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面相觑的尴尬一幕发生了，但狼狈难堪的情景却并没有延续。

    刚刚田佑显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眼看着付许严向前迈了一步似要冲过来，甚至觉得那白大褂袖子下攥紧的拳头即刻就会揍过来，可最后积蓄着力的拳头却松开了。

    医生是不能在医院对患者动手的，不然工作前途就全毁了。

    付许严愤怒的似是能把人撕碎的目光狠狠地剜了病床上的胡可意一眼，用力摔上病房的门，咣当一声巨响。

    “你和付医生……”看着关上的灰白色铁门田佑显讶然地开口，从门上面的玻璃窗看人已经走远了。

    “果然怕什么就来什么……来医院都能碰上他值班。”胡可意眸子黯淡地叹了口气，浑身颤抖着从床边坐起来。

    弯腰急匆匆地穿鞋，垂着眼睛声音哽咽：佑显我们把药开了就走吧，路上我和你。”

    “好……”田佑显愣愣点头，“那学长你先等一下，我去开药。”

    田佑显整个人还沉浸在胡可意认识付医生的震惊中，开药的时候还撞了下柱子，满脑子都是浮想联翩。

    看这架势，两人就算不是深仇大恨，也绝对不是普通的矛盾。

    这世界是有多？好像自从遇见了莫教授，周围的人都莫名其妙地串联在了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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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折腾到现在，等田佑显和胡可意再次坐上出租车，已经都过了零点了。而且有点搞笑的是，坐的还是同一辆出租车。

    司机师傅有点惊讶的一笑，看着两人道：“还挺有缘，我刚刚拉完一趟活回来来这蹲活儿，没想到这么巧又拉到你俩。你们这是检查完了？”

    “嗯，检查完了。师傅麻烦您再开回花园区。”田佑显看了一眼精神恍惚缩在后座角落里的胡可意沉声道，自然没什么心情和司机攀谈。

    司机看了眼后车镜，也感觉到了气氛微妙的尴尬，就稳稳开好车不再话。

    这回路上是彻底没什么人了，空旷的路面极其顺畅，夜色下车子开得飞快。

    胡可意一直眼神呆滞的盯着发光的手机屏，双手发抖地握着震动的手机，失魂落魄。

    死寂的空气持续了两三分钟，胡可意才微微坐直身子，颤抖的声音带着哭腔开口：“佑显……你眼中的付许严应该是那种彬彬有礼的绅士吧？”

    胡可意有点歇斯底里地苦笑：“我曾经也是那么觉得的。但那些都是他装的，真实的他根本不是这个样子的！”

    “真正的他很恐怖，很偏执……”胡可意双手抱肩，眼泪哗啦啦地淌着。

    “他曾经在我家做私人医生，我们也算是朋友，一切交往都很正常。后来他去了中心医院做医生，我也当他是朋友，去医院也会挂他的号。”

    胡可意的胸膛不停地起伏着，似乎是废了很大的力气才克制住不崩溃：“可……可后来有一天他突然冲过来找我，才知道我也是gay，和我表白他已经喜欢我很久了。”

    “我不喜欢他自然就拒绝了，可没想到付许严一直死缠烂，还装得深情款款。上次我去医院看病，刚好遇见付许严，他就在医院走廊追着我跑，吓得我也不敢去医院了。”

    胡可意伸手用力地抓着头发，眼神空洞，话已经支离破碎了：“我求他不要再来骚扰我了，可他追求我是他的自由，只要我一天不答应，他就会缠着我一天……”

    “佑显，我根本不喜欢他，可又逃不开……这种绝望的感觉你懂吗？”满脸泪水的胡可意直直地仰头看着田佑显，仿佛一直在深渊底部等待拯救的白兔。

    “我……”田佑显哑然。脑子像是突然被钝器撞击了一下，思绪嗡嗡嗡的很混乱。

    他不知道怎样安慰胡可意，更不知道的是该怎样去判断付许严。在他的印象里，付医生的确就是一个有爱心的风度翩翩很有魅力的成熟男人。

    能看出是那种偶尔会冲动的人，但和胡可意描述的这个偏执变态的形象完全不符啊。

    付医生竟然是这种人吗？

    脑子里回忆着在彩虹庄园初见付许严时莫遇对他的描述。

    ——‘他有喜欢的人了。’

