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妃今早上身体就出现了状况,一直不太好。”哈代在路上边将情况告知斯瑾和伊芙，几个人搭乘飞行器将速度调至宫内可允许的最高，“在送完殿下和一一阁下上学后,属下得知皇妃昏迷了过去。”

    “请医生了吗？”

    “请了,但,”哈代悄悄瞥眼正宫的方向，“是陛下不准许，皇妃的寝宫有监视器，如果没人在内部关闭，外人是无法轻易进去的。所以属下就想着通过黛西故技重施,让她帮忙。”

    “你就有没有让人进去。”斯瑾万分不想听他啰嗦。

    “进是进去了,但医生给的答复是，皇妃已经……”

    伊芙本想问如何了，但看哈代一脸沉闷暗潮，心知宫鸣玉的情况怕是不好。

    哈代低头，声音压得低低的,他了最后几个字,“油尽灯枯。”

    一时之间,在场几个人全部缄默了。

    伊芙第一反应去看斯瑾的脸色,他表面来看很是平静，面部无任何波澜,但当伊芙闭起眼提升嗅觉灵敏度后，骤然闻到了极强的潮湿海草味道。

    是如此猛烈的悲怆啊。

    斯瑾没有话,他的手死死抠在飞行器的把手之上,哈代看见了他隐忍的悲伤，最后还是不忍心挪开了眼，喊了声：“殿下。”

    短短几分钟的路程,却让伊芙一颗心一直提在嗓子眼。

    今日无风，伊芙却无端感到了寒冷。明明龙族向来不惧怕严寒，可是她全身的血液都像被凝结。

    宫鸣玉的宫殿近在眼前，伊芙抬头望了一眼天际，一大片阴沉的云朵裹住日头，将那阳光完完全全遮挡在后。

    这是一个阴天。

    上回来皇妃宫殿有一段时间了，那时候的宫鸣玉就让伊芙觉得她的身体恐怕支撑不了太久。

    可伊芙万万没想到她倒的这样快。

    斯瑾快步走入宫殿，在正门前却被两名侍卫阻拦。

    他们不同意开自动门放行。

    哈代上前怒斥，“你们做什么？这是皇妃的亲儿子，五皇子殿下！”

    “抱歉殿下，我等奉陛下之命，需要确保皇妃在寝宫的安歇。皇妃如今在病中，陛下不允许任何人探视，殿下请回吧。”侍卫抱了抱拳，“陛下有命，即使是五皇子殿下也不能。”

    “让开！”

    斯瑾沉声，他眼中拢着的狂风暴雨在随时席卷的边缘。

    “请殿下体谅。”侍卫们寸步不让。

    斯瑾举起手怒气骤然升起，在这时一只细长手腕伸了过来，女孩轻轻拉住了他的手臂。

    “斯瑾哥哥，让我来吧。”

    伊芙从斯瑾身后绕出，她身后的银发因不知名的气体飞起，女孩浅蓝色的眸子温柔笑笑，如花嘴唇却出残忍的话，“既然陛下有命令不准我们进去，那就直接破门而入吧。”

    只见她的头顶冒出两只银灰色的龙角，身后一对半米长的翅膀伸展，女孩右手伸出，手心凝聚着的强大精神力直冲宫殿大门！

    哐当！

    皇宫安设的防御罩被一股白色气流撞出几片裂痕。

    咔嚓。

    下一刻，防御罩像破碎的玻璃似得直接被击碎。

    “呐，就是这么简单的事。”伊芙勾唇收手，她一点也不像恶魔，反而干净的如同天使。

    哈代都看傻眼了，心想皇宫的防御如此不堪的吗？

    “一一阁下，您这样！”

    在伊芙展现力量的那刻，侍卫们就认出她来了。

    这是连卡特陛下都奉为座上宾的龙族，帝国上下唯一的强大神物。

    两名侍卫是无论如何都不敢阻拦龙族的，他们有心想劝伊芙，可女孩全然不搭理他们。

    伊芙去牵了斯瑾的衣角，笑道：“我做的不错吧？”

    “很棒。”斯瑾没有吝啬他的夸奖。

    男孩揉了揉她的银发，后径直带着她大步闯入了殿。

    两人半分没觉得自己所言所举有多霸王，一切都很正常。

    哈代收起下巴，忙去追两个祖宗，末了，他还回头道：“了不要拦着五殿下，那可是五殿下的亲生母亲，惹急了，五殿下不会给你们好果子吃的，你们不信？哼，回头好好与陛下解释吧。”

    皇妃宫殿死寂沉沉，伊芙穿过走廊和楼梯，所到之处连个人影都没见着。

    她疑惑：“为何没人侍奉？”

    “都被撤走了。”斯瑾意有所指，“母妃那儿不需要人。”

    “可皇妃不是病中吗，正是需要人的时候啊……”

