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64“楚小将军回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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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明微微被阿采搀着,慢慢往璋晖殿中走。她的步子极缓、极慢,却是极稳。忽然,她看到了不远处那一道人影。

    一抬头,明晃晃正站在一棵光秃秃的树下,朝她笑。

    这几日,晃晃刻意没让明微微听到有关柳奚的一丁点儿消息。

    比如他不知为何与楚贵妃大吵了一架,气得那女人当场摔门而去;比如楚贵妃将那日留了牌子的秀女都接近宫中,分别都给了名分;再比如他今天早上在御花园,还看见了柳奚与叶君月一同游玩。

    ……

    冬意愈甚,寒风亦是愈发凌冽,北风呼啸着,席卷着整个皇宫。鹅毛大雪簌簌而落,大堰遍地皆是一派银白之色,明微微知道,新年要来了。

    年关将近,按理,楚玠也要回来了。

    她有些激动,书信更是一封接一封地送去。她也知晓楚玠军中繁忙,不能次次都给她回信,不过每隔一阵儿,对方还是会让飞鸟传书,给她报平安。

    每每看到楚玠的信件,她都会觉得无比的安心。

    柳奚更是因为那一纸遗诏顺利登上了皇位,听闻他登基那天,一连下了许多天大雪的天色突然放晴,当他坐上龙椅的那一刻,天边更是闪过许多异色——赤橙黄绿青蓝紫,竟是七彩霞光!

    众臣大惊,忙不迭齐刷刷跪下,朝着殿上,遥拜。

    七彩祥云,大吉之兆啊!

    座上那人,更是大堰百年、甚至千年难得一遇的君主啊!

    “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众人皆惊愕不止,都还在出神呢,不知是谁突然高扬着嗓音,让所有人都齐齐往那殿上望去。

    男子穿着极为尊贵的龙袍,那般明烈的明黄色,足以让天下所有人都仰望。他薄唇轻抿着,脸上神色淡漠,无悲无喜。听见声音,柳奚淡淡往下一瞥,狂风扬起他的衣袖来。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人声鼎沸,如有天崩地裂!

    柳奚垂眼,俯视着脚下的芸芸众生,迎上那些分外仰慕的眼神,兀一勾唇。

    ……

    楚玠已有好些时日没有给她来信。

    没来由地,竟让明微微无端感到十分心慌,右眼皮也跳动着飞快。

    不光吃不下饭,就连觉也都睡不好了。

    阿采心思敏锐活络,见她这般,亦是看着眼里疼在心里,终于忍不住上前宽慰她道:“主子,听外头的雪都化了,日头正大的,阳光明媚的,不如我们出去走走?”

    “阿采,”话音刚落,袖子便被人一扯,“楚玠哥哥来信了没有?”

    宫女一愣,“没、还没有……”

    他怎么、怎么能一连半个月不来一封信了呢!

    一个不好的想法从脑海中闪过,前几天她在宫里漫步,似乎听到有宫人声议论道:“听前.线又起来了,那米蚩原是要降的,突然又使了个诈……”

    “主子?!”

    手上一烫,明微微“嘶”了一声,右手猛地往回扯,桌上已是一滩水渍。

    无名指和拇指还有些泛红。

    “快去取冰来!”阿采焦急地向后一吩咐,登即便有宫人端着冰块慌张上前。那宫人一边替她敷着手上的烫红,一边道,“主子,您在发什么呆呢,这般不心,还好烫得不重……”

    “砰”地一声,房门被人从外慌张推开。

    跑进来的竟是长安。

    “干什么呢?”阿采一蹙眉,面色不虞,“这般冒冒失失的,冲撞了主子怎么办!”

    长安猛一顿足,却是气喘吁吁的,她跑得极为快,一张脸儿更是涨红了。她似乎没有听到阿采的话,径直望着坐在一旁地明微微。

    “主子,不好了!”

    明微微的呼吸一滞。

    “楚将军他、他……回京了!”

    “楚玠?!”

    少女一下子甩开阿采的手,跳下了贵妃椅。

    “那为何还要不好了?”

    长安哭着:“主子。方才奴婢听了消息,楚将军那一仗,败了。楚家军损失惨重,皇上已经派人去和米蚩谈判了,据要签订一大堆条约,该赔钱赔钱,该割地割地,还有——”

    正着,那丫头一顿,呼吸也变得急促起来。她颇为惴惴不安地扫了一眼明微微,声道:“还有,听其他宫人,楚将军临出征前曾签了一份生死状,如今那生死状正在皇上手里,要将他处斩……”

    明微微一愣,待明白柳奚要处斩楚玠时,面色“唰”地一下变得灰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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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明微微赶去柳奚那里时,一下子便被殿门前的宫人给拦了下来。

    “柳姐,您不能进去。”

    那宫人望向她,许是念在她先前是折怜公主、如今又有七殿下在给她撑腰,对她的态度还算得上是恭敬。

    明微微定下心神,“那便麻烦公公传报一声,就我要见他。”

    “柳姐,皇上如今正在处理公务,不便见您。”

    明微微啪地取出一包碎银。

    那人一愣,似乎还是不愿放她进去。

    “还不够么?”少女又取下手腕上的翡翠镯子,塞给他,“这下呢,够不够?麻烦公公传报一声。”

    太监面露难色,“柳姑娘,奴才直接跟您吧。不是奴才不愿帮您传报,皇上特意叮嘱了,不见您。您……还是回去罢。”

    手心一沉,对方已将银两与镯子原封不动地还给了她。

    她微愣,“他了,不见我?”

