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二十三
时雨内心一片慌乱, 手中的刀抵着他胸前,他胸口的伤在衣服下还缠着厚厚的纱布,那里全是血, 大片血沾染了她的手, 浸染了她的衣服, 嗓子里像塞进刀片,划得鲜血淋漓……那种久违的痛感又蜂拥着冲了上来, 她强迫自己冷静,强迫自己忍住不该露出的情绪。
砂姐不明白:“陈先生, 你为什么这样做。”
裴征悠闲地架着长腿,毫不在意胸口抵着的刀尖, 轻挑着唇角是掌控一切的笃定,“她不敢,她拿刀的手在抖,脸色惨白,眼神慌乱和恐惧,她的手腕非常细, 绝不是拿刀的人, 你信不信她与我无关,但别把我扯进你们这点破事。”到最后一句, 男人失望地摇摇头,“砂姐,你格局太了。”
时雨的手确实在抖,因为刀尖抵着的不是敌人, 而是裴征。
砂姐自诩是一个非常有能力有胆识的女人, 还没有人用鄙夷的言词讽刺她, 但她并不是愤怒, 甚至有些愧色,因为面前的男人毫无疑问是出色的。她并不会否认自己的不足,她更愿意直视。
裴征看出砂姐的动摇,那就再向前推一把,他蓦地向前,时雨在他身子前倾的瞬间下意识后退,他就不怕他的动作会使刀尖刺进他胸口吗,那里禁不得再伤一次,他太自信了。
是的,裴征笃定,想要与毒枭周旋,就要豁出性命,她知道这个道理,难道他不知道吗,想要心理战,就要置之死地而后生,她还太年轻。
男人噙着痞痞坏坏的笑,快速出手扣住她手腕,反手一转之际时雨便被他捞进怀里,裴征握住她拿刀的手,指尖细细摩挲着纤细柔软仿佛一捏就碎的手腕,啧啧咂舌:“美人不杀我吗,那我可帮不了你喽。”他完,手腕一翻把她推了出去,笑意瞬间敛去,化用一张生冷无情的铁血面孔,“杀了吧。”
砂姐被他一波波的反转弄得一头雾水,可这个男人的话不无道理,这是她内部之事却牵扯到他,着实不妥,还有她那句话,格局。
她发觉陈正这个男人,不羁的骨,多情的肠,野性的狂,越深交越能发现他的魅力。
此时不宜当着他处理内部之事,如果纷朵真有问题,之后再处置也可。她摆摆手,“算了,让陈先生看笑话,抱歉。”
时雨手中的刀掉到地上,目光还是那么平静,但看向裴征时,他读出她眼底的波涛与恐惧。
时雨惨白着一张脸,转身离开。
裴征提着的心终于落了下来,先散砂姐的疑惑,再以激将法让她对自己怀疑,最后让她杀人,三十六计攻心战,裴征必要赢,否则只能硬抢。
“陈先生,抱歉刚刚我并不想对你动手,只是试探她。”
裴征了然一笑,“无所谓,不过砂姐,做大事者格局不能太,刚刚的事就当是你跟我开玩笑,你请我喝杯酒,这事翻篇。”
砂姐叹气,“纷朵走了,你想喝什么我给你亲自调一杯,如何?”
“砂姐也懂?”
“尝尝,也许会有意外收获。”
“那,辛苦美人了。”
砂姐抿唇一笑,“陈先生,我喜欢你的风趣幽默。”
裴征毫无客气地点头承认她的赞美:“不止你一个人这样过。”
“有很多?”
裴征噙着笑,一双眼勾人的笑,却吐着警告和威胁,“有人喜欢 ,有人想杀我,有人想试探我,不过敢跟踪我的人,都见不到第二天的太阳。”
砂姐内心一凛,他的警告是她之前派人跟踪他,“若谁敢这样做,我替你解决掉。”
裴征笑着颔首,“多谢。”
裴征喝了一杯酒,两人就最近的势态聊了聊,半个时后,裴征准备起身时,对砂姐了句话,砂姐听闻惊骇,目光瞟向自己的手下,眼神变成狠戾。
他快步走出赌场大门,接他的车停在门口,他钻进车里,刚刚还硬抗着谈笑风生一场硬仗的男人,在钻进车里时,瞬间虚脱。
时雨接住倒在后座的男人,“你怎么样,能撑得住吗。”
裴征紧抿着唇,几次缓着呼吸对耳机里的人:“如若有尾巴解决掉。”
“是。”
金三角危机四伏,稍有不慎便满盘皆输,裴征不能让时雨出事,也不能让自己出事,他确实难以支撑,周身的血液向外涌出。
时雨看着他脸上一层冷汗,急忙替他擦拭,“哪里疼,还有哪里,伤口疼不疼,你刚刚重伤为什么冒险出来。我会想办法斡旋,你为什么就是不放心我。”
“你在我眼皮子底下,我就没办法放心。”他虚弱无力,时雨手从他脸上滑至胸口,想看看他的伤处,却不想,触手一片血色,鲜红的血液从他伤口处涌出来,染红了她掌心。
他今天出来穿了一身的黑衣,是为了掩住血色,他什么都知道,他刚刚缝了那么多针,此时早已裂开。时雨再也控制不住,眼泪唰的一下大滴大滴滚下来,“裴征,你流了好多血,好多好多,全是血,裴征……”
裴征扣住她捂在他胸口的手,“雨,别看。”
“裴征,好多血,好多,好多,裴征,你不要死,求你了。”
