斯瑾起身走到墙体边,兀自找到其中一个按钮，而后关掉了寝宫的监视器。

    索舒皇妃只是看着他的动作，明白他的意思。

    “为什么皇妃会这么？”龙摆动着翅膀,她歪了歪头,水汪汪的浅蓝眸子透着询问,“索舒皇妃知道些什么？”

    “对龙，我其实不算陌生。我来自巴坦家族，祖上曾有过与龙交道的经历，在族内流传过一则传。在浩瀚的星海之中，有帝国未探测到的领域,那里被叫做龙谷,无数神秘又强大的生灵居住并在那地生长，那是龙的栖息之地，也是他们的家乡。”

    到这里，伊芙的眼睛立马变了，她蓝色眼眸里的水光骤然消失,化作了锋利如蛇瞳的尖型。

    银龙摆出了战斗的姿态,若索舒皇妃出任何不利于龙族的言论,她不介意亲自动手。

    虽然很不想污染宫鸣玉皇妃的灵堂。

    “不要着急,我对你并无恶意。”索舒皇妃慵懒地笑了笑。

    女人手腕之上的玉镯色泽相当纯净，像传家宝一类,伊芙不自觉就多看了几眼。

    似乎留意到龙神情的变化，索舒皇妃看向自己的手镯,边道：“这枚镯子是我们家族的传承之物,每一代被选做驯龙者的人，就会继承这枚镯子。”

    “驯龙者？”伊芙喃喃，不住咀嚼这两个字。

    作为龙族,她相当不喜欢“训”这个字眼。

    他们龙族，天生骄傲，不屈服于任何人，更不存在被驯服。

    银龙尖锐的爪子在桌上“刺啦刺啦”地响，她咬牙道：“索舒皇妃告诉我这件事的用意是……想尝试我的爪子？”

    “没有，我只是和你开个玩笑，逗你呢。”

    索舒皇妃突然捂嘴笑出声，“我们家族所谓的‘驯龙者’并不是字面上的意思，而是寻找龙之人。多年来，在星海从未找过那样一个地方，那个龙谷究竟在哪里，人类并不知道。可龙到底是迷人的，我们都想见上一面，才会千年来延续这个传统。”

    伊芙收回利爪，她端正坐在桌上，这回怒气消散了部分。

    索舒皇妃看伊芙眼神令她觉得有种很奇怪的感觉，她从女人身上没有感知到恶意，但却有一股另样的探视，至少是有想占有的野心。

    对此，伊芙不介意和这个女人多聊聊，“所以索舒皇妃有算到此生能亲眼所见龙族吗？”

    索舒皇妃抱以一笑。

    她那烈焰红唇微勾起时，如同完全绽放的红玫瑰，十分夺目。

    索舒皇妃道：“我并非巴坦家族那一年唯一的子嗣，但在出生之际被族里最年迈的老者算到，我这一生会有一次机会亲眼面见龙族，所以我才会成为驯龙者。直到入这座皇宫我都不认为那个传言是真的，只以为是一则荒谬，没想到后来就听五殿下带回了一只龙。”

    伊芙默默的听，四皇子的母妃身上竟然背负了这么一桩往事，她对巴坦家族略有点好奇。

    “当时知道捡到龙的是五殿下，我当我听错了名字，五殿下生母宫鸣玉皇妃是皇宫禁忌，这点无人不知。作为帝国有名望的家族之一，我承认我对宫鸣玉皇妃抱有偏见，起初一直不屑与她来往，这点我很抱歉。”

    索舒皇妃罕见地流露出遗憾，“有听她临近生产之际身体就不太好了，那时我曾命侍女为她找过一位医生，但宫鸣玉皇妃给我递了信，只身体抱恙无暇招待我。就这样几次之后，我知道她也不愿见我便歇了心思。”

    伊芙直点头。

    也难怪四殿下苏礼没心没肺的，他的母妃索舒皇妃就是坦荡的性子，对是对，错是错，不会遮掩。

    “五殿下能捡到龙，或许真的是你的命吧。”索舒皇妃叹气了一口气，“其实我也为此嫉妒过一段时间，满心希望龙族选择的对象会是我儿，只可惜苏礼没那个福气，更承受不起龙族的馈赠。”

    伊芙眼瞳睁大，银龙很确信，索舒皇妃知道某些内情。

    “皇妃家族是又过什么？”伊芙抬起下巴，“你们那个巴坦家族是和龙族有过渊源吗？对龙族如此了解的话，我可以让你们那些传得以证实。”

    “一一阁下还是好话的。”索舒皇妃直言，“我们家族确实有一则传，我想向一一阁下求证。”

    她面露出些许严肃，又用了“阁下”的敬称，想来是很重要的大事。

    伊芙睁开一只眼，点头道：“你吧！”

    “传龙族之中会有一只龙王，得龙选择的皇子，会成为最终的王。”索舒皇妃一字一句地，语速十分慢。

    她没有用疑问句，而是肯定句。

    然后她又问：“所以，一一阁下是龙族之王吗？”

    伊芙余光瞄了一眼斯瑾的表情，看他好像没有过多波动，她又收回眼正色道：“皇妃会保密吗？”

    “当然。”索舒皇妃起身弯腰行礼，“此事连我儿也不会知道。”

    “好。”伊芙呲牙咧嘴露出尖牙，“如果皇妃失信，龙族的怒火会让你尝到比十八层地狱还要可怕的炼狱。”

    “绝不会。”

    伊芙满意收起牙齿，“你猜的不错，我是龙王。”

    索舒皇妃的眼神变了，她的眼底清晰起来，良久后感叹道：“原来如此。”