    “对,皇上特意了,不准奴才放您进殿。”

    正在言语,忽然一辆轿辇停落在院门前,明微微循声转过头去,只见叶君月一身媚色,摇曳着腰肢走了过来。

    “月妃娘娘。”

    叶君月亦是看见了站在一侧、面色不善的明微微。

    “哟,怎么是你呀。”叶君月不知道明微微是何人,只当她是某位留了牌子进宫的秀女,“怎么,皇上都了不见您,还死缠烂的,真不怕出去掉价。”

    太监面色一滞,声道:“月娘娘,您莫这么……”

    “怎么,本宫堂堂一个妃位,难道还怕了她不成?”

    她虽为妃,却是宫里头位份最大的娘娘。太后娘娘,即先前的楚贵妃,有立这位丞相千金为皇后之心,谁知,性情一向温冷的皇上竟因为此与太后大闹了一场。最后二人各自让步——让叶君月入宫,封了个妃位。

    她便是这后宫中,一人之上万人之下的存在。

    叶君月对着明微微翻了个白眼。

    “劳烦公公,替本宫传一声,本宫方抄写了幅诗,前来送给皇上。”

    她身后立马有宫女捧着卷轴上前。

    太监将卷轴取过,眉开眼笑,“好,娘娘稍等片刻,奴才这就去同皇上一声。”

    叶君月得意地扬了扬脸,颇为闲适地瞥了明微微一眼。

    明微微懒得理她。

    等了片刻,殿门又轻轻被人从内推开,叶君月期待上前,“怎么,皇上要见我了吗?”

    太监摇摇头,“娘娘,皇上,谁都不见。”

    女子脸上的喜悦之色一扫而空。

    那太监忙不迭安慰她,“月娘娘莫急,皇上此时正在处理公务,十分繁忙。那幅字,皇上已经收下了,待闲下来了,一定会去娘娘宫中看您的。”

    叶君月还欲多言,殿门突然又被人推了开。这回走出来的是一个眉清目秀的宫娥,她看了殿外情景一眼,轻声道:“皇上准您进来了。”

    叶君月大喜,就要迈步往殿里走。

    “月娘娘,”却未料,那宫女竟拦住她,“皇上,见的是柳姐。”

    柳姐?

    叶君月一愣,明微微已从她身边擦肩而过。

    步子轻轻,只留下一道幽冷的清香。

    徒留叶君月满脸僵硬,站在原地。

    穿过一条走廊,紧接着便是一道屏风,宫女恭敬地伸手一指引,而后极有眼色地退了出去。

    “姑娘,到了。”

    末了,还不忘细心地替他们关上房门。

    屋内燃着淡淡的龙涎香。

    那人一身明黄色龙袍,正坐在桌案前,执着笔,批阅着折子。

    听见脚步声,他抬起头,在看到少女的那一瞬间,柳奚原本清冽的眸光一下子变得温和许多。

    “微微,”他放下笔,朝她笑,“你来了。”

    幽幽香雾升腾而上,男子站起身,欲朝她走来。

    却听她径直问道:“你要杀楚玠么?”

    柳奚步子一顿。

    明微微的声音中,竟还夹杂了些许质问。让他抿了抿唇,轻声叹道:“他该杀。”

    “他为何该杀?他难道没有上战场杀敌、迎战米蚩、保卫疆土吗?他难道是在战场上做了逃兵吗?”

    “他立了生死状,败了,让大堰割舍了整整五座城池,”柳奚耐心同她道,“不仅如此,我大堰还需要赔给米蚩许多银两,米蚩王贪心不足,再过些时日,定还要来征讨。而如今我军军心大溃,若不依着军令状处斩楚玠,怕是难以稳定军心。”

    他的话语轻轻的,却是力均千斤、丝毫不给人辩驳的余地。明微微站在桌案前,抬着一双乌黑、明澈的眼,静静地瞧着他。

    她突然感觉面前此人,许多陌生。

    那一身明黄色的龙袍,罩在他身上,竟是分外的刺眼。

    让她问道,“那么,柳奚,你要亲手杀了我的夫君么?”

    此言一出,男子面色果然一顿。

    他沉默少时,又抬起眼,那样一双锐利而美艳的眼,直直地刺向她。明微微咬了咬唇角,忽然走上前。

    解开了氅衣的扣。

    “微微?”

    柳奚一愣,她这是要做什么?

    不等他反应,女子已径直来到桌案前,她靠着桌子,厚重的雪氅顷刻便落了地。柳奚皱着眉头,目色摇动。

    “柳奚,”却听明微微发出一声冷笑,“你想要的,不就是这些吗?”

    转眼之间,那雪白的柔荑,又柔情万种地落在他的衣带上,少女楚腰盈盈,贴向他。

    那呼吸热烫,她那眸色却一寸一寸,愈发清冷。

    明微微似乎在咬着他的耳朵笑:

    “皇上一直想要的,不就是臣女的身.子,对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