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4章 宋青来x何小满
宋青来有时候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喜欢上何满。
十几岁的时候他就觉得自己这辈子都不可能会对一个人一心一意, 更不可能出一辈子这种话。
他天性叛逆不服管,也没心没肺, 谁也不能成为他的羁绊,困住他潇洒又自由的一辈子。
十七岁来了京城,和其他家世出众的公子哥们混在一起,三不五时会去花楼喝杯酒,只不过他还知道给宋家积点名声,不会玩过了, 最多摸个手亲个嘴。
这样的日子他觉得挺舒服的,想看哪个美人就看哪个,男男女女都行,没人管他,也不需要对谁负什么责,流连花丛又片叶不沾身。
先帝也曾开玩笑要把三公主许配给他, 宋家还当真如临大敌地思虑了一番, 怕这是皇帝要把他扣在京城, 谁知他直接在一次宫宴上把三公主气哭了,这事就不了了之。
宋青来想着,娶什么公主, 长得也就勉强能看过眼, 还不如旁边站着那个六皇子好看,脾气还大,他可受不起这个气。
直到某个下雨天, 他遇到一个人, 他潇洒又自由的一辈子注定是要被困住了。
他和锦衣卫的兄弟一直都从昭武门进宫,那天的雨很大,坪都好像甚少会有这么大的雨, 急促地敲击着宫墙上的砖瓦,叮叮咚咚有点恼人。
几个年轻人也没带几把伞,都是两两撑一把凑合着,他搭着冯介舟的肩正往前走,冯介舟突然拉了他一下,道:“地上坐着个人。”
他抬头看过去,是一个十二三岁的火者,缩着坐在地上,好像在哭,又好像只是这样静静地坐着,骨架,缩着更显,漫天的雨幕遮过来,像要把那个人湮没其中。
火者的衣衫不整,他们大概猜到发生了什么,宫里这种腌臜事很多,见怪不怪了,跟他一起的几个人甚至调笑着窃窃私语起来,有点不堪入耳。
他皱了皱眉,让冯介舟和其他人先走,独自一人径直走进了雨幕之中。
“喂,孩,你不冷吗?”他看见火者露着又瘦又白的双肩,下雨天有点冷,缩着身子的人其实在微微发抖。
火者抬头看了他一眼,他笑了一下,心道:竟然没有哭,就是眼睛有点红。
他在心底赞叹了一声这副容颜,还没长开却已是极美,最好看是那双眼睛,天生一双狐狸眼,蜷翘的眼睫如鸦羽般盖下来,谁看了都要生出怜惜之意,若是眼里有笑,又一定是勾人的模样,就像志怪书里半夜吸人精魄的狐妖。
看孩吓傻了一般直愣愣看着他,就是不话,再看那件衣服已被扯坏了,他不是怜香惜玉,也不是有其他心思,只是出于本心地在做一件事,换了其他人,他想他也会这样做的,只能那一天是上天注定,没让他遇到别人,偏偏遇到的是这个人。
他把身上已经湿透了的飞鱼服脱下来披在火者肩上,低头时破损的衣服下摆隐隐可见那个隐秘的部位,他不心看见了,又不露声色地转开了眼,走的时候,又笑了一下,了一句在那天最不该的话,鬼使神差的,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会。
“你长得很好看。”
他这样完,就跑走了,都没敢回头再看那人一眼。
那句话他没有龌龊的心思,人家还是个孩,他再禽兽也不可能会对一个十二三岁的孩有那种心思,或许他更多的是在惋惜和可怜。
这真是他见过长得最好看的人。
不心看到的地方让他在那一刻生出无比难过的感觉,这样好看的一个人却是残缺的。
后来他很长一段时间都没有再遇到这个火者,虽然那天因为衣冠不整去御前挨了顿板子,但那天的事也被他当作一件微不足道的事挥挥手就忘了,毕竟不管怎么,他和那样一个人似乎都不该是一个世界的。
半年多后,某次他们又从昭武门进宫,拐了个角,他总觉得有人在盯着自己,特意放慢了脚步,回头看了一眼,角落里一个半露的身影一闪而逝,但还能清楚地看见有一片衣角露在外面,他又转了个角度,从侧边看更是明显,那身形骨架,一张侧脸巧玲珑,雌雄莫辩,他忽然就猜到了是谁,笑了笑没有走上前,招呼了同伴一同走开了。
之后的好几年,从昭武门进来的同一个地方,他总能看见那个半隐半现的身影,一双眼一眨不眨地盯着他看,发觉他目光瞧过来又慌不择路地转开眼,躲进角落里不敢再冒头。
还怪可爱的。
他专门让冯介舟去问了宫里的人听那个火者是谁,一开始的两年得知他是在钟鼓司,后来冯介舟突然跟他那人去了冷宫。
“冷宫?他得罪人了?”他诧异道。
没得罪人不可能会被发配到冷宫那地方去,冯介舟点头道:“得罪了尚膳监的掌印,你知道的,那人有那什么的癖好,被盯上了还能好过?听差点让人给死了,王谌救了他一命。”
“冷宫现在……”
“去伺候六皇子了。”
“啊……”他有点忘了六皇子到底是哪个。
“就那个你长得比三公主还好看的。”冯介舟解释道,“唉,这辈子就这样了吧。”