    ——‘是他以前的一个病人，从前付许严在那人家里做私人医生……”

    ——“前段时间他才知道对方弯了，现在在想办法追，但貌似对方不怎么喜欢他。’

    虽然在莫教授当时的表述里，付医生爱的卑微又深情。但顺着胡可意的描述对号入座的话，一切的千差万别又都完全符合。

    而且付许严这种苦情又执着的角色，在里的确很容易偏执黑化，甚至大多时候自己并不能意识到。

    莫教授对于付许严的描述是基于好朋友的角度，自然会偏心一些，而且也多少会受付许严个人描述的影响误导。

    “佑显，你是不是还是不信我。”胡可意见田佑显沉默，一边用袖子擦着眼泪，一边抽噎着把自己的手机塞在田佑显手里，嘴唇翕动，“你看……他刚刚还在发短信威胁我。”

    完胡可意就又伸手捂住脸，抱头痛哭。

    田佑显看着手机屏，的确是几分钟之前付许严发过来的短信。

    而且2121的手机尾号很好记，田佑显当初存通讯录时就有印象。

    【你这是故意摆给我看的吗？好手段，可你觉得我会信？】

    摁灭手机屏幕，把手机放回胡可意的外套口袋，田佑显叹了一口气。安抚地拍了拍胡可意的背，却不出一句安慰人的话。

    从短信看来，付许严识破了。也算意料之中，一个借位接吻并不足够让他相信可意学长和自己是一对。

    而且照着胡可意的描述，就算他们真在一起了，估计只要还没结婚，付许严也不会那么轻易放弃。

    看着胡可意哭肿的眼睛，田佑显第一次觉得成人的情感世界好复杂。

    还好自己喜欢的是温柔的莫教授。

    “我……佑显，我这些不是为了卖惨让你同情我，我只是不想让你误会我。”胡可意嗫嚅着哭诉，嗓子都有点哑了。

    止不住颤抖的手轻握住田佑显的手腕：“如果付许严之后来骚扰你，无论他什么，都希望佑显你不要信，那都是他伪装的假象。”

    “好……”

    城市的夜静悄悄的，仿佛能淹没吞噬一切情感，包裹着人类脆弱又复杂的感官。

    出租车也正好行驶到了花园区，有缘拉了田佑显和胡可意两趟的司机师傅听着胡可意的经历心情也很沉重。

    停下车，司机直接把计价器的表给抬了起来：“伙子们，到了，那个……这趟就不收你们钱了，算是缘分。”

    空气轻微凝滞，车内只有车顶灯散着微黄的灯光。

    胡可意没回师傅的话，却肿着眼睛颤声试探着问田佑显：“佑显，这么晚了，你要不上楼照顾我一下吧。我家有客房。”

    整个人显得羸弱又可怜。

    “我……”田佑显的神经倏地绷紧了一下，本能地警惕。可面对着对方这无助的神态，又不忍拒绝。

    脑子里不知为何突然闪现了莫遇微笑的神情。

    田佑显狠了狠心，顿了一下道：“学长，你好好休息，要是身体不舒服可以给我，我电话一直开机。”

    他不能心软，这是原则问题。

    胡可意喜欢自己，但自己在追莫遇。所以无论胡可意现在以怎样的心态来邀请自己，他都不该和这个对自己有过心思的同性回家过夜。

    “那……好吧。”胡可意也看出了田佑显的坚决，有点失落地没再勉强，“佑显你路上心。”

    看着胡可意安全上了楼，田佑显转身返回出租车，还是给司机付了车费。谁都不容易，他不能让司机师傅大夜班白跑一趟。

    本市的物价不低，田佑显没再坐出租车回家，而是扫码骑了一辆共享单车。

    骑着车穿行在空旷无人的马路上，昏黄的路灯的把自行车的影子映在硬冷的柏油马路上。

    脸颊一道冷风吹进衣衫领口，回忆着今晚的一切，田佑显踩着自行车脚踏板的脚突然一滞，猛地刹车。

    一个想法，突然在混乱的情节里放大。

    他应该从没和胡可意过自己认识付许严，那胡可意是怎么知道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