    伊芙没完，就得到了斯瑾的回眸。

    他墨色的眼只是安静地凝望于她，可她却感受到了更多难言的悲伤。

    男孩的眼是三白眼，瞳仁靠上显得眼白居多，他时常给人以冷淡的感觉，可斯瑾的内心比常人要敏感的多。

    伊芙想到了斯瑾之前的那句话。

    宫鸣玉不是不需要人侍奉，而是她的病根本“无药可救”，是有人觉得她不需要被照顾。

    斯瑾不是不明白，他就是太明白了，所以他什么也不。

    有的事即使他出来仍然无济于事。

    伊芙选择了闭口不谈。

    她无法用言语安慰斯瑾，正如她无法穿回多少年，在宫鸣玉还未得病之时将她解救。

    无法更改的现实，是最无可奈何的。

    当两人来到宫鸣玉所在的寝室时，房门正好被人从里面开。

    “五殿下，一一阁下。”开门的是留在宫鸣玉贴身伺候的黛西，“你们来了。”

    黛西压着嗓音却仍旧沙哑，她低垂着头，全身散发着低沉情绪。

    伊芙没有错过她脸蛋才干涸不久的泪痕，她一下着了急，“黛西，皇妃的情况究竟如何了？”

    黛西摇了摇头。

    “来看的医生已经走了？”

    黛西还没回答，斯瑾已经一把推开她冲进了寝室，伊芙想追进去但看黛西要倒的身子还是先将她扶稳站好。

    “医生已经走了，宫殿内的侍女们都走的差不多了，陛下上午得知消息后，派人来传的话。”黛西着着眼泪又忍不住落下，“皇妃那样好的一个人，却从未得到过优待。这么多年了，想必她早就在等待这一日。”

    伊芙听得心口突突直跳，她飞快拨开黛西，也跟着冲到了内室。

    室内的窗户被封得死死的，上回来时伊芙还是龙身，没怎么留意过，今日一看倍感压抑。

    宫鸣玉床头的帷幔都被束起，床单、被褥皆为上等丝绸，那是何等华丽的色泽，仿佛以这样的装饰显示她的受宠。

    多么可笑啊。

    伊芙注意到床头的梳妆台还有一支花瓶，里头是西宫那座院子才种植的芹花，浅蓝色如繁星，很是清新。

    不知道放了几天，鲜花早就凋谢，花瓣洒落了梳妆台一桌子。

    斯瑾此刻正趴在床边，他将脸埋在宫鸣玉右手掌心。

    这只兽幼崽以这种方式再一次回到了母亲的怀抱。

    “皇妃她……”伊芙的声音很轻，她不敢大声话。

    床上的女人紧闭着双眼，她脸色泛黄，还是那样的瘦，脸颊比上一次见她还要干瘪。

    她悄无声息的，像连呼吸都已经没有。

    伊芙回头喊来了黛西，然而黛西却跪在了床边，掩面而泣。

    哈代轻悄悄走来，他问：“皇妃是真的已经……”

    已经离世了吗？

    跪着的黛西没回答，她只是无声的落泪。

    而趴着的斯瑾却突然起了身，回头时伊芙看见他染红了的眼眶。

    所有的厌世情绪都在这一刻爆发，他的眼尾发红凝着哀怆，斯瑾开口吩咐哈代：“母妃已去，命人准备后事吧。”

    话音落，黛西终于哭出了声，“殿下，皇妃娘娘一早上就已经不行了，她不肯走，一直吊着最后一口气等着您来。她等到了，见到您最后一面，皇妃娘娘就能安心的去了啊……”

    斯瑾的眼更红了，他眼底无尽的悲伤都化作了水光，他几乎站不住，朝后踉跄了一步。

    半晌，他沙哑着：“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

    “斯瑾哥哥……”伊芙看不得他自怨自艾的模样，在他开始不断责怪的时候，龙就牵住了他的手腕，“皇妃绝不会怨怪你，她怎么舍得？你是她这辈子都想保护的孩子。”

    “如果不是我，她不至于到这个地步，更不会这样就走了……”斯瑾眼眶的泪要落不落挂在眼角，他看着伊芙，却再也不能相信自己。

    伊芙的心都要碎了。

    “斯瑾哥哥，你忘了皇妃最后的心愿了吗？她希望你日后好好的，平安的活下去。”

    “我没有，我没有……”

    斯瑾抱住了脑袋，他痛苦地蹲下了身。

    伊芙连忙抱住了他，两人肌肤相触的刹那，她感知到斯瑾体内一股力量试图在冲破它的禁锢。

    斯瑾在暴走的边缘徘徊，而这股力量却想趁机侵蚀他的内核。

    这是伊芙绝不会允许的。

    伊芙将手搭在他的后颈，如水的精神力自他后颈进入他的身体。

    “斯瑾哥哥，什么都不要去想，皇妃的离开本不是你的错。”

    两股力量在斯瑾体内交织，他难耐地大口喘气，可整颗心脏都被攥紧，疼得只能咬住牙齿。

    想到母妃已经离世，那个被活生生折磨了十余年的女人终于离开了这个肮脏的地方。

    她早就该走了，是为了自己苟活了十年，痛苦了十年。

    他是知道的。

    他拉住她的手，那时候她才离开的。

    他所有都知道。

    斯瑾大颗的泪珠还是滚落了下来。

    伊芙被烫得跟着一颤。

    斯瑾伸出双臂，紧紧抱住了伊芙瘦的身子，仿若这就是他的最后一根稻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