朦胧的月光衬着微凉的夜色，当迈巴赫朝着滨海的方向开时，莫遇就察觉出不对了。

    但只是心底隐隐约约的波动。

    但当车沿着海岸山的背面逐渐逼近荧光海区域的时候，莫遇已经几乎确定了即将要发生的一切了。

    这不是他上次带田佑显来的路。

    上次因为是骑自行车，所以两人可以抄路，而现在的路线，是按照自驾游规划的路线走的。

    一致的目的地，不一样的路线。很明显，田佑显已经提前踩过点了。

    坐在副驾驶上的莫遇神色淡然如常，内心却已经像搅动的糖浆，灼烫又混乱。太多不好的回忆像砸碎的挡风玻璃片一样扎在脑海里，而某些抑制不住的躁动也同样在隐隐发芽。

    很多时候自以为早已云淡风轻，却同样早已陷入死局。

    转头顺着路灯的光芒，刚好能看到田佑显乌黑发亮的眸子，他要怎样去面对旁边这个浑身是光眼里藏不住兴奋的男孩呢？

    摸出手机发了一条信息给付许严：［一个时后，电话给我，有紧急事情找我回去。别问为什么。］

    车子稳稳停在了海边径上，树影掩映着月色和海的波涛。

    “莫教授，你能不能先在车上等我一下，最好闭一下眼睛。”田佑显微抿着嘴唇，有点试探地。

    莫遇温和一笑，语气像微风浸润了薄荷糖：“好，我不看。你来拉门，我再下车。”

    接着就听话地靠在座椅背上闭着眼。

    他的确很久都没有得到过惊喜了。与其纠结，不如就暂且享受这一刻的美好吧。

    过了两分钟，就感觉副驾驶的门被拉开，睁眼看到的是有点为难的田佑显：“莫教授，要不然我们…再等一会儿吧。”

    莫遇桃花眼有点疑惑的睁大，直起身子跨下车：“出什么事了？”

    “海边有人……”

    靠近走了两步，远远地瞧着，莫遇也看清了。

    海边有人在求婚。

    荧光海边的草地上摆了一圈发光的夜灯，围成一个心形。五彩的亮光衬着缓缓游弋的荧光海，一个穿着白西装的男人单膝跪下，而碎花裙女孩双手捂着脸已经激动的不成样子。

    表白也能赶一块儿，田佑显真的是千算万算也没想到。之前担心天气状况不好，看不到荧光海，结果荧光海倒是看到了，表白地点却被霸占了。

    刚刚扒开树丛见到这浪漫情景后，田佑显都被吓愣了，正准备表白的男人也被他吓了一跳。田佑显了声抱歉就赶快退了回来。

    “去海边吧，那里能看到灯塔，也很漂亮。”驻足看了两分情侣拥吻，莫遇轻声开口。

    “可是……”

    可是那就没有那么浪漫了啊。

    看着田佑显有点局促失落的神情，莫遇已经猜到他的心思了。

    忍不住微微踮脚摸了摸田佑显的头，安抚道：“你上次不还荧光海是海洋污染么，我们就去看干干净净的大海。”

    田佑显咬了一下唇，轻轻躲开了莫遇揉他头的动作，莫遇似乎一直把他当孩子，愣了两秒轻轻叹了口气：“好吧。”

    两人没再开车，而是沿着海岸线往灯塔亮的方向走。

    看着海岸路灯下两人拉长的影子，田佑显故意把身子往前斜了斜，瞅着斑驳地面上的人影，就好像他和莫遇依偎在了一起。

    “莫教授，你觉得刚刚那样子的求婚怎么样啊？”田佑显突然很想问。

    虽然没那么夸张，但田佑显也准备了差不多的装备，既然没办法在同一地点告白，总该问问莫遇喜不喜欢这款吧。

    “挺好的啊，单纯从求婚来讲，很浪漫。”

    “什么叫单纯从求婚来讲？”田佑显微微疑惑。

    莫遇玩笑地扬起唇角：“你想和我聊婚姻？”

    田佑显脸颊红了一下：“呃，听听……也没什么不可以的吧。”

    “从心理的立场上来看婚姻，是一种富有创造性的人格关系。它是一个过程，并不是荷尔蒙作用下的热烈，甚至不是在举行婚礼的时候就会发生的。它往往会很慢，需要两个人耗费彼此的很多年，才会圆满，真正配叫作婚姻的婚姻关系才有希望被确立。”莫遇望着茫茫夜色，声音卷在咸咸的海风里。

    “所以很多人即使表面上白头偕老，也未能得到真正的婚姻。更多人，都未必走到白头偕老。”

    田佑显有点云里雾里地听着，但能考上C大的智商自然也不差。他能听得出莫遇虽然一副专家的样子一本正经地聊婚姻，实际上也杂糅着他的爱情观。

    “所以莫教授你并不喜欢刚刚那样子的告白，觉得很虚浮，没有安全感？”田佑显停下脚步，转身微微低头注视着莫遇。

    “没有，年轻人的爱情就该是那个样子的。只不过我不年轻了，老男人的安全感是自己给的。”莫遇躲闪了一瞬目光，但很快又玩笑地迎上田佑显对视的眸子。

    田佑显突然很深邃地一笑，像是发现了猎物的豹子，莫遇眼中那一瞬的闪躲有被他敏锐地捕捉到。

    转身向前快走了两步，隔开了一段距离，又转回来朝向眼前这个逃避过去的‘老’男人，爽朗地粲然一笑：“莫教授你知不知道男人四十一枝花啊，你今年才28，为什么非要逃避年轻呢？”

    田佑显声音迎着海边微微拂过的风，声音澄澈干净，隔开的距离还有着轻微的回响。

    一字一顿叩击着莫遇的心。

    逃避年轻吗？莫遇第一次听到这个法。

    不过，他好像真的一直把糟糕的过去归咎于年轻。似乎把一切都成年少无知，就真的能逃避掉了。

    所有人都在年轻真好，只有他觉得那是幼稚到需要从自己身上切掉的毒瘤。

    “莫遇，你不再想谈恋爱是因为你的前任吗？”虽然两人隔得不远，但田佑显的声音却像是隔着山谷呼喊。身影在海岸灯的照耀下只能勾勒轮廓，但却能清晰的看到灿烂上扬的嘴角。

    莫遇微张着嘴唇，却没能吐出答案。

    他想不是，可连他自己都知道这是自欺欺人，眼前的男孩也不会信。

    “那他死了吗？”田佑显抬眸问。

    “没死啊。”莫遇一愣，怎么也想不到田佑显下一句会这么问。

    “那莫教授，你可不可以尝试接受我？除了死人我没办法超越，只要他还活着，我就有信心把他在你心里的痕迹洗干净。”

    田佑显的声音笃定，笑容真诚的毫不设防，就像皎洁无暇的月色般纯粹，“莫遇，我喜欢你，你可不以给我一个机会让我做你男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