挂断电话，田佑显发现自己是手脚冰凉的。好像有一团雪被塞到了胃里，想吐却吐不出来，只能任其融化。

    五脏六腑都像结了冰，不是心寒，而是后怕。

    明明就在刚刚，胡可意还在哭诉被骚扰，用那种可怜兮兮的眼神央求自己留下和他回家。结果呢，最渣的就是他自己。

    为什么这么做呢？大抵从一开始对方就知道自己和莫遇在“交往”，从接近自己的那一刻起就是为了拆散他们。

    在酒吧让人给自己下药，安排莫遇抓出轨现形。一次拆散不成功，又约自己去KTV，计划脱身离开后安排其他人对自己再次动手。

    而当见到自己追出KTV，坚持送他回去还产生了怀疑时，胡可意不知道是早有第二手准备还是刚好碰上了，就又演了一出戏。

    这出戏，一方面让付许严误以为自己出轨，好让付许严去告诉莫遇；另一方面又对自己营造付许严的渣男形象，让付许严暂时在自己心中变得不可信。

    结果就是，最后虽然去了医院，也并没有检查胡可意的胃是否真的有问题。八成是身体健康。

    而且如果自己今晚真的心软和胡可意回了家，就等于入了虎穴，估计就真的不清了。

    一环扣一环，每一步棋都像是走在崖壁上，但每一步却又都有退路，把所有人都玩弄在股掌之间。

    卧室里静悄悄的，只剩钟表的指针嘀嗒嘀嗒地转着，田佑显第一次有弄死一个人的冲动。

    他不止一次想过把莫教授伤成这个样子的前男友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莫遇这么美好，怎么会有人舍得伤他呢？田佑显有时甚至更希望是那个人太好，是恋爱太甜，所以分开时莫遇才会走不出来。

    可现在看来，那个温柔乖巧的学长，TM的明显就是个人渣！

    而且是个段位很高的人渣。

    田佑显倒吸了口气，觉得嗓子又干又疼，太阳穴也是嗡嗡响，心想还好自己刚刚没有电话给莫遇。

    付许严得对，这些不该让莫遇知道。莫教授好不容易才走出阴影，决不能再让胡可意那个混蛋再去扰他了。

    下定决心，田佑显给胡可意发了条微信消息。

    【中华田园犬】：明天有时间吗，有些事想和你聊。

    【胡可意（新闻系学长）】：好啊，我明天下午都没课

    【中华田园犬】：那下午1点学校门口咖啡馆见

    【胡可意（新闻系学长）】：那不见不散，佑显晚安，早点睡［爱心.jpg］

    田佑显没理会这条假惺惺让人作呕的晚安，把电量耗到红格的手机充好电，没洗漱就仰面躺在了床上。

    本以为会一夜无眠，但因为太累了很快就睡着了。

    只是在梦里的想法更加无法抑制。

    每每到自己和莫教授手拉手一起走的画面，逛街、接吻、散步……胡可意就会突然冲出来，好整以暇地靠在一旁笑着看他们。

    梦里的莫遇松开了他的手，摸着他的头安慰地了一句‘显显，别担心’，就被胡可意给拽上了面包车。

    然后梦里的自己就开始追着那辆面包车狂奔，一直跑，一直跑……可就是差那么一点，怎么都追不上。

    第二天早上起来田佑显才发现自己的拳头还是攥着的，满头都是汗。

    ＝＝＝

    周一早上的课，田佑显根本什么都没听进去。

    老师在前面慷慨激昂地讲着虚假新闻的社会伤害，他的脑子里却全都是怎样解决掉胡可意。

    终于捱到了下课铃响，田佑显回宿舍换了身衣服，借了江风的化妆品遮了遮黑眼圈。

    到达咖啡馆时，胡可意已经坐在那里等他了。

    粉白色青春稚气的运动服，远看整个人还是那副甜柔乖巧的样子，见田佑显走过来便放下正在玩开心消消乐的手机。

    “佑显，我点了一个食拼盘，你想喝什么自己点。我请客，就当谢谢你昨天晚上送我回家。”胡可意笑盈盈地。

    田佑显走过去拉开椅子坐下：“不必了，只是有些事想和学长问清楚。”

    “什么事？”胡可意的笑容微微收敛，但眸子里的那种无辜可爱还是没变。

    “付医生喜欢的人叫赵晗，不是你。”

    田佑显用得是陈述句，直截了当没留一点余地。

    本以为胡可意会惊慌失措，但对方只是有点泄气的叹了口气，就像完全料到了一样嗤笑一声，眼神突然变得锐利。

    “佑显，你真的是第一个。”胡可意像是有点怅然的长叹了一口气，语气还有几分佩服，“真的是我耍了这么多手段，还没扳倒的第一个人。”

    “昨晚没能留你过夜，我就知道情况有那么一点点棘手了。”

    胡可意伸手用叉子戳着食拼盘里的鸡块，举起叉子在眼前端详着，眼神像是想从里面挖出些什么。

    转而又放下叉子含笑看着田佑显眨着水灵灵的眼睛开口：“实话，我昨晚是挺有把握的，佑显你能不能告诉我你为什么最后时刻会那么坚决的拒绝我？”

    “因为你的破绽太多了。”田佑显冷笑。

    他自然不会照实。自己是因为想到了莫教授才拒绝他这件事，给胡可意听都嫌脏。喜欢一个人，就不会再让其他人靠近，这些胡可意这个疯子是不会懂的。

    看清了眼前这个人的嘴脸，田佑显便不惧什么，他也从来没怕过什么人。

    “呵，是嘛，我还以为你是真傻呢，没想到是装的。既然你都清楚了，那付许严应该也告诉你我是莫遇的初恋了吧。”

    胡可意那张笑的甜美的脸，像是骤然撕裂扭曲，仿佛握着一把血淋淋的刀，表面上却只是神情微变。

    笑里藏刀，田佑显第一次认识到居然真的有这样子的人存在。

    初恋吗？

    田佑显之前只以为是前任，没想到竟然是初恋。那时，莫遇应该是用全部的真心对待他的吧。

    看着胡可意这副得意又挑衅的神态，田佑显恨得简直牙痒痒，但并没表现出来。

    胡可意悠然地靠在椅子上：“事到如今，我也没什么可演的了。我的确一开始就是在刻意接近学弟你的。实话我和我的阿遇哥哥已经好几年没见面了，要不是你们火场拥抱的视频那么火，我可能真的会把他永远留在回忆里。”

    “可惜不行啊，连在gay吧里喝个酒都有人赞叹你们的爱情，我没忍住。”胡可意噗嗤一笑幽幽道，几分懊恼，几分疯癫。

    “我这个人呢，就是很心眼，就是见不得甩了我的人幸福。”

    这句话轻轻的被胡可意撂在空气中，连他自己的时候都没觉得什么，可田佑显的心却猛然一颤。

    田佑显记得莫妈妈过，失恋后的莫教授曾经一度走不出来，酗酒、抽烟、封闭自我……这怎么想都应该是被甩了。

    可……竟然是莫教授主动提的分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