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默古怪的看着眼前这一幕, 他带着京卫每到一家，卫所的人已经将人捆绑好，正等着他们来接手, 甚至还不揽功, 拱了拱手就扬长而去,

    左相了个喷嚏：“沈大人, 可是你在背地里骂我，这就太不厚道了。”

    沈默面无表情：“骂相爷的，肯定不只我一个人。”

    “如何？”

    左相沈默回头，两人迅速行礼：“参见殿下。”

    左相捅了捅沈默，示意沈默汇报，沈默顿了顿, 道：“燕王一党，魏王一党家眷老已尽数控制。”

    太子点了点头，看向城门的方向, 五军的人马正聚集在城门外。“别院可有消息？”太子问道。

    “并无。”

    左相砸了砸嘴：“没有消息，可能是好消息, 也可能是坏消息？”

    沈默看了左相一眼，他本以为左相会跟魏王燕王一条道走到黑, 但没想到左相抽身极快, 该不愧是能以这个年龄当上丞相的江济明吗？

    太子不置可否, 他想着他的布置，还有萧古，他是偶然的机会发现萧古的军政天赋并不弱于早期的沈默, 何况他还这么年轻。

    “回宫。”太子沉静的道：“沈默，你带一队京卫去别院，把人带回来。”

    “可是五军......”沈默还欲在，左相却断了他的话，左相摸了摸唇间的胡子：“殿下，不若我也带一队人马协助沈大人。”

    太子微不可查的点了点头，带着魏王燕王一党的官员回宫复命。

    沈默皱眉：“相爷，城外皆是五军兵马，相爷是想用我们的血肉之躯冲过去吗？”

    “沈大人，保定总兵乃是沈老大人的门生，这个时候应该快到了吧。”左相哈了口气，待太子走远，又将整个身子拱在厚厚的披风里，“保定总兵带的人马不够，河间总兵的援军也快到了。”

    半晌，沈默转身上马：“河间总兵是你的人，相爷，见机不错，转投殿下。”

    “彼此彼此。”

    而远在西郊的别院，众人却是一副瞠目结舌，何良娣的表情更是僵硬的显得有些好笑。一众宫女太监人人脸上身上都有着伤痕和污渍，狼狈不已，但是偷偷看向萧古的目光都有难以言的亮意。

    二夫人的嘴更是微微张开，嘴巴里不知怎么的就干哑起来，果然是得罪谁都不能得罪太医，更何况是一个懂兵法的太医。瞧瞧这门外一个个横七竖八的昏迷在地的身体，她要不是亲眼所见，她怎么能知道，这些不起眼的野草混合混合就被制成了迷烟，待射到对面，对面的人瞬间倒了一半，他们的人就甚至都不用瞄准，一片扫射......

    姜进忠呆呆的，他都做好准备，留下来吸引目光，让东宫护卫用命带着沈之音突围，这大起大落，让他看着萧古的目光都有些狰狞。

    “哟哟哟，难怪殿下陈竹在胸。”左相一路砸着嘴，一路走来，他带的人果真如他所，天冷好埋骨，可惜了这些本该在战场前线的兵员了。

    沈默大步流星的走了进来，他环视了一圈，见众人虽有些狼狈，但并无损伤，松了一口气。

    沈之音一直提着心总算落了下来，她已经来不及思虑为什么左相会出现在太子的别院，她只想知道太子的情况：“二伯，殿下怎么样了。”

    左相找了张椅子坐下，抿了口桌上的茶水：“御供的六安瓜片，不错不错，”他继续道：“殿下好着呢，等把皇宫内的叛军清理了，两位夫人就能进宫了。”

    “叛军！”

    沈默看了眼左相，点了点头：“无妨，殿下早有安排。”

    待别院一众人回到皇宫的时候，宫里一片狼藉，沈之音看着站在东宫的身影，她的笑容止不住的上扬，眼角也有些微热，太子惊讶的看着她向他跑来，向前两步，一把扶稳他，皱着眉：“胡闹！”

    沈之音却是不想管了，扬起大大的笑容，是从没有过的璀璨：“殿下！”太子的耳朵微微泛红，他轻咳了两下：“我带你先去母妃的宫殿，东宫还未整理。”

    厚武帝二十六年年关，魏王燕王清君侧不成，被幽禁宗人府，其党羽全部诛杀，朝廷腥风血雨，整个朝堂空近三分之一的人。同年开春后，厚武帝身体急剧败坏，朝政尽皆托付太子，连宗庙祭典也由太子主持。沈默升任右丞相，左相兼任文渊阁大学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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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爷。”

    左相在书房一动不动的坐着，桌上摊着一本本名册，这是他上交给太子名册的副本。

    “老爷，夫人......”

