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落款:柳平允(已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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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柳奚步子一顿。

    楚贵妃笑得风情万种,媚眼如丝。她总有一种让男子为之倾倒的魅力,尤其是唇边那淡淡梨涡,极容易让人沉溺于其中。

    他却莫名觉得烦躁。

    柳奚转过身,欲与之擦肩而过。

    楚贵妃也未拦着他,一双眼静静瞧着那抹身形——他立于马车前,一侧身,不知与周围人了些什么。上马后,那辆紫色马车直奔着皇帝寝宫而去。

    楚贵妃眯眼,“派人跟着他。”

    她怕那孩子,又惹出什么乱子。

    马车之上,柳奚取出一份折子。

    日头渐落,马车内也逐渐昏暗了下来,男子一双眸隐于夜色中,眸色乌沉沉的,让人看不清其情绪。

    下了马车,外头仍是在落雨。

    三余跑来给他撑伞。

    “柳大人,这是来找皇上的?”

    守门的宫人跑过来,恭敬而道。

    柳奚点了点头,“臣有份折子,要呈给圣上。”

    长长的折子正阖着,被男子拿在手中。宫人轻瞟那折子一眼,讨好而笑:“皇上此时歇下了,这折子,奴才替您转呈给皇上。”

    柳奚不疑有他,点头,声音清冷:“有劳公公了。”

    言罢,让三余递给对方一块碎银。

    太监立马笑开:“应该的、应该的。这儿风大,大人快些回去罢,莫受了凉。”

    柳平允“嗯”了一声,转身上了马车。

    虽为夏日,风雨还是有几分萧瑟,太监盯着柳奚的马车,待其逐渐没了影儿后,面上笑容突然一变。

    他唤来身侧另一个太监。

    从袖中,取出方才接过的奏折,压低了声:

    “去,把这个交给贵妃娘娘。”

    “是。”

    ……

    楚玠高烧不退、大病了一场,直到第二天才慢慢醒来。

    一睁眼,便被他那个元帅老爹骂得狗血喷头。

    楚元帅怒极,想他楚家,各个都是将门之后,何曾长跪于宫门前?还跪在人来人往的羲和宫,还是为了一个女人!

    他对着楚玠痛骂一番,对方苍白着脸,躺在床上不吱声。

    楚玠唯一的念头便是:他的微微要嫁人了。

    那人,不是他嫉妒的柳奚,而是千里之外的、年纪都可以当微微父亲的米蚩王。

    他宁可微微嫁的是柳奚。

    见他缄默不语,楚老元帅也无可奈何,只留下一句“你好自为之”,便气冲冲地离开了屋。

    独留楚玠一人在床上发呆。

    不知过了多久,终于又有人轻轻叩了叩房门,有女子低沉着声音:“公子,喝药了。”

    楚玠的头昏昏沉沉的:“进。”

    那人推门而入,将药碗放于桌上,又取来勺子。

    男子从床上半支起身子,耷拉着无力的眼皮,看她舀了舀那黑糊糊的汤汁。

    忽然,他眸光一闪。

    这是什么?

    他抓过女子手腕,看她衣袖下半露出的一个标志。

    这是……

    “宫里的人?”

    楚玠讶异地抬眼,对方却是一笑,对他比了个“嘘”的手势:

    “莫出声,我是贵妃娘娘派来的。”

    楚玠皱眉。

    眼见着那人从盘子最下面取出一样东西,递给他。

    “喏。”

    他迟疑了阵儿。

    不为别的,只因他看到了其上“奏折”两个烫金大字。

    这是其他人呈给皇上的东西,私自翻阅,那可是要掉脑袋的死罪。

    “楚公子,不是想让公主留在大堰吗?”

    如此一声,楚玠的眼皮跳了跳,“这是何意?”

    “您看了就知道了。”

    楚贵妃不愧是京城第一美人,就连她身侧的宫女,笑起来也与其他宫女不同、别有一番风韵。

    楚玠顿了顿,将奏折取过。

    一开,其上赫然的三个大字便让他猛然一愣。

    ——军、军令状?

    再次愕然抬眼,那宫女挑了挑眉。楚玠捏紧了折子的一角,再往下看去。

    愿率大堰将士,征讨米蚩,若战败,愿受军法处置。

    落款:柳平允。

    男子执着奏折的手一抖,又迅速冷静下来,“这折子,你们是从哪儿来的?”

    “柳大人送到皇上那儿之前,被我们娘娘拦下了,”宫女道,“怎么,公子可看清楚上面的字儿了?”

