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66凤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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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日,明微微与楚玠和离一事传遍了整个皇宫。

    随之而来的,还有皇上欲立柳家二姐为后的消息。

    有人一早看到皇上匆匆赶往太后娘娘那里,寝殿内似乎还发生了不的争执。先皇在世时,太后娘娘便常常恃宠而骄、脾气十分不好。今日听了那消息,更是炸了毛,叮铃哐当地把寝殿里头的东西摔了个干净。

    新帝站在一边儿,垂着眼,全程不发一言。

    太后摔够了东西,坐在贵妃椅上,满脸通红。她抚着起起伏伏的胸口,终于顺稳了呼吸。片刻,她又一回头,眸光犀利,落在那一袭明黄龙袍之人。

    “皇上可是考虑好了。”

    柳奚这才抬眼,轻轻“嗯”了一声。

    他今日来,不是与她商量的,而是在通知她。那立后诏书已让人下达了,纵是群臣反对,亦无济于事。

    太后猛地一拍桌子:“这是你把自己在往风口浪尖上推!”

    他方登基,那龙椅还未坐热乎呢,许多双眼睛都在暗处盯着他。她为他纳叶君月,也正是看中了叶家在朝堂上的势力。

    可终究是——

    恨铁不成钢啊!

    女人一咬牙。

    “哀家算是管不了你了,皇上自己拿捏罢,”她愤恨地握着拳,“看是江山重要,还是那一个女人重要!”

    到时候被明天鉴、被明澈抢了江山,有他后悔的时候!

    宫女生怕太后把自个儿身子给气坏了,上前替她一下一下地顺着背。女人抬了抬手,宫女立马递上来一盏热茶,热雾缓缓往上升腾,漫过她那一双精细的眼。

    皇上走后,宫女又来给她捏肩,安慰她道:“娘娘,您莫太着急了,自己的身子最重要。况且皇上也不是糊涂的人,会有分寸的。”

    “分寸?”座上浓妆艳抹的女子冷哼了一声,“他的分寸,便是哀家好不容易让叶君月进宫,这宫门还没迈多少步呢,他就转头娶了微微。”

    宫女抿了抿唇,“娘娘,依奴婢看,柳姐确实也挺好的。起码……咱们知道根底。月妃娘娘虽然家底殷实,可终究是个知人知面不知心的,娘娘忘啦?那日您请了灵山寺的人来,月娘娘她心思活络,怕是有野心呐。”

    太后忽然一默。

    “哀家知道,微微是个好孩子,”一提到明微微,女子眼神飘远了,“到底,哀家对她还是有感情在的。”

    毕竟自己也抚养了她整整十六年,看着她从长到大,虽然不是从身上掉下来的肉,可总归有些恩情在里面。

    她看着微微哭,看着微微闹,看着微微笑……看着微微追柳奚。

    楚太后握着茶杯的手一紧。

    出神良久,又缓缓松开。

    她对微微,有许多愧疚。

    茶水有些凉了,其上飘了些碎茶叶,太后抿了抿唇,眼中已有风霜。

    只听身侧的宫人又试图安慰她道:“是,柳姐咱们知道底细,有感情。她对皇上的喜欢,娘娘您也看在眼里。况且柳家在京城中颇有名望,柳姐也是名门家的姑娘。”

    “名门望族?哼,终究还是抵不上丞相家的姑娘。”

    太后哼了一声,何谓丞相,那便是百官之首,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一想起方才柳奚为明微微与自己争执的场景,她便觉得胸闷得发紧。见她又皱眉,宫人连忙替她换了一盏新的热茶,顷刻间又有温热的手炉奉上。

    “娘娘莫再气了,就算是……就算是皇上不争气,您还有七王爷呢。”

    明澈。

    一想起她,楚太后的头更疼了。

    “罢了,莫再提了。”她叹道,走一步算一步罢。

    ……

    和离书与凤冠一同入了璋晖殿。

    太监奉命来送玉玺时,晃晃正好不在殿内。听着门外的一阵嘈杂声,明微微一蹙眉。对方当着她的面,先是将立后的诏书展开,而后又将凤冠呈上。

    “娘娘,这是凤冠,您立后大典上要戴的。吉服正在赶制,最晚后天给您送来。”

    庄重华丽的凤冠,让人只看一眼,便生了许多敬仰之意。

    接下来便是和离书。

    柳奚要逼她,亲手断绝自己与楚玠的关系。

    画押时,她的手抖了抖,轻声问那宫人:“这一份,一会要呈给楚玠吗?”

    对方一愣,“那是自然。”

    少女一阖眼。

    硬着头皮咬着牙,她落下手印。大拇指正按着的,是自己歪歪扭扭的字迹——明微微。这字迹在她与楚玠的无数封来往信件中曾出现过,如今一看,竟有几分失落。

    她对不起楚玠。

    “楚将军他……如今怎么样了?”

