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报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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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消片刻,护士和沈云年就进来了。

    “聂少爷,您还病着,不宜动怒。”

    沈云年坐在了刚刚林懿行坐着的地方,一面安抚着聂嘉言的情绪,一面和他:“转院的手续大少爷已经在办了,您耐心等一会儿。”

    聂嘉言没话,额头微微低着,头上落下的灯影将他的侧脸分割成了明暗两片区域,让他看上去清瘦又苍白。

    沈云年看着,暗暗将所有劝和的话语都吞了回去。

    护士重新弄好针水就离开了。

    聂嘉言抬头看了一眼还剩大半瓶的药水,声音闷闷地问:“沈叔,我什么时候才能回苏黎世?”

    沈云年伸手给他掖了掖被角,目光慈爱,低声:“等这个周五瑾少爷回来,老爷的律师宣读完遗嘱,大少爷会亲自送您回去。”

    瑾少爷,林慎瑾么?

    周五,他睡了三天,也就是今天才周日,那么距离周五还有五天。

    知道多问无益,聂嘉言索性不问了,按着被角轻轻提要求,“沈叔,我的手机呢?”

    “我想给我的同学个电话,我们约了一起做作业,我怕他担心。”

    沈云年犹豫了一下,了句“稍等”,然后起身出去了。

    几分钟后,他就拿了一只手机进来。

    聂嘉言用指纹解锁左右滑了一下页面,发现这个并不是他的手机。

    虽然款式颜色一模一样,里头的app和联络人也基本没差别。

    但是这个手机没有隐藏云盘软件,并不是他原本的那只。

    不动声色地将眼底厌烦的情绪压下去,聂嘉言凭着记忆按下了Kris的号码。

    算一算时间,Kris估计已经跟William他们自驾游回来了。

    大概没想到聂嘉言会主动电话给他,Kris接起来的时候还惊讶地弹了一下舌,“聂?是你吗?”

    “I miss you so much!”

    外国人话自带热情buff,哪怕是不着调的寒暄,也多少驱散了一点聂嘉言心头的烦躁。

    “是我,你玩儿得怎么样?”

    “有点糟糕,虽然楚格镇有很多色彩艳丽的中世纪楼,拉珀斯维尔的建筑风格也很有意思,”

    “但是William抢了我的相机拍了很多建筑照片,让我觉得他是拉我们去陪他采集素材写作业的。”

    “我现在论文还没开始写,感觉脑子一片空白,特别想见你。”

    聂嘉言是系里出了名交论文快的,而且还不吝啬地给其他人提供一些思路,久而久之,同学们都开玩笑称他是灵感男神。

    Kris更是夸张,什么看他一眼就会写了。

    聂嘉言安静地等Kris完,然后提议,“这样吧,我给我的大纲给你看一下,毕竟是因为我突然离开了,我们才不能一起讨论思路。”

    不等Kris表达疑惑,聂嘉言就:“我的邮箱密码是xxxxxxxxxx,”

    “草稿箱里顺数第二份,你可以看

    第一章 分析Alligator Principle的案例,很适合用在你的论文里。”

    Kris被提点得一愣一愣的,隔了一会儿才惊喜地了声谢谢。

    挂了电话,聂嘉言想顺手把手机放到枕头底下。

    还没来得及动作,沈云年就拿走了,“聂少爷,我先帮您保管。”

    聂嘉言没有反抗也没有愤怒,扬起乌而亮的眼珠子看着沈云年,忽然笑了。

    “沈叔,你是怕我拿着手机会报警,告林懿行非法禁锢吗?”

    沈云年没有应答,只是低声安抚他,“聂少爷,您还没退烧,不如多睡一会儿吧。”

    脸上浮起失望的情绪,聂嘉言抓着被子躺好,心头最后一丝热切褪去,他冷淡地:“你也出去吧,我暂时不想看见你。”

    沈云年像是叹息了一声,然后慢慢起身离开了。

    聂嘉言原本是因为心烦才闭的眼睛,但是没一会儿,就真的睡过去了。

    半梦半醒间,他感觉好像有人把他拦腰抱了起来。

    费力地把眼皮撑开了一条缝,聂嘉言只能看见那人的下巴线条格外冷硬,胡茬微青,身上的烟味也很浓。

    他抬手软软又抗拒地推搡着,没一会儿,又被迫坠入了沉沉的梦里。

    林懿行把聂嘉言从医院带回了家,抱到床上的时候还舍不得松手。

    摸着聂嘉言又烫起来的额头,他觉得焦急又恼怒,大发雷霆地把气全都撒在了随行医生身上。

    “为什么他还不退烧?!你明明吃了药就会退的,为什么他现在比之前还要糟糕!”