    “啧啧,看不出来呀,柳大人为了不让公主外嫁,竟还以生死立下了军令状。”

    大堰的军令状,皆是以生死而立。

    若失败,则是一条血淋淋的人命。

    楚玠凝眸,不语。

    见状,宫女又添油加醋:“若是这事败了,公主和亲米蚩是跑不了了的;若是事成……”她又一顿,“也不知,公主会不会嫁给他柳平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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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七月十四,公主出塞。

    明澈不知去父皇那里闹了几次,终于惹得圣上龙颜大怒,将他禁足于璋珲宫。

    可明晃晃是谁?那可是从跟着明微微上蹿下跳的主儿。他又从璋珲殿翻墙到采澜宫,刚叩了叩宫门,又被人抓了回去。

    皇帝怒了,楚贵妃也怒了。

    他们派人看着明澈,这明微微出塞这天,直接让人把他绑起来。

    生怕这兔崽子又惹出什么祸事来。

    长安哭哭啼啼地来给明微微梳妆。

    此番公主出塞,带的宫女不多,念着长宁的腿还没有好,微微便把长安长宁这两姐妹留下。只带了阿采和几个信得过的宫娥过去。

    经了这几日,明微微已是心灰意冷。

    饶是她想破了脑袋也不明白,母妃怎么舍得她嫁去米蚩。一向很是宠溺自己的母妃,怎么突然变得这般狠心。

    此去米蚩甚远,一路上十分颠簸,长安心中担忧公主,一个劲儿地给她装东西。末了,又偷偷把她发上几根钗子拔下来。

    “这么远的路,您带着这么重的钗子,会头疼,”宫娥泪眼涟涟,“奴婢给您将一些金钗首饰塞进包裹里,让阿采姐姐看着。”

    阿采鼻子一酸:“好。”

    不一刻,便有太监捧着圣旨来。明微微垂着眼,从座上站起,一福身。

    流苏坠子蹭了蹭面颊。

    太监宣读的内容,与前几日,母妃拿给她看的那份皇诏无异。

    那太监声音又细又冷,让少女面色一寸寸凉下去。末了,对方轻瞟她一眼,声音微微向上扬起:

    “公主,接旨吧。”

    少女伏身于宫槛前,闻言,身子一僵,片刻后,终于举起双手。

    声音微微颤抖:

    “儿臣折怜,叩谢父皇、母后。”

    阿采在一旁听着,心都要碎了。

    宫女连忙转过脸去,不忍看。

    接了圣旨,便要上路。

    母妃没有来送她。

    晃晃更是被她禁足于璋晖殿。

    她不通语言,宫里便为她配了位会米蚩语的大人。明微微随太监走到宫门前,那里早有车马等着她。

    公主联姻米蚩,阵势自然要做足。

    宫门前是乌泱泱的人马,柳奚站在人群之首,身上穿着湛蓝色的官服,一双眼静静地瞧着她。

    树影落在他脸上,柳奚抬眼,看着她一身大红色的裙裳,忽然有些失神。

    “公主。”

    他出声,声音轻缓。

    明微微哑然失笑。

    原来他便是那位通米蚩语的大人,原来自己即便是去了米蚩,也逃不开他。

    ……

    一番繁杂的礼仪,她便要上车去。

    车队仪仗皆是大堰最好的,她在这众目睽睽之下,迈了迈步子,如红莲似的裙裾一下子荡漾开来。

    她似乎听见有人低语:

    “怎么会是五公主……贵妃娘娘一向很宠她呀。”

    “真是可惜了,唉……”

    米蚩是何地?

    蛮人遍布,怕她过去,只一天身子就吃不消了。

    艳阳高照,明灿灿的日光照在少女面上,明微微眯了眯眼,柳奚微垂着眸,朝自己走来。

    一步,一步,皆是从容不迫。

    “公主。”

    他抬了抬眼,朝她伸手。

    她的头上顶着重重的发冠,金灿灿的,有些耀眼。

    循着礼仪,他要扶她上马车,再护送着她,平安到达米蚩。

    湛蓝色的袖子伸到自己面前,这一身平平无奇的官服,竟也被他穿出几分仙风道骨的韵味来。明微微抬眼,望向他。他的皮相与骨相皆是漂亮,尤其是那一双眼,竟是像极了母妃。

    他的狠心,更像母妃。

    明微微躲开他。

    他的手似乎一顿,却也是不着痕迹地收拢回了袖中。宫人上前,为她掀开车帘,少女迈步,还未踏上马车,就听见身后突然迸发出一阵:

    “恭送折怜公主——”

    “恭送折怜公主!”

    四周都是欢送之声,各人面上神色各异。兰氏也来了,她站在人群之中,朝她弯了弯唇。

    面上尽是胜利者的姿态。

    明微微冷笑,折怜折怜,她倒真是让人可怜。

    “公主,”有宫人走来,低声,“上车罢。”

    少女回眸,环视身后重重人群,与那巍峨的宫殿,目光倏地变得有几分凌厉。

    就在她一脚方踏上马车之际,另一匹马从宫门内飞快跑来,来者扬鞭,手捧皇诏,急忙高呼:

    “且慢!”

    她脚下一顿,转身。只见那人又将手中诏书扬了扬,声音高昂:

    “折怜公主接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