    左相叹了口气，沉声道：“跟夫人，如果她还想保全世家的最后一点骨血，让她安静呆着。”

    老管家疑惑不已：“相爷，我们的人加上魏王燕王的人未必不能扯下太子，老爷为何？”

    左相悠悠的道：“你们都看太子了，太子虽身居皇宫，但从未轻视大梁官员，你可知整个大梁有多少府衙？有多少总兵？总兵下属又有多少校尉？校尉以上级别，每封地方奏折，太子都能准确的分辨每个名字所对应的职位，甚至能对他的工作进行详细的指点。”

    “换做你是地方不起眼的官员，收到这样的东宫回复，你是会选能记住你名字的太子，还是高高在上的世家代表？”

    老管家瞳孔微颤，记住每一个人名还要对上职位，难怪太子数年不显，这些年来处处忍让，这种心思......

    老管家脱口而出：“那老爷你鼓动燕王魏王死谏？”

    左相合上厚厚的名册，名册上的人已经尽数下了牢狱，他们江家也没坐上这沉船：“我们江家要的是荣华没错，但更重要的是要延续，既然燕王注定要倒台，唯有在太子那立下大功，我们才能继续富贵荣华，那么自然就要解决太子的后顾之忧。”

    “一个不忠不孝，还敢在陛下病重期间清君侧造反的皇子，这辈子已没了威胁太子的可能。现在想来，从文帝一朝，皇家就开始布局，世家早已如同风中楼阁，他们身在京城，早被迷了眼睛，太子已掌握了大梁最重要的根基。”

    “更何况”左相笑了笑：“世家不倒台，怎么能空出这么多的职位，我们的人也该挪挪位置了。”

    “至于燕儿，她出嫁时我就告诉过她，如若她不愿嫁入王府，我亦会给她挑一个夫婿，保她衣食无忧，但她受了她母亲的影响，选择了联姻，我总不能为了她，毁了我江家。”左相心下叹息。

    眨眼间就到了四月，沈之音的肚子也大了起来，她已经脱下了厚厚的冬装，开始穿起了春装，这几个月的变化简直目不暇接，她现在算起来，她入了东宫也不过是一年的时间，却仿佛已经走了好多年，有种沧海桑田之感。

    厚武帝病重，太子日日呆在厚武帝身边，东宫的宫女太监都绷紧了表情，但细看却眼角带着一丝喜意，要是......那他们这些人可也能跟着能升天了。

    “父皇。”太子接过德全送来的药碗，厚武帝却摆了摆手，将药剂一饮而尽。

    厚武帝的脸色可见的衰败下去，眼神也有了一丝浑浊之意：“大梁交给你，朕没什么不放心的。”

    “只有一事，朕要你答应。”厚武帝目光灼灼，太子肃然。

    厚武帝吩咐道：“你母后。”厚武帝沉默了片刻，继续道：“你母后虽出自世家，但与世家关系错综复杂，昔年你母后想为你纳世家女，但你不愿，她便没有强求。”

    “朕只希望，朕百年之后，你看在这些年你母后对你多有帮扶的份上，不要苛待她。”厚武帝不知回想到了什么，语气低沉，似有未尽之意。

    “父皇何出此言？儿臣对母后甚是崇敬。”

    厚武帝笑了笑：“朕知道，弈儿你虽外表冷漠，但却重情。只是淑妃，淑妃虽是你的母妃，但却随你舅舅，胆却又不知轻重，朕曾起了将你抱到皇后名下教养的心思，但是皇后她不忍你与淑妃母子分离，便也罢了。”

    “陛下又何必这些。”皇后眼中含泪，止住了厚武帝的话头，走到了厚武帝的床榻边。

    厚武帝嘴唇动了动，终化为一身叹息：“也罢，弈儿，你下去吧。”

    太子抿紧了嘴唇，父皇定是有事瞒着他，而且事关世家，但现在世家已被他落的七七八八，如果父皇刻意隐瞒，他很难知晓。

    厚武帝二十六年五月，他终究没有能等到沈之音的孩儿出生就溘然长逝，紫禁城敲响了丧钟，所有的人都看向皇宫的方向，太子即将登位，又将是新的格局。

    ----

    “主子，您慢着些，前面便是广阳宫。”这一日，皇宫诸事停当，皇后娘娘被封为德懿皇太后，迁至慈宁宫，淑妃被封为德安皇太后，迁至寿康宫，史称东西太后。

    沈之音搭着云嬷嬷的手，看着广阳宫三个大字，笑意盈盈的问道：“这字？”

    苏盛一脸谄媚，回道：“音主子，这是陛下亲自题的字，还要是主子您不喜欢，就与他分。”

    “广阳？这名字，我喜欢。”沈之音微微笑了笑。

    苏盛弯着身子笑道：“音主子，这是陛下亲自给您挑的宫殿，离养心殿近不，还独有几分雅致，您瞧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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