    更多的疑问无需再应证了，索舒皇妃心中已然明白。

    她落座回原位，这次看向了一直以来沉默的斯瑾，“五殿下身负重任，虽宫鸣玉皇妃不幸离世，可你背负的职责却不会落下。一直以来宫鸣玉皇妃为躲难避你锋芒，眼看荆棘之路上的敌人愈渐强大，殿下还需早日就算。”

    “皇妃真的甘心？”斯瑾回了句不明不白的句子。

    “不甘心又能如何？当年被选入宫，我在后妃之中仅派第四。在家族我被当继承人培养，却落得如今这个下场。”

    索舒皇妃朝后一靠，明艳的脸浮现释怀的神色，“我也嫉妒过位列第二的宫鸣玉皇妃，可现在只觉得她比我更可怜。”

    伊芙不禁咂舌，这个皇宫里的女人个个都有故事。

    “今天来的够多了，最后我还想亲自送宫鸣玉皇妃一程。”

    斯瑾让出位置，“您请。”

    本来皇妃为皇妃送行，大可不必行跪拜礼，但索舒皇妃却堪堪跪在了软垫之上，按礼数走完。

    “能否请留一处与宫鸣玉皇妃独处的空间？”索舒皇妃背对着两人。

    斯瑾看了伊芙一眼，伊芙心领会神飞到斯瑾的肩上，两爪扒住他的肩膀，随他一同出了后堂。

    走到外侧的拐角处，伊芙见四周无人，便问：“斯瑾哥哥，你觉得索舒皇妃人如何？”

    银龙耳朵尖，索舒皇妃那边的话声她都能听得清。

    索舒皇妃正在的话：“好妹妹，来生投个好胎少受点苦，这辈子的苦吃够了也就罢了。知道你为了孩子苦苦撑到现在，你放心吧，他比你的命好，等来日定会如你所愿。”

    她了好些让宫鸣玉安息的话语，伊芙觉着索舒皇妃可能是个好人。

    “不知道。”斯瑾面无表情，他垂眼：“先前母妃从未提及过她，我更不知道她与母妃有过交情。”

    而这个交情随着宫鸣玉的离去，将永远成为了谜。

    索舒皇妃一面之词是真是假，无人能辩。

    就现在来看，伊芙相信索舒皇妃所的家族传言，包括她被选为驯龙者的缘由，还有关于龙的传。

    那些都是真实的，伊芙是龙族，她比谁都清楚。

    可是宫中的弯弯绕绕，伊芙只觉得晕乎。

    她知道人类是高等情感生物，情感复杂到一定境界可不是她这个龙族能搞得懂的。

    伊芙迷迷糊糊问：“那怎么办？信还是不信啊，斯瑾哥哥。”

    “至少四皇兄没有对我不好。”斯瑾只用了一会儿就下了结论，“往后再看吧，我们和索舒皇妃也不会再有交集，最多和四皇兄来往。”

    “也是，那你觉得她的龙传呢？”

    “嗯？”

    斯瑾将脑袋偏了过来，他沉沉的黑色眼眸无声息落至龙潋滟的双眼。

    想起她在身边陪了自己整整三天，斯瑾没忍住就抬手摸了摸龙的龙角。

    索舒皇妃的那些话他不是不明白，就是觉得很不真切。

    他捡回来的龙崽，原来竟是龙族里的王。

    这么一丁点的东西，还是个女孩。

    斯瑾启唇：“阿芙，你真的是龙王吗？”

    “呀，你终于也好奇了嘛？”

    斯瑾不否认，“嗯，好奇阿芙。”

    “只要你问我，我全都告诉你，你要是不问我呀，活该你自己猜！”

    伊芙笑嘻嘻凑到他跟前，拿已经长大的龙角蹭他的下巴，因为龙角变得尖利，男孩白软的肌肤就这么被擦出几道红痕。

    斯瑾“嘶”地倒吸一口凉气，然而却引来龙更多的玩弄，她就是想欺负他，看他被自己欺负不能还手的模样。

    “好了，会疼。”斯瑾把龙扒拉开，他脸上赫然挂了六七道彩，全是伊芙的作品，“你好好回答我的问题。”

    “唔，人家早了，人家是的呀。”

    “你之前从没告诉过我。”斯瑾有些委屈，扁了扁嘴。

    伊芙晃动爪子，眉飞色舞的，“龙龙哪有什么怀心思呢？只是想等你亲自挖掘宝藏和秘密罢了，只可惜索舒皇妃先一个发现了这个秘密。”

    “那你还有什么秘密？”

    斯瑾将龙捧到眼前，“告诉我。”

    “没有啦没有啦！”

    龙崽使劲挣扎着，两只短腿在空中扑通，却怎么都不能挣脱斯瑾的魔爪。

    斯瑾执拗追问：“可刚刚索舒皇妃还了一句，龙择之人必成王。”

    “啊……”伊芙浅蓝色的眼躲闪着，她刚刚并没回复索舒皇妃这句，却被斯瑾抓了个正着，“那不重要啦！”

    “重要。”斯瑾认真且专注地问她，“阿芙，我想了解你。”

    “那……斯瑾哥哥想成为王吗？”

    “阿芙想我当吗？”

    斯瑾把龙捧在自己的眼前，鼻尖轻轻蹭了下她的，龙觉得痒躲开了第二次磨蹭，他的声音充满了蛊惑，“只要阿芙想，我都听阿芙的。”

    他在，你告诉我，你希望我当。

    那么我便为此付出所有，乃至生命。

    你是我的，那么我也会是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