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彼尔的渴望
低矮的土屋,被布料包裹的只剩眼睛的人,以及热闹的叫卖声。
这里像是一个普通的集市,但是落棠和玄夫默默的往彼尔身后凑了凑——这么热闹的地方却没有孩童嬉戏,而且,从他们踏入这里开始,几道视线便黏在了他们三人身上。
黑市。落棠在心中下了结论。
前面有人在讨价还价,一切看起来还很正常,谁知下一秒那摊主从桌布下抽出一把雪亮的刀来直接划开了那位顾客的脖子。
“穷鬼佬!个没完,去和神还价去吧!”
死去的人脸上被啐了口痰,周围的人一切如旧,甚至没有人往这里多看一眼。
几个强壮高大的黝黑汉子从对面走来,其中一个拖起尸体砸在了摊主身上,刚才还暴怒的摊主顿时脸色发白,手脚麻利的把自己布兜里的钱双手捧向那汉子。
“敢当街杀人,你嫌命长啊!”
“抱歉抱歉,来,这是给这穷鬼的丧葬费,麻烦您了,麻烦您了。”
落棠辨认良久,终于从那汉子胳膊上的袖章上看出了“治安”两个脏的不成样的字。
那群汉子,不,那一队治安官收了钱也不管尸体了,继续推搡着路上的人,吆喝着往前走。
落棠轻轻摇了摇头,推翻了自己先前的猜测——这里不可能是乔纳斯给他的民众选择的故乡,他不可能允许自己的民众这样大鱼吃鱼,鱼吃虾米。
他们三人初来乍到,最好不要和这些人发生冲突,玄夫抬手想护着落棠往路边避过去,彼尔直接拽着落棠的手腕往他那里带,以一个半拥抱的姿势带着落棠走向了路边。
玄夫在易感期之后已经不那么敏感多思了,此时倒是能客观的以研究员的身份分析彼尔的举动。
落棠得对,彼尔的眼里没有什么情愫,对落棠做出的举动都是出于Alpha对于事物天生的占有欲与控制欲,玄夫心中对比了一下当初安静跟在落棠身后的那个89757号实验体,心道,随着个体的成熟,这个实验体的举动倒是越发像个人了。
——本来只是被作为兵器制造出来的,现在这样,也不知是好是坏,唉。
玄夫心中忧虑,冷不丁的发现阴影笼罩,眼前一堵肉墙。
他抬头,那队治安官正和他们三人对上,周围的人纷纷退开,皆是习以为常的样子。
玄夫看了看自己所在的位置,的确是靠着路边,不可能碍着他们的道儿,看来这地方还有新人欢迎仪式啊。他心里嗤笑着野蛮不开化,想要退到彼尔身后,可他的身量不高,气质也温和,这些治安官也许把他当成了软柿子,一只大手猛的攥住了玄夫的衣领阻止了他后退的动作,另一手握拳直接朝着他的肚子猛的挥下!
“新来的,这是见面礼!”那男人笑的露出了一口烂了大半的黑牙。
咚——!
有些闷的碰撞声伴随着骨头裂开的声音,紧接着便是一阵凄惨的叫喊。
玄夫摸了摸鼻子,任由那人的同伴一把扯开他的斗篷,露出了上半身的龟壳。
落棠:“噗哈哈——!”
伴随着落棠笑声的是周围嗡嗡响起的私语,好几个摊主手脚麻利的收拾了东西离他们仨远一点,生怕一会动手的时候碰坏了自己的东西。
“外来者!你们要为你们的行为付出代价!”那个手骨被震裂的家伙怒吼着对他们掏出了弓弩。其他几个治安官也紧跟着做攻击状,落棠一眼扫过去,发现这些人的弓弩制式居然还不统一,其中有几个弓弩粗糙的程度和抢劫他们的沙匪有的一拼。
——这是官方的治安队吗?这是乔纳斯的辖区吗?这些人怎么跟地痞无赖似的啊?
落棠心中问号三连。
只是现实容不得他多想,咻咻几声,还算锋利的箭极速向他们飞来,落棠心里吐槽着这么近的距离居然还用弓箭,这只是想震慑和炫耀吧。
他站在原地没动,最前面的玄夫龟壳猛然放大三四倍把自己藏了进去,彼尔一手扯下自己的外套,对着飞来的箭挥舞着外套旋转将弓箭包裹于内,手一抛,十来支弓箭便当当落地!
不等众人反应,他一个箭步冲上去对着最前面那个人的胸口便是一拳,巨大的冲击力让这人飞起来把他的同伴砸在地上倒成一片!
秒杀!
“滚。”
彼尔俯视着他们,不容置喙。
“你,你给我等着!”
如同旧日里的常见桥段那样,这些人撂下一句狠话就连滚带爬的跑了,彼尔嫌恶地不想多看一眼,拉着落棠立刻离开。
“快出来!我们要走了!”
