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语：

    人生可意事，随手风雨散。

    ——《秋夜读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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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衬衫熨烫妥帖，笑容弧度刚好，那双金色的眼睛就像是猫科动物的眼睛。

    却没有高高在上，反而平和的似皎皎月光。

    胡可意看见莫遇的第一眼，心里就生出了种新奇的念头——至少，这趟低级的心理治疗没那么无聊了。

    “果汁。”莫遇走过来，微弯着身子温和一笑，把盛着橙汁的纸杯递给胡可意。

    男孩一进咨询中心的门他就注意到了，眼神躲闪有些腼腆，量自己的目光还有点发怯。

    其实莫遇也才刚回国不久，很多思维还没扳回来，不是很清楚国内这个年纪的高中生都想些什么。

    “谢谢……”胡可意伸手接过杯子，用他擅长的柔弱语气，“哥哥……一会儿是你给我治疗吗？”

    “不是治疗，是聊天，但不是和我。”莫遇眼睛弯弯一笑，稍稍弯腰和胡可意视线齐平，“你父亲有给你预约咨询师，他应该有征求你的意见吧，是个很温柔的姐姐。”

    只见男孩头垂下去，捧着纸杯喝着橙汁，没再出声。

    直到父亲和他约的那个女咨询师走过来，胡可意才抬起头，紧张地抓住莫遇的胳膊，连指尖都是颤的。

    仿佛要哭了：“爸爸，我可以和这个哥哥聊吗，我只想和这个哥哥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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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天的咨询室宽敞又明亮。

    实话，胡可意觉得，和阿遇哥哥聊天是有点费神的。第一次咨询他几乎没怎么话，是不太敢，生怕露出什么马脚。

    好在，眼前的这个人对他几乎没有警惕性。整个人就像天上掉下来的一块玉璞，干净又透亮，让人想据为己有，然后敲碎。

    之后的每一次，去做次咨询之前，胡可意都要在脑子里设想很久。想怎样会更招人喜欢一点，怎样破对方善良美好的准则。

    这很危险，也很快乐。

    就像让明星当着他的面拿起手机取消一个通告被经纪人劈头盖脸骂一顿；让律师莫名其妙的和委托人电话发一顿火；让金融师一边哄他一边看着自己的股票如推测般跌到低点。

    他见过很多大人物，干爹有教他怎样在一个不属于他的圈子里捕获一只属于他的猎物。

    他已经俘获过很多猎物了，但阿遇哥哥不一样。

    那是他自己发现的，不是靠干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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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遇哥哥，你……是不是怕爱上我才不做我的咨询师的？”

    那天的风很轻，云很淡。

    “不是，只是我不太适合继续给你做咨询了，对不起。”

    分开的突然，却是不出所料，就是进度比胡可意想的快了一点。

    人心就像博弈，你想进攻，想要索取更多，就必须要先破。虽然知道破的那一刻，对方注定会逃走。

    可逃走又怎样？就像人都是残忍的，人也都是会心软的。

    “没关系。”胡可意仰着头，光芒洒在少年的眼睫上，眸子微微泛湿地笑着，“我会好好配合新的咨询师的，为了阿遇哥哥我也会努力变成一个正常人的。”

    没有人真的喜欢过他，但所有人都爱上他了，阿遇哥哥也不会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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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8岁生日那天，胡可意翘掉了干爹给他准备的豪华生日约会，拒绝了那些想把自己捧在手心里当公主的蠢男人们。

    背着书包，在大厦楼下乖巧地等着莫遇。

    “阿遇哥哥，我们好久没见面了，我今天过生日，可以陪我一起吗？”

    “我们上周不是还聊过天么，聊你模拟考的很好。”

    莫遇微微错愕，其实他刚刚还在想要不要发微信祝胡可意18岁生日快乐。

    “阿遇哥哥，我18岁了，你愿意做我男朋友吗？”

    面对对方那种让人没有办法拒绝的眼神，莫遇承认自己有一瞬犹豫了，但下一秒理智就回来了：“我……我先带你去吃晚饭吧。”

    “不要。”胡可意就像第一次见面那样抓着莫遇的胳膊，眼睛像是要哭却又像是撒娇，“你为什么不愿意和我在一起，是我不够好吗？”

    “不是，你还太。”莫遇心脏猛地疼惜地撞击胸膛，“好好读书，如果你大学二年级还有这种想法，我们再来谈。”