    医生虚虚抹了一把汗,用听诊器听了一下聂嘉言的心跳,又翻着他的眼皮看了一下他的眼珠,心翼翼地:“聂少爷身子虚,我刚刚就劝过您了,不能再给他镇定剂……”

    聂嘉言清醒的时候避他如蛇蝎,如果不是靠刚刚注射进去的一点镇定剂,眼下是不可能这么乖乖被他抱着。

    林懿行的心脏后知后觉地泛起一阵钝痛,像是被一块沉重的巨石压着,喘不过气,又找不到解决的办法。

    他用力抱紧了聂嘉言,眼眶红红地把人搂进了怀里。

    向来冰冷高傲的声音,不自觉地染上一丝颤抖:“医生,你帮帮我,好不好?”

    帮帮我,不要让聂嘉言那么辛苦,帮帮我,把聂嘉言留在我身边。

    医生觉得为难又畏惧,惶恐地站在一旁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最后还是沈云年建议用冰敷帮聂嘉言物理降温,林懿行才大发慈悲地放医生离开。

    聂嘉言烧得昏昏沉沉,身上的病号服都被汗水湿了。

    林懿行原本想帮忙换,但是又怕聂嘉言醒了会生气,长指搭在扣子上,解也不是不解也不是。

    一旁的沈云年看出了他的犹豫,主动:“大少爷,让我帮聂聂换吧。”

    “聂聂”仿佛是一个可以令人安心的称呼,林懿行听见沈云年叫聂嘉言的名,下意识地把他当成了完全可以依靠的人。

    “你换好……就叫我。”

    他十分不舍地把聂嘉言交到了沈云年手上,一步三回头地离开了卧室。

    五分钟后,沈云年拿着换下来的衣服出来。

    “大少爷,聂少爷刚刚醒了一下,现在又睡了。”

    林懿行的心脏倏地收紧,“他醒了……有什么吗?”

    “……没有。”

    事实上,聂嘉言刚刚醒来那半分钟,的第一句话就是“我要离开”,第二句话是“让林懿行不要再碰我,我觉得恶心”。

    但是沈云年不敢直,因为现在的林懿行看上去太不正常了。

    听见沈云年聂嘉言什么都没,林懿行有些失落,又有些庆幸。

    什么都没,是不是代表聂嘉言已经在慢慢接受他的存在了?

    哪怕不情愿,也没之前那么抗拒了,是这样吗?

    林懿行不敢想太多。

    快步踏进卧室之后,他拿起放在桌上用毛巾包裹着的冰袋,心翼翼地把它放到聂嘉言的额头上,然后变换着角度给他冰敷降温。

    聂嘉言十七八岁的时候是圆脸,还有点婴儿肥,看上去乖软又可爱。

    现在却瘦得下巴都削了尖,下颌骨明显。

    林懿行用手掌轻轻包着聂嘉言的半边脸颊,很是心疼地低头亲了亲他微烫的额头。

    睡梦中的聂嘉言似乎感知到了,眉心拱起了深深的细痕。

    林懿行连忙直起身,用冰块轻轻滚贴着他发烫的脸颊,脖子和手脚。

    一直滚到后半夜冰化开不能用了,他才掀开被子躺上去,把人紧紧搂在怀里。

    聂嘉言第二天好多了,醒来的时候人已经不烧了。

    沈云年端来白粥和药,他沉默地吃完了粥,然后半个时又乖乖吃药。

    一直到傍晚,他都是坐在床头看书,除了去上厕所,基本上没离开过那张床。

    林懿行在隔壁的房间,一双眼睛紧紧盯着监控里聂嘉言安静看书的身影。

    他像个精神异常的疯子,指尖一遍又一遍地描摹着镜头里聂嘉言的每一寸轮廓。

    入夜之后,聂嘉言拿衣服去浴室洗澡。

    林懿行悄悄潜入房间,端了一碟刚刚做好的烤牛奶。

    芝士烤出了微微焦黄的奶皮,味道闻着又香又甜。

    聂嘉言以前最不喜欢吃药,每次吃完都得喂点甜食,不然一整天都拉着脸找事儿闹脾气。

    林懿行放下甜品的时候,看见了聂嘉言倒扣在桌上的书。

    他原本以为对方看的应该是散文集或者是关于医学方面的书,但是走近了才发现那是一本《西方经济论》。

    正愣着,浴室那头就传来了动静。

    林懿行来不及跑,一转身,就跟浑身水汽从浴室里走出来的聂嘉言撞了个正着。

    四目相对,林懿行浑身僵硬,长睫微微颤动着眨了眨,嗓子像是有团火在烧,干哑得不出一个字。

    与他的慌乱失态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聂嘉言由始至终都很平静,眼神更是沉静得像片经不起任何波澜的死水。

    “聂聂,我……”

    林懿行还没来得及张嘴解释他为什么出现在这儿,就听见房门外传来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紧接着,沈云年出现在了门口,:“大少爷,楼下来了两位警察,是有人报警,举报你非法囚禁了一名中国籍聂姓男子。”

    【作者有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