落棠被拽着没法弯腰,只得踢踢玄夫的壳。
人流再次汇聚,三人很快消失在人群里。
……
一家还算体面的旅店里,彼尔一脸烦躁。
据服务员这是唯一一个空闲的房间了,里面有两张床,是他们店的顶配,现在落棠和玄夫正盘腿对坐在一张床上,用刚才顺手捡的石子玩五子棋,两条尾巴晃来晃去悠闲的不得了,好像他们真的只是出来旅游的一样。
……好吧他们的确不用急,毕竟被困扰的是彼尔。
“哎呀你别摆着一张臭脸好吗?你这样弄得我们很难做啊。”落棠抽空看了彼尔一眼。
真是的,自己的控制欲有多强自己心里没点数吗?彼尔出行前肯定有了自己的计划,他和玄夫要是插嘴太多反而要惹彼尔厌烦,毕竟彼尔又没把他们当成同伴。
“其实根据我前一段时间对彼尔情绪与激素状态的检测检查结果来看,彼尔分明是对于自己如今被困扰的状况感到兴奋,乐在其中。”玄夫毫不留情地用揶揄的口吻着拆台的话。
“哦~”落棠配合着尾音上扬,蓬松的尾巴甩来甩去,“这就是嘴巴不承认身体却很诚实吗?彼尔,你居然是个抖M,真是人不可貌相。”
“我不是。”彼尔硬邦邦道。
他从有记忆起就在星际间飘荡,他拥有的就只是一艘飞船和一身武力,他不知道自己该干什么,该往哪里去,也不知道自己存在的意义是什么。他知道自己失去了很重要的人,他不知道那是谁,便理所当然的认为那是他的父母,即使他对双亲没有丝毫印象。
心里好像被人挖去了一大块,茫然若失的感觉几乎逼得人发疯,他在飞船内游魂一样徘徊千万遍后终于无法承受,逃避似的在各个星球间流浪,见识了红尘万丈,他发现血与火会让他激动兴奋,仿佛被激起了来自灵魂深处的共鸣。
也许战斗就是我存在的意义。那时的彼尔想。
于是之后几年,猎人彼尔声名鹊起。可这么多年过去了,彼尔时常感受到最初的那种茫然若失,战斗对他来信手拈来,一成不变。
直到落棠出现,他发现了完全不一样的战斗,以及重新响起的来自灵魂深处的战栗。
也许我在渴望一个不屈的对手,不是以力量来衡量,而是以灵魂。彼尔想。
他张了张嘴,但思索片刻还是没有开口辩解——他实在没必要为此和玄夫与落棠争论,他们又不熟,只是暂时合作而已。
但他依然为落棠和玄夫那种一见如故的氛围感到不爽。
“落棠,过来。”
落棠叹了口气,放下石子靠近彼尔被他拥着一阵吸。
旁边还有玄夫看着呢,落棠觉得自己得照顾玄夫的“长辈”心情,开口道:“那些人明显不是真正的治安官,可看黑市上众人的表现,他们的确拥有着‘治安官’的权利,这是很明显的代行使权限行为。”
“那他们经此一遭一定是去向真正的治安官告状搬救兵了。”玄夫道。
落棠表示同意,彼尔倒是不把这些放在心上,他不是个喜欢主动挑事的人,但要真有人来惹,他也绝对不会怕,略一休整,彼尔便要出门去。
“彼尔,你要去哪里啊?”落棠问。
“去买船票。”彼尔道。
落棠一愣,刚要问他们为什么不走黑船省的留痕迹,心念一转,笑道:“路上心。”
“你笑什么?”玄夫看着落棠扬起的嘴角不解道。
“我躲藏了这么多年,习惯了抹去痕迹,刚才突然想到我们是‘游客’,光明正大的走明路才是对的。”落棠笑道。
习惯真的是很可怕的事,落棠想,他所作所为没有一件是为了自己的私利,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他本就该在日光下,在众人的聚焦处死去,偏偏人当道,他的夙愿还没完成便被逼着如老鼠一般苟活这么多年。
科尔诺啊……
……
彼尔回来的倒是很快,道是这里没有直达萨拉星球的飞船,前往下一个星球的飞船一月开一趟,下次开船还在一周后。
落棠往床上一倒,叹道:“一周啊,足够那些无赖搬来救兵了,唉,又要架了。”
彼尔道:“的好像是你动手一样。”
玄夫用一个长柄的刷子仔细清理自己的壳,自动屏蔽关于应该谁动手这个话题。
不过想象中的场面并没有到来,他们在旅店安心待了三四天也没人来找茬,倒是等来了飞船要提前两天开的好消息。
“这里的治安官被人杀了,新的治安官还没选出来,飞船都是官民混用的,所以船长们都决定要提前开了,多飞两趟,趁机捞一笔。”彼尔解释道。
落棠眨眨眼,不知为何突然想起了那群沙匪。
不会吧……
【作者有话】:彼尔:总觉得有什么重要的东西从生命里消失了……
落棠:我是“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