    “你在骗我吧，真的是因为我吗？”胡可意收住情绪，显得像只乖巧的绵羊，“但就算骗我我也信了，你要等着我。”

    胡可意心里暗自一笑，真正的原因他很清楚，那是每一个心理咨询师心中恪守的伦理规范。一段咨访关系结束后，至少三年内，不能和来访者发生任何亲密关系。

    莫遇还以为他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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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人与人之间的关系本身就是一种刻意的连结，久了，是会搁置的。

    在和莫遇不再见面的两年里，胡可意的好奇也在不断转移，他捕获了更多的猎物，从精神到身体到灵魂。但心里总会时常记起那只没有得到的阿遇哥哥。到最后那一个月，他甚至开始掰着手指算日期。

    同样是这样不再见面的两年多，莫遇遇见了各式各样的来访者。但阳光洒落的午后，偶尔还是很想知道那只坚强的绵羊过的好不好。其间，也听过一些不太好的话，比如发曾在路上偶遇他和富二代勾肩搭背。

    莫遇有时其实是在期盼日子的，想快点给这一切要一个结果，无论那个孩子是不是还在执着地等他履行约定，还是他已经遇到了可以守护他一生的人，都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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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再见面时，就像一场如约而至的演奏，名为恋人的曲目开始的顺理成章。

    莫遇和胡可意在一起的那一个月里，甜蜜就像一只贪吃蛇搜刮了空气里的全部。

    一起看电影，一起去游乐场，一起分吃一个冰淇淋，在摩天轮上看整个城市的夜景，在孤光粼粼的湖面上带着黄鸭造型的船。

    阿遇哥哥会纵容他的一切，和干爹的那种宠爱是不一样的。实话，这是胡可意第一次体会这种细水长流的所谓恋爱，很美好，却太慢了。

    “阿遇哥哥，你为什么一直不提和我做？”两个人躺在私人影院的大沙发上看爱情电影时，胡可意抓准时机开口问。

    莫遇比他想的正人君子太多了，这样一点意思都没有。

    “还太早，等再稳定一点吧。”莫遇伸手揽过胡可意的肩。对方这样试探的问话听在莫遇耳中并没有越界，反而很是单纯。

    “我……就是想，我有凝血障碍，如果满足不了你……你会不会不要我了。”

    “不会，你怎么会担心这个，总会有办法解决的。我会一直陪着你的，而且我也可以在下面的。”莫遇着轻轻吻了吻男孩的额头，“什么都不用担心，也不用着急。”

    莫遇一笑，总感觉再见面，这个男孩儿开朗了很多。但还是要再稳定一些的，他不想太草率，他还想再多给胡可意些爱。

    他第一次谈恋爱，不知道该怎样做；从也是被哥哥宠，不知道该怎样宠别人。

    但为了可意，莫遇可以努力既当亲人又当恋人，只要能给对方安全感。

    他想用自己的力量给对方一个温暖的家，然后再带他回家，介绍给父母和哥哥认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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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总统套房的大床软的像躺在云朵上。

    “爸爸，你喜欢我吗？”和莫遇约会结束的当天晚上，胡可意躺在酒店大床上问。

    这间顶级套房，是王浒常年包下的。

    “为什么这么问？我当然喜欢你，我的意。”王浒把人捞在怀里，眉眼如峰，却是一副慈爱宠溺。

    “那你是因为喜欢我才上我的吗？”

    “为什么这么问，我记得你从前是不计较什么喜欢什么爱的。”王浒吻了吻胡可意的唇角，“是缺爱了吗，我最近是不能总陪你，还是你的那些男朋友不够乖吗？”

    “没什么，我就是有点苦恼怎么让一个看起来很喜欢我的人和我快点上床。爸爸你的那些情人有这样子吗？”

    如果莫遇短时间内不想和他上床，我就没办法真的掌控他。

    “我还真没遇到过。”王浒笑着搂紧对方，“这样不识抬举的人啊是谁啊？”

    “莫遇，我之前和你过的。”

    “那个心理咨询师？”

    胡可意抬头蹭了蹭王浒的脸颊：“嗯，他也等了我三年了，我觉得他应该对我挺痴情的。可是为什么这么不上道呢？”

    “我还和他了我有凝血障碍，这样他不会拖的更久吧？那个律师这两天也总粘我粘的腻糊，一个没进展，一个甩不开，我都有点累了。”胡可意叹了口气。

    王浒伸手揉了揉他的脸：“意不要想了，好好在我怀里睡一觉，大不了我们再换一个。”

