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谋
天气越发的寒冷,逼近寒冬,京城的冬天总是那么冷冽,沈之音的麓锦院日日烧着上好的银霜炭,纵使这样,这丝丝寒冷也仿佛透入她的骨缝。
她伸手轻轻抚过腹部,太医宝宝大约在夏末初秋的时节出生,是好季节,收获的时候。
太子这几日常常不在东宫,就算回来了,也是来去匆匆,她着人防着宁安堂,没想到宁安堂却安安静静,仿若老僧入定般镇静。
仿佛到了冬天,整个东宫都安静了起来。但是朝堂却不是,连她们这些后院的女子都已经有所耳闻。本来沈默的晋升已经让一部分官员有所异动,但是以吏部尚书和康定伯为首的官员却激烈反驳,认为当今俸银无法满足官员所需,所以厚文帝才同意了国库借银的提案,现在处置,是在推翻先帝的政令,是为不孝;不顾底层官员贫苦,是为不义,两人强烈指责太子的失职。
整日沸反盈天,甚至二夫人的书信中都隐约提起此事,可见局势的焦灼与糜烂。
却没想到太子风尘仆仆,裹着风雪就进了麓锦院,太子素日冷峻的眉宇间,少见的有了一丝疲惫,看了一眼沈之音倒头就睡。
沈之音伺候着太子睡下,走到外间,紧紧蹙着眉头:“太子这是?”
苏盛也是双眼通红,一看便是多日没能好好睡觉的样子,沈之音顿了顿,叹了口气:“下去歇着吧,我让康子看着。”
她重新走进了内室,坐在太子的边上,摸了摸太子眼下浓重的青影,朝臣的反弹出乎意料的强烈,在这些卖弄笔杆子的官员笔下,明明国库借银这样一件不光彩的事生生变成了是太子在推翻厚文帝政令,不体恤地方官员疾苦,太子承受的攻讦可想而知。
她有些怔愣,这样疲累的太子,她真的是第一次得见。
云嬷嬷轻手轻脚的端来了热水,还不待云嬷嬷拧好锦帕将她递给沈之音,太子就猛的睁开眼睛,寒光凌厉,沈之音被吓了一跳,不住的用手拍着胸脯,这眼神太过冰寒了。
太子怔了怔,揉了揉太阳穴:“娇娇,是你啊。”
沈之音一脸嗔怪:“到了麓锦院,不是妾身,难道还能是别人。”
太子收敛了满身的冷意,将她拥入怀中,感受怀中人的体温,满足的长舒了一口气:“今日可好?”
沈之音趴在他的肩膀上,抓住他的大手,仔细感受着太子的心跳声:“有着殿下日日关怀,妾身怎会不好,倒是殿下,几日不见,憔悴的紧。”
太子无声的摸了摸脸颊,本来今日他不该来这麓锦院的,但是他看着父皇越发败坏的脸色,不知为何就想起了这个女人,还有她肚子里的孩儿,他等父皇睡着以后就一路风雪的赶了回来。
想到近日的风波,他一边抚摸着沈之音的背,一边轻轻的道:“我听苏盛,这几日,你总是耐不了这京城的寒冷,用了银霜炭还嫌不够。我在西郊有个庄子,整个庄子下都设了暖道,里头还有个温泉,虽你现在不能泡,但是玩玩水也是惬意。”
沈之音猛的心头一跳:“殿下?”
太子却没回应她,而是自顾自的道:“你一向喜欢喜公公的膳食,我将姜进忠和喜公公一起配给你。要是你无聊,就去我的私库,挑些你喜欢的东西一起带走。也对,你一个人在庄子肯定闷的慌,正好郡主也快生日了,就让何良娣带着郡主一起陪你去,不定你们还可以在庄子上过个年节再回来。”
沈之音心头的不安越发的浓烈,何良娣和她?但是太子压在她头上的手越来越重,她挤出一抹微笑:“那殿下是要把东宫的毛犬一起给我带走吗?”
太子愣了愣,他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她们今年不能在东宫过年节的事实,没想到沈之音不仅不问,还答应了,他下意识的回道:“不行,这毛犬闹腾的很,母后已经被扰的几日没睡好了。”他前两日去坤宁宫的时候就听林苏抱怨过,这陛下赏的毛犬,也不是,骂也不是,硬是闹了坤宁宫好几日。
半晌,都没听到沈之音的回话,太子叹了口气:“娇娇,不会有事,你在庄子里,我安心些。”
沈之音沉默了好一会,“好!”
