她一定很累,因为他在旁看着都觉得累。他留意到她刻意避开他这边,他的茶水都是另一个女孩给泡的。现在真当他是洪水猛兽了。
他分神,不露声色的看陈遇言,唐亦心也在分神,不露声色的看他。于是这天会议结束后,陈遇言就遭了殃。
在准备陪同业主们下楼,在底下坐车去酒店吃饭时,唐亦心看祁让同人寒暄了几句,又走回会议室。她捺着情绪扯了个由头,让业主们先行下楼,紧跟着也凝着眉眼回了会议室。
陈遇言正在收拾会议桌,公司的其他女孩则相互笑闹着,吃桌上摆放的用来招待客户的水果和零食。众人不意这两人会杀回马枪,且两人脸色都不太好看。不由齐齐顿住,皆有些尴尬和忐忑。
祁让心中厌烦,为唐亦心这亦步亦趋,跟等着捉&奸似的态度。这还没怎么样呢?真要睡了,她是不得把他绑在裤带上?
唐亦心瞅他眼色,再看陈遇言又在那哈欠,不禁比祁让的心情更为厌烦。
“你到底怎么回事?”她眼里凝着寒霜,阴沉着脸孔走到陈遇言面前:
“当着业主的面你还要哈欠,维拉特先生了不要绿茶,他要红茶,你还给人端错了!有你这么做事的吗?你在想什么?心不在焉。本身能力就差,做事还不认真。
明知道今天要开业主大会,你昨天晚上干什么去了?没睡觉吗?要死不活的杵在这,笑得象人要逼你去吃药,你这样简直抹黑公司形象。你还要不要干了?不想干的话,趁早给我滚!公司不养闲人,别想着在这混吃等死。”
陈遇言脸上火辣辣,两块面皮象被丢在火盆里烧。这是她最害怕的场景,众目睽睽,被人毫不留情揪着叱责。
她是给维拉特先生端错了茶,她实在太困了又非常紧张。而维拉特先生的英语有很重的口音,她没能听得太分明。
陈遇言抿了抿嘴,忍着鼻端的酸意,放下手里正在收拾的插线板。低着头往外走。
唐亦心看一眼祁让,只见他眸色冷清看着陈遇言,脸上也没什么表情。
她心思转动,又冲往外走的陈遇言叫道:
“怎么做事的?东西还没收完呢?你走什么?就是走,你也得先给我把事情做完了。”
陈遇言脑子嗡嗡作响,她面庞滚烫,又低着头转身。
只走了两步,祁让忽然伸手把她一拽:
“这是几天没睡觉了?做了总助就是不同了,是天天晚上都要加班吗?”他语声凉凉,语气很冷:
“你还往里走干嘛?是嫌命长,等不及要猝死了是吗?”
他手劲大,出手也没收着力,陈遇言原本就脑袋发晕,虚弱乏力,被他拽得差点站不稳。
祁让看着她皱眉,也不再多长臂一展,半搂半夹着人朝外走。他薄唇紧抿,眼眸冷凉,动作突兀又强势。
众人直接看呆,唐亦心脸色结冰,难看到极点。
带着不容抗拒的力道,祁让箍着陈遇言走出唐亦心的公司。他将人带到走廊尽头的窗户边,松开她,略低了身子,垂了眼去看她。
见她马上埋下头,埋着脑袋躲避他的视线,祁让眉头一拢,伸指钳着她的下巴,强行把她的脸抬了起来。
只看她用力咬着唇,唇色都被她咬得泛白,眼里却已现湿意眼圈已经发红,象娃儿将哭未哭的模样。很显然,她是不想在人前哭,不想在他面前哭。上一次大约已是她难得的失控。
在他看不清意味的注视下,陈遇言脸庞发僵,心下彷如滚火油煎。老天爷为什么总是要叫祁让,看到她每一次狼狈的时刻?
“她在整你,你看不出来?”祁让开口,在她开始摆动脑袋时,他拿开他的手。
稍作思忖,他将“上次刘总那事就她给你做的套,被人卖了你还给人数钱”这话给咽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