    “好。”胡可意甜甜一笑。

    总统套房里开的壁灯很暗，胡可意随口着，并没注意到王浒眼神里的波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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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其实听那个难缠的律师追到他学校门口的时候，胡可意并没有太慌乱。可当得知王浒刚好来学校看他，遇见对方闹事了一架还住院了后，他就有点慌了。

    “你哪受伤了？”胡可意急匆匆赶去医院，直冲到病床前。

    王浒直起身子，捏了捏胡可意的手：“我没受伤，我没出手，我让保镖的。”

    “那你……？”

    “就是没吃早午饭，有点胃疼。”

    “哦，吓死我了。”胡可意松了口气坐在病床边，“总觉得你是金刚不坏，第一次看你生病。”

    与此同时，消化内科办公室里，白大褂的女医生正一边收拾东西一边和付许严对话。

    “付医生，今晚值班咱俩能换一下不？有人给了我两张之前一直没买到的音乐会门票，我想和我男朋友一起去。”

    付许严喝着茶，笑着叹了口气：“行吧，反正我又没对象，替你了。”

    女医生连声道谢，眨眨眼脸上收不住笑地开口：“付医生，你人真是太好了，像你这么好的人，一定很快就能找到男朋友。”

    付许严挥挥手，催促人快点下班去见对象，少在这里和他吹彩虹屁，并没注意到这句话里有什么不对劲。

    也并不知道，女医生突然得到的这两张她用各种渠道都没抢到的音乐会门票是有人专门送的。理由是，对方对自己一见钟情，今晚住院想让付许严来查房偶遇一下，希望女医生能换一个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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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晚的病房，透着安静。

    “爸爸，你知不知道这有监控？”胡可意正和王浒躺在一张病床上，其实没想到对方会在这种地方有这个提议。

    “这样不刺激吗？意不想试一下吗？病床py。”揽过人的腰，让人坐在自己身上，“我们已经两周没见了，我明天会让助理把监控删掉的。”

    “那好吧。”胡可意开心的一笑，俯身开始亲吻。

    付许严查着房，隐约听见有什么动静传出来，扶着额头叹了口气，还以为有什么病人在外放着看片子。

    刚要想着要不要默默退开，整个人就被眼前的一幕惊住了。

    还是退回去了，又折返回去拍了张刺激照片。头脑混乱的在走廊里来回踱了几步路后，依旧拨通了莫遇的电话。

    虽然亲眼见证很残忍，但不能断的痛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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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莫遇当晚就坐在了中心医院的值班室，喝着付许严给泡的茶水，一杯接一杯，仿佛那茶水是酒。

    一夜未睡，一言不发。

    等到第二天早上胡可意整理好出了病房，算回学校时，莫遇才拦在医院门口。

    “为什么要做这种事？你知道这里是哪里吗？”莫遇开口，嗓音很哑，语气里透着深深的失望。

    胡可意哽咽了一下，这个时候装无辜是没用的，他只能尽力装可怜挽回：“我……对不起，阿遇哥哥我错了，我不是故意的，我就是一时……”

    “我都看到了，你是自愿的，也成年了，这种事情就不存在故不故意了。”莫遇深吸了一口气，又叹了一口气，“分手吧，记得保护好你自己。”

    完莫遇便转身离开，没再回头。

    其实那一刻，胡可意是想叫住对方的，但一时之间却想不出什么挽留的话了。为什么刚巧就被阿遇哥哥看见了呢？为什么呢？为什么最惨的总是自己呢？

    在原地愣了半晌，胡可意也转身离开，脚底像是灌了铅，没有太伤心，却有种不出的沉重。

    他安慰自己，反正这已经不是第一个在他身边莫名“消失”的“男朋友”了。

    为什么每次在自己还没厌倦他们的时候，他们就都莫名其妙的消失了呢？好像和他扯上关系的人都没什么好结果，明星骚扰演员被封杀，金融师诈骗被抓……不过他也的确不想要他们有什么好结果。

    胡可意又努力望了望那已经看不见的黯然背影，其实他没想要这样和阿遇哥哥结束的，没想让对方这样伤心的。

    但也没什么关系，那只不过是一只猎物，以后他还会遇见更多更好的猎物。

    就这样收藏一只永远爱自己却又恨自己的猎物也没什么不好，起码对方会一辈子记住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