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时节, 到处充斥着荒凉，又夹杂着些许温暖。

    秋风扫过，香樟树上摇摇欲坠的树叶被风裹挟, 青石路上堆积了不少枯叶，刚扫干净，又覆盖一些。

    冷风萧瑟, 无孔不入般缠着人群，从衣领、袖口处钻进去, 令人身体不禁哆嗦, 浸入骨子里的凉。

    天气一冷, 越来越多的学生不爱出来, 就呆在温暖的教室里, 顶多就是在走廊上闲聊会儿，晒晒太阳。

    星期五中午, 狭长的树林道没多少人驻足，天冷学生不想来散步, 在校领导眼皮子底下偷偷谈恋爱的情侣也没来，反正明天就可以约会, 抓情侣的老师也不愿大冷天巡逻。

    正是个好时机。

    闻菀特意选了这时候, 托人把傅耀年约出来。

    她的脸羞得烫红，不敢看他一眼, 踌躇片刻，还是鼓足勇气出口。

    眼前的人一言不发。

    她心翼翼地抬头, 却看见他皱着眉，一脸不耐烦的样子。

    闻菀心脏咯噔一下，敏锐地意料到不太好。

    她动动唇，刚想开口, 傅耀年不冷不淡的声音响起，带着几分嘲弄，“你是和念予约好了吧？”

    闻菀脑子迟钝，跟不上他话题跳转的速度，傻傻的“啊”了声。

    傅耀年垂下眼，那冷如冰雪的目光极其缓慢地，犹如实质般的刀割，一刀一刀地划过她的肌肤。

    “她对那姓岑的……”还是不太相信，又问了一遍，“有意思？”

    闻菀缓了半天，找到自己的声音，勉强道：“对啊，念予喜欢岑清许。”

    见傅耀年皱眉，仍半信不信，她又，“上次她还给岑清许投票了呢，还经常在宿舍提起岑清许。”

    “你不会不知道她就喜欢学习好的吧？”

    -

    念予吃了午饭，没去宿舍休息，直接来教室。

    教室里空荡荡的，她坐在最后一排，刚拿出手账本，门口进来一人，女生一头微卷的黑发，眉目惊艳，“念矛，写作业呢？”

    念予循声抬头，没意识到在叫她自己，看见来人是林以宜，愣了一下，没想到她会来八班。

    林以宜径直进教室，在她面前的座位坐下，一脸好笑地看着她：“你可真够行的，送情书还写错自己的名字。”

    念予没反应过来，傻眼似的看她：“什么？”

    一看她这个表情，就猜到人压根没意识到写错字了。

    林以宜忍俊不禁，好心告诉她，“你把你的名字，写成念矛了，矛盾的矛。”

    念予：“……”

    林以宜心情颇好，一想到上午岑清许问念矛是谁的画面，眼底的笑意更加浓厚，“岑清许估计觉得这名字奇怪，还问别人念矛是谁呢。”

    念予怎样都没想到，相处了这么久，傅耀年居然还会写错她的名字。

    真是……无语。

    她挤出笑，只弯了弯唇角，“这个，我不心多写了一笔……那岑清许还了什么吗？”

    林以宜笑着：“没呢。”

    念予耸了耸肩，意识到这是被他拒绝了。但奇怪的是，她一点伤心难过的情绪也没有，仿佛事不关己，眼神中没有一点波动。

    “好吧。”她。

    林以宜盯着她的表情认真地看，安静半晌，好奇又略带疑惑地问：“我怎么感觉你对岑清许没想法，被拒绝了一点都不伤心？”

    念予抬手摸了摸脸颊，把手账本翻开，心不在焉地：“哪有，我好伤心的。”

    林以宜：“……”

    “你名字写错了，他都不认识你是谁。”林以宜看热闹不嫌事大，问，“要不要再写一封？”

    念予一听险些要跳起来，连忙摆手拒绝：“不写不写了，我死心了，不追了。”

    “哈哈哈哈。”