第二日一早,太子亲自送走了沈之音,何良娣和郡主,他望着马车渐行渐远,遥遥的,不知在想些什么。
“殿下。”苏盛轻轻提醒道。
太子点了点头,匆匆忙忙的往养心殿而去。
东宫一下少了两位主子,整个院子都仿佛空了很多,来往的宫女太监都是行色匆匆,神情严肃,安嬷嬷对着太子妃道:“主子,何良娣和沈昭训已经出宫了。”
太子妃一点点闻着青容给她取来的熏香,她又觉得之前的熏香味道淡了:“出宫也好,在宫外好好安胎,可别吓坏了我的未来皇儿。”
安嬷嬷看着仿佛越来越魔怔的太子妃,与青容交换了一个担忧的眼神,这宁安堂的熏香味道她们已经觉得浓烈的有些呛鼻,但是太子妃仍嫌不够,半夜还时常做噩梦,口中嚷嚷着血腥味。
“对了,青容,明日该进宫请安了,问问安水苑去不去,既然已经升了良娣,也就可以随我一起进宫了。”太子妃仿若不经意的提起。
青容在门外回道:“阮良娣今日已经使人来问过了,只是奴婢瞧主子在忙,便还没有通知您。”
太子妃嗤了一声:“这阮真平日不登三宝殿,祖父致仕的时候更是鼻孔长到了天上,现在倒也懂得服软了?”
安嬷嬷见太子妃难得露出了笑容,顺着她的话回道:“老奴早就过阮良娣眼皮子浅,这可不就应了那句话。”
太子妃挑香的手停了停:“晾了她半天,也够了。青容你去趟安水苑吧。”
安嬷嬷提醒道:“那何良娣和沈昭训?”
“随她们去吧,现在不是时候。家中可有来信?”
安嬷嬷从便伺候太子妃,细细一琢磨,心下了然,太子妃何尝是在问夫人的信件,怕是问的是右相的信件,但是这几日,不右相的信件,连夫人的信件也少了,太子妃没能让人入了东宫,连累大老爷没能升迁不,还被调去了一个闲职。
大老爷整日在家骂骂咧咧,一会是骂右相偏心眼,一会又骂太子妃没本事,一会又大夫人不会生女儿,前几日还将一位青楼女子收了房,大夫人对太子妃似是也有了怨言,整个大房闹的不像样,惹怒了右相,大老爷也就被禁了足。
安嬷嬷轻声道:“似是没有,老奴再去瞧瞧。”她怎么敢把夫人的信件原封不动的转述给太子妃,这些日子她们越来越担忧,要是让太子妃知道了夫人的言语
太子妃漠不关心的点了点头,但是藏在袖子底下的手却是紧紧握拳,尖利的指甲将手掌都划出了血珠,太子妃只当不知。
云嬷嬷黯然,站在门外候着,这冬天,什么时候是个头?
东宫的良娣和昭训出宫修养终究没有掀起太大的风浪,现在朝臣的目光都在注视着养心殿,注视着这对大梁朝最尊贵的父子。
燕王府,灯火通明,人影攒动,燕王天生一张笑脸,逢人便是三分笑意,他是周妃的儿子,也是厚武帝的二子,周妃出自范阳周家,加上又娶了左相的女儿为妻,势力并不。
燕王表情随和:“岳父请上座。”
燕王的辅臣一脸愤怒:“太子是在拿我们世家开刀!”
左相漫不经心的撇了撇茶盏中的茶水:“这不是早就知道的事吗?自厚文帝柳相当朝,不就如此。”
众人一滞,想起了那个让他们世家近乎覆灭的男人,起来左相比右相很多,能以这个年龄站在这个位置,不得不此人了得。但左相这样的人物仍不能让他们感到惧怕,唯有厚文帝时期的柳相父子,让他们感受到了近乎灭顶之灾的恐惧。
有人生硬的:“柳相和柳大公子已经死了,我们世家可没覆灭!”
左相无所谓的点了点头,他其实与柳大公子同龄,昔日柳大公子名满京城的时候正逢他上京赶考,他神交已久,当年就想拜入柳相门下,能以一己之力压下整个世家,这是怎样的豪情,可惜,还没等他科考结束,柳相一家就被匆匆定罪,陆续死亡,这是他平生少有的憾事。
在他看来,能当他对手的并不多,唯有当年那个叱咤豪情,引得众学子纷纷效仿的柳大公子才值得他敬重,右相与他斗了这么多年,自然也让他心生敬意,但是两人毕竟不是同科,年龄也相差甚远,他举目望去,满朝文武大概只有现在的沈默能当半个对手,可惜,哪有柳大公子的绝代风华。
吏部尚书瞧见左相脸上的不耐,婉转的转移了话题:“相爷,您吩咐的事,我和康定伯已经办好了,接下来该如何?”
“接下来?”左相吹了吹漂浮在茶盏上方的茶叶,轻飘飘的出几个字:“天气适宜,抬棺死谏如何?”
众人瞬间鸦雀无声,燕王的喉结上下微动,抬棺死谏,可不是闹着玩的!已改网址,已改网址,已改网址,大家重新收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