    “皇上今早已赦免了他的死罪,至于其他的……奴才就不知道了。”

    手指从和离书上撤开,她别过脸去。只要人能活下来,那便一切都好。

    一切,都有从头来过的机会。

    此时已近黄昏,暮光薄薄,轻轻落在少女的睫羽之上。风一吹,细密的睫毛忽然一颤。

    掩住了眸色的翕动。

    她想,希望楚玠哥哥能早日走出此劫,寻得一位贤良美丽的良人。

    ……

    等事情都吩咐完后,天居然黑了下来。

    已过冬至,天黑得极早,就在明微微以为那太监要离开的时候,对方忽然一顿:

    “柳姑娘,奴才还有一事……”

    “。”

    “皇上了,让您搬出璋晖殿,先去采澜宫暂住着。”

    她一愣,旋即冷笑:“就连我要住在那儿,柳奚都要管么?”

    如此直呼皇上的名字,周围宫人皆是一屏气。方才出声的太监亦是不敢大声言语,只道:“奴才只是奉命行事,还望姑娘行个方便。”

    明微微冷冷一甩袖,大步往采澜宫的方向而去。

    路上遇到了叶君月的轿辇。

    叶君月似乎要去柳奚那儿,一张脸儿扮得精致可人,身上的衣服也穿得光鲜华丽的。明微微本想无视她,哪知身侧的宫人忽然一跪,朝那轿辇拜了拜。

    “奴才见过月妃娘娘。”

    月色下,轿子上的女子转过头来。

    她自然认出来了明微微。

    “哟,这又是哪个不知羞耻跑去皇上那儿、被回来的女子罢。”

    叶君月轻轻抬手,漫不经心地看着手上涂抹好的指甲,语气之中尽是讥讽之意。

    烦。

    明微微翻了个白眼。

    “你!”叶君月一下子恼了,“你知道本宫是谁吗,居然还敢瞪本宫,对本宫不敬!”

    闻言,明微微身侧的太监想去阻拦,可他还未出声呢,叶君月已经停了轿。她不知道自己为何这般讨厌身前的女子,或许是因为那样一张清丽的脸、或许是因为她每每都顶撞自己,或许……

    因为她太过于淡定了。

    她好像,完全不把自己这个月妃娘娘放在眼里。

    如此想着,叶君月更恼了,她只觉得心头窝了一团无名的怒火,那火越烧越旺,竟叫她直接走下轿辇,来到对方身前。

    一双眼,骄纵蛮横地盯着那人。

    对方还是不惧她!

    叶君月笼在袖中的手攥成了拳。

    恼怒之中,她亦是有许多好奇,“你究竟是何人,竟敢这般直视着本宫。”

    这宫中,就没有位份比她高的女子!

    “话啊,哑巴么?!”

    叶君月竟忍不住伸手,推了对方一把。

    那人的肩膀极细,整个人看上去也有些瘦弱。被她这么一推,明微微两手一松,“哐当”一下,好像有什么东西从她怀中掉了出来,坠落在地。

    叶君月背对着光,看不太清地上的东西,只能模糊地辨认出那是一个头冠的模样。上面镶满了金玉,闪着光。

    “这是……”

    心中隐隐生起些许不祥的预感,叫叶君月右眼皮一跳。

    只见身前少女弯了弯身子,将那地上的东西捡起来。地面上积了些雪,那头冠上沾了些水珠子。阿采忙不迭取出帕子来,递给自家主子。

    明微微微垂双目,轻轻将手上的物什擦拭干净。

    手指纤纤,细长而干净。

    面容亦是清丽干净,那面色清平,眸光更像是一片平静的湖水——便是这种云淡风轻、这种清澈又明艳,让叶君月生妒意。

    她还记得,自己第一次见到对方时,是在通往御花园的那条道儿上。

    在那里,每个贵女的神色都是激动的、迫不及待的,又因为一会儿要面圣而感到几分羞涩。一眼望去,大家的脸都是粉扑扑的、双眸里,也都是亮晶晶的色彩。

    但她却不一样。

    叶君月第一次见到她时,她正推着一个人。头发披散下,更为她增添了几分温婉。她好像是来面圣的,又好像对眼前的这一切都表现得漠不关心,一下子便吸引住了叶君月的目光。

    她不知道,是经历了怎样的女子,在面圣时,才会表现得这般淡定。

    她可能永远都不知道。

    明微微将手上的东西擦拭干净,又抬了抬袖,将那刚刚坠落在地的头冠递给下人。见了那东西,宫人的神色一下子变得凝重许多,更是颤颤巍巍地伸出手,将其双手捧住。

    如此恭敬……

    叶君月的右眼皮又跳了一跳。

    她究竟是何人?

    满腹疑虑,对方恰恰也在此时抬起一双眼来。明明是同样的年纪,叶君月却觉着,对方双眸中竟然还沾染上了一层风雪。与其她是在看着自己,不如她在量自己,可那眸光温和,丝毫没有挑衅之意。

    也根本没把她当成一个竞争对手来看待。

    “这……究竟是什么东西?”

    叶君月终于问出了声音。

    而面前的女子,又是何人?

    闻言,对方又轻飘飘地扫了自己一眼。

    轻描淡写道:“月娘娘刚刚了的东西……”

    “是凤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