    林以宜没多留，她离开后，教室里又只剩下念予一人。

    念予做完手账，抓来几本书堆在一起，侧着头，脸贴在书上，睁着眼儿看窗外的风景。

    明德中学所处地理位置优越便利，学校后面是宽敞的马路和幢幢现代化的高楼，处于这闹市中的一处静地。

    念予在发呆，忽然，耳边捕捉到渐近的声响，她扭头，看见傅耀年的身影。

    他显然也看见她，视线在半空中对撞。

    没一会儿，他一语不发地转身，离开这儿。

    念予懵了懵，她下意识坐起身，透过墙边的窗户看见傅耀年离开的背影。

    “……”

    搞什么。

    一直到上课铃声响起，傅耀年还没回来。

    英语老师刚上课就注意到这边空着座位，停下讲课，问：“傅耀年人呢？”

    念予摇摇头。

    于登峰也不清楚，他中午回了趟家，没和傅耀年呆在一起。

    “都高二了还逃课，等会儿跟你们班主任。”英语老师不爽道，“行了，继续上课，翻到单词表，一起齐读一遍。”

    念予装模作样翻书，右手却悄悄摸出手机，轻轻低下眼，偷偷给傅耀年发消息：【你去哪了？快来上课啊。】

    傅耀年没回。

    直到英语课结束，他也没回复，也没来学校上课。

    念予有点担心，以为他出什么事了，于是又发了条消息：【你怎么了，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她发完消息，就把手机放在一旁，简单收拾了下，就背着书包离开宿舍。

    走在半路上，口袋里的手机震动了下，她等出了校门才拿出手机看。

    傅耀年：【没事。】

    念予边走去搭车，一边回复：【那你怎么不来上课？】

    傅耀年没回答，反而问她：【姓岑的答应你了？】

    念予：【没啊，你把我名字都写错了。】

    傅耀年：【？】

    念予：【写成念矛了。】

    念予的心情突然好了许多，一整天她都格外低气压，也不想讲话，心情非常乱。而现在，想象傅耀年吃瘪的模样，她不禁弯起唇角，低着头看手机，双手灵活地字，调侃他：

    【没文化真可怕。】

    许久，念予坐上公交车，傅耀年的消息才终于发来：【不心写错了。】

    念予回：【我知道。】

    她看着手机屏幕，咬了咬唇，补充一句：【我没生气的。】

    想了想，她又发去消息：【谢谢你，明天看完电影我请你喝奶茶吧？】

    发完，她盯着屏幕发呆，等着那端的消息跳出来。

    三分钟过去，在她的目光下，一条新消息终于跃然出现在聊天页面。

    【明天我有事。】

    念予愣怔良久，末了才回过神，慢吞吞地回复：【哦哦。】

    聊天结束，刚才好不容易好转了些的心情又骤然跌入谷底。

    念予愁眉苦脸的，耷拉着眼角，望着自己的手指出神。

    周末两天，念予哪哪都没去，朋友喊她出去玩，她也推辞了，就呆在家里，要么写作业，要么睡觉。

    期间，她不想断了签到，想让傅耀年帮忙登陆暖暖签到一下，但隐约感觉他们之间有一些微妙的变化，她变得不好意思提出口。

    念予琢磨了好久，还没想出个所以然来。

    在周一这天，她直接拦住傅耀年，要问个明白，坚决抵制让人云里雾里又使人心情低落的气氛。

    升旗仪式结束，其他同学都去吃早餐。

    念予像是拦路虎，雄赳赳气昂昂地抬起下巴：“傅耀年，我有话和你。”

    于登峰好奇问：“啥话啊？”

    念予目光犀利地扫了他一眼，冷酷道：“这是我和傅耀年的私事，你不能听。”

    “……”

    于登峰啧了声，“行吧，都拿我当外人。”

    天气冷了起来，初秋的衬衫背心抵御不了寒冷，学生都换上另一套校服，纷纷穿起了外套。

    校服冲锋衣有黄色和黑色两种颜色，宽宽大大的，胸口印有的校徽刺绣，很普通平常的样式。

    穿在傅耀年身上，却格外亮眼。

    来到学校广场，长廊空荡荡的，显得有些冷清。

    念予靠着柱子站定，开门见山地问：“你是不是在生气？”

    傅耀年：“？”

    念予想了想，：“我感觉这两天我们之间的氛围很奇怪，我都不太敢和你话，昨天都没有叫你帮我给暖暖签到。”

    傅耀年似是觉得新奇，掀了掀眼帘，不咸不淡地问：“为什么不敢，心虚了？”