“我不会死,雨,我真的不会死,只是流点血,没关系,我血多,很多的,你,你放心……”他声音越来越弱,他已经硬抗了一个时。时雨不住摇头,不停地蹭着他的血,手捂着他胸前伤处,“你为什么要这样做,你不信她真的对你下手吗。”
“置之死地而后生,不然她谁也不信,总之不能让你受伤,我伤就伤了,多一处少一处没关系。”男人紧咬牙关,才不让自己看起来那样虚弱,他不想她担心害怕,她定是吓到了,“雨,我不会死。”
“我的那么清楚,我跟你没关系,你是不是傻,裴征,你死了也不值得,我不会感激你,我永远都不会。”
“我不要你感谢,我只要你活着。”
她的眼前模糊一片,她看不清他的面容,但时雨知道,那张脸惨白无血色却又坚毅果决,不容半分质疑,她只能紧紧地抱着他,捂着他流血的伤口,嘴里不停地念着,不会死的,不会死,不会,不会……
车子飞奔向医院,余天跳下车跑进去,很快医护人员推着医护车跑出来,裴征握着她的手,“砂姐要跟曲寒见面,她想谈合作。”
“你不要了,好了再,不急,这些事都不急。”她不想听,救命的紧要关头为什么任务给她听,交待后事吗,“你不要,什么都不要,我不想听,我什么都不想知道……”
“雨,我不会死。”他再次坚定地告诉她,“别怕。”
时雨和四元把裴征扶到床上躺好,飞奔向医院救诊室。
急救室门口,裴征松开她紧握的手,“雨你出去。”
她摇头:“我要看着你,我不走。”
男人即使几近昏迷状态,依旧沉着嗓音厉喝道:“余天把她拽出去。”
时雨握着他的手不松,“我不走,我哪也不去……”
男人忍着巨大的伤痛甩开她的手,沉着怒喝,绝无温存:“出去。”
余天见这情形,扣着时雨的双臂把人拖拽着带出门,“雨,你就听老大的话。他不想让你看到他满身的伤,老大对你的心兄弟们都看在眼里,我从没见过他为一个人这样疯狂过,我见过他救人不要命,但这样疯狂的,只有你。”
时雨的眼泪大滴大滴地无声滚落,头抵着墙壁一句话也不出来,余天看着女孩儿瘦的背景,若是按之前的表现,她对老大没半分感情,现在这样看又不像。
余天担忧的望着诊室里,过了许久,他看到时雨走向另一侧,眼神空洞的望着什么,却也什么也没进入她的眼。
一个时过去了,人还没出来。
两个时过去了,裴征还在里面。
时雨迈着机械的双腿走向余天:“他不会死。”
余天看到她眼底的恐惧,这,明明是有感情的,为什么之前表现得完全不像,他点头,笃定道,“不会死。”
不知是谁安慰谁,还是自己的心需要一个肯定。
余天:“伤口裂开得重新缝,就是,再遭一遍罪。”
她木讷地点点头:“麻药是吗。”
“肯定的,不会生缝。”
不疼就好,可她疼,疼得浑身发抖,余天发觉她状态不对,“你去椅子那坐会儿。”
她没话,眼神依旧空洞。
裴征睡了一觉,睡得天昏地暗,梦里群模乱舞,枪战,火炮,还有一双模糊的眼浸满泪水,面容越来越清晰,时雨在哭,他笑了出来,时雨居然在哭,一定是看错了。
突然想到什么,时雨真的在哭,他猛然间惊醒过来,睁开眼睛,入眼的白。
他缓缓地抒了一口气,目光回转,病床边趴着的女孩儿,正紧紧地握着他的手。
裴征笑了。
感觉到手边微动,时雨蓦地抬眼,看到男人苍白的脸上沁着暖暖微笑。
提着的心终于落下一阶,紧绷的情绪使她无法控制着身体的紧绷。裴征以为她会开口询问他情况如何,就见她双手握着他的手抵在额头,一句话也不,但双手的紧握出卖了她内心的不安。
“雨。”他叫她。
时雨摇头,“你不要话。”她要缓冲自己的情绪,“等会儿。”
裴征心疼她,她抗下太多压力,此时的她几近崩溃边缘,依旧强硬的抗下所有自己化解:“我没死,不是吗。”
时雨缓了半晌,终于抬起惨白的脸,冲他点点头,“对,没事了,我去叫医生。”她着要起身,他却反握住她的手,“不想松开你。”
时雨没动,就这样被他握着手,不知是谁握着谁,一双手包着一只大掌,他就这样看着她,过了许久,时雨低下头,抵在交握的双手之上。
不消片刻,他的手背湿了一片。
裴征觉得疼能忍,但这种疼忍不了,“以前特别想看你哭,因为你从来不哭,可当你真的哭了,我后悔了,雨,我不想你掉眼泪。”
时雨急忙抹掉泪水,抬起头,“不哭。”
男人笑了下:“我从来没看过你笑,你能笑一笑吗。”
时雨想勾起一个笑脸,可她努力很久,最终失败。
这是时雨从未有过的听话,男人得寸进尺,“没关系,那你能,亲我一下吗。”
时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