    念予暗想不是这么个法，但好像就是这样的意思，她咬咬唇，坦率道：“就是感觉，和你话就是在火上浇油，你会更生气。”

    话落，她似乎已经坐实了傅耀年在发脾气的事实，反而先恼了起来，凶巴巴地瞪他，“气鬼。”

    傅耀年：“？”

    念予气恼道：“明明好请我看电影，结果还放我鸽子，话不算话，还没道歉，就轻飘飘一句我明天有事，我明天没事吗，我还那么多作业没写呢，都好看电影的，到就应该做到，你看我有放过你鸽子吗？”

    她一桩桩罪行劈头盖脸地砸下来，越越委屈，最后彻底忘了谈话的目的。

    “……”

    傅耀年安静听着，敛着眼，没出声儿。

    念予眼圈渐红，掉了滴眼泪，她连忙垂下脑袋，声音像是闷在手心里，沉沉的，咬字不清：“我要是做错了什么，你就直啊，别突然对我这么冷淡，我会乱猜的，我一胡思乱想就看不下书，一看不下书成绩就会下降，到时候考不上大学怪你啊。”

    “念予。”

    傅耀年沉沉叹气，终于开口。

    念予抬起眼，可怜巴巴地看着他。

    傅耀年垂眼，直直地把她锁在眼底，声音压低，“你知道你这样像什么吗？”

    他，“像在闹脾气的女朋友。”

    几乎是同一时刻，念予瞬间炸毛跳脚，条件反射地反驳：“你才闹脾气！”

    完猛地寻思哪里不对，又反驳：“鬼才是你女朋友！”

    她的反应显然愉悦了他。

    傅耀年低头一笑，眸底难得有了几分笑意，他信步往前走，走了几步想起什么，停下脚步，：“对了。”

    再开口时，语气也温和许多，“我帮你的暖暖签到了。”

    念予：“！”

    她忙不迭追上去，凑到傅耀年面前，激动道：“真的吗？好人一生平安！”

    即使是一六五的身高，在他面前也显得娇，的个子，蹦来蹦去，又弯着一双杏眼，着实可爱。

    傅耀年抿着唇，眉眼却舒展开。

    回到教室，念予又厚着脸皮向傅耀年讨要手机。

    傅耀年拿出手机，白皙有力的手指捏着机身一角，刚要递给她，临时改变主意，那手机晃了下，没落在她的手心上。

    他看着她的眼睛，问：“你真喜欢那个姓岑的？”

    念予巴巴地望着手机，下意识：“不喜欢啊。”

    “？”

    傅耀年眉心一抽，他耐着性子，不疾不徐地问：“那你还给他写情书？”

    念予一脸真诚地解释：“我也是昨天才琢磨明白的，我对他只是学渣对学霸的崇拜之情，不是那种喜欢。”

    “……”

    傅耀年盯着念予，目光复杂不明，看得念予头皮都有些发麻。

    念予下意识咽了咽口水，顶着他的目光难熬又无措，“……你别这样看我，怪吓人的。”

    “念予。”傅耀年终是出声，那唇角轻微上扬，似笑非笑，“逗我玩是吧。”

    他刻意在“玩”字上加重了语气，语气却凉凉的，不带一丝情绪。

    念予：“……”

    她无辜地回视，眼神迷茫：“我听不懂你在什么。”

    这几日沉闷的情绪一扫而空，傅耀年敛起眼，把手机给她，挑起一边眉毛：“好好玩。”

    念予仰起脸，冲他乐呵，笑得眼睛都弯了：“谢谢大佬！”

    傅耀年低低应了声，把手机给她之后，翻了翻堆在桌面上的书，从里面抽出一本英语书，刚翻到单词列表，眼角余光不经意掠过，原本在玩手机的女生一脸警惕地看着他，“你准备读单词吗？”

    “？”

    这什么反应。

    虽是如此，他还是答道：“嗯。”

    话音刚落，念予就飞速地关掉游戏，把手机还给他，又飞快地翻出语文书，自顾自地：“我不玩了，我也要读书了。”

    傅耀年：“……”

    念予斗志昂扬地睨着他，一副视他为手下败将的模样，盛气凌人地放下狠话：“你休想成绩比我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