这辈子就这样了。
如果他没记错,何满好像才十四岁,一个人的人生明明才刚开始,可是却又仿佛就这样结束了。
他不知道当时自己是什么样的感觉,活了二十年,没心没肺惯了,他似乎很少会真的因为什么事触及到心中的柔软之处,有一种……
心疼的感觉。
心疼……
他宋青来潇洒了二十年,竟然还会心疼一个人,一个面对面才见过一次的人,这个人还是个身有残缺的宦官。
可是那段时间他一直浑浑噩噩的,经过昭武门时,无数次看向那个熟悉的墙角,却是空空如也,再没见着一个偷偷摸摸的身影躲在那里一眨不眨地看着自己。
二十年他总是众星捧月的那个,那些想接近他的男男女女都存着不干净的心思,想巴结他,想进宋家的门,想要钱要权,他似乎也习惯了这种逢场作戏,反正谁也不可能付出真心,的话都是口是心非的。
可他现在明白了过来,这世上还有个人对自己有再真不过的真心,只是因为他给了一件衣服,就想离自己近一点,却又不敢离得太近,好像心里在害怕什么,只敢那样远远地躲起来看一眼,一次又一次,只是看一眼就很满足。
这份真心有些太干净了,他突然间不敢要了。
后来有天他有事路过文华殿,像是冥冥之中有种熟悉的感觉,他下意识回头看了眼,石狮子背后露出半个身影来,何满的脸没来得及收回去,不心和他对视了一瞬,但下一瞬,何满又缩进去了,和从前一样露出一片衣角,战战兢兢地往外看。
那一瞬间他不出来自己的心情,就像是久雨的天空突然放晴了,他冲着何满的方向笑了一下,那个笑容也是再真心不过,他也想告诉何满,再难的日子都会过去,只要愿意等下去,总会遇到晴天。
之后的几年他照样时不时会在昭武门看到何满,但昭武门离文华殿很远,每次他故意走回来看何满走没走时,都瞧见何满是跑着走的,想来是挤着时间特意跑来这里,只是为了像从前一样看他一眼。
有时候他都不敢相信世上怎么会有这么傻的人,见了那么一面就跟着了魔似的,即使可能他不会在意,或者早就忘了自己,也要不厌其烦地来看一眼,得不到回应却心甘情愿。
他承认,他被这样一个傻子触动了,没心没肺的人知道了心肺是什么东西,甚至还想有所回应,想保护那个傻子不要再被人伤害。
但他不能和宫里的人有太多接触,不能帮什么忙,只能让冯介舟派人暗中多关注着冷宫那边,而后无意间得知翰林院的杜若在偷偷帮着六皇子。
他让冯介舟去找了次杜若,给了杜若一笔钱,给六皇子和何满买需要的东西。
杜若却怎么都不肯要他的钱,大概是跟他不熟,最后他只能偶尔让冯介舟看着杜若都买些什么,提前买好硬塞给杜若,有笔墨纸砚也有外面稀奇古怪的点心。
宫里几位皇子先后殁了,其他人忘了冷宫里还有个六殿下,可他却记得,心中早有猜测,果不其然,坪都陷落那天,六皇子登基了。
那个躲在角落偷看他的火者成为了东厂督主。
他不知道何满现在对他还有没有那样的心思,从数年前的少年时期到现在,似乎足够让那般傻痴痴的情愫随风而去。
但他为了曾安去找何满那次时,只是看他的眼神就明白,这个傻子还是没变。
那双狐狸眼中有了深藏不露的狠色,但看向他时却还是一眨不眨的,干干净净,还有点羞怯可爱,总想让人逗一逗。
他混账惯了,也没体悟过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样的感觉,更不知道要怎样才能和喜欢的人相处,而且面对何满,就如初见那天一样,好像一切都会变得自然而然。
自然地想对何满笑,自然地想逗容易害羞的人,自然地想收起一些浪荡不羁的做派,让面前的人也看一看自己的另一面。
他知道何满藏着那分真心太久太久,因害怕而彷徨,还如许多年前躲在角落里那样,自卑又胆怯,他也不敢突然间破,只能试着走近一点,再走近一点,想开何满的心扉,想让何满再无顾忌地住进自己心里来。
等有一天他终于挨不住了,就鲁莽地吻了何满,出了自己的喜欢。
同样很多很多年的喜欢,他有将那分干净的真心好好放在心里。
那个夜晚,何满卸下了所有的顾虑,脱掉外袍,向他开自己的身体,他亲吻昳丽的眉眼,啮噬弧度优美的脖颈,抚摸下面两道难看的疤痕,动作轻之又轻,却又热烈之至。
何满总不让他碰到那两道疤痕,可他偏要一次次轻柔地抚摸,看着何满眼含水光地微微颤栗,他要何满放下所有心防,他要告诉何满,他爱那颗干净的真心,爱这具身体的每一寸地方,即使是残缺的,有难看的疤痕,也是他最为珍爱之物。
他喜欢这个人喜欢到——想回到十几年前,早一点遇到何满,这样何满是不是可以少吃一点苦,是不是可以不用再心翼翼地躲在角落里。
他的满本可以活得更恣意。
*
大虞重回坪都的第五年,宋青来带何满回了宋家。
何满一路都很紧张,宋青来安慰道:“我早就写信跟我娘了,我哥和舅又劝了这么多年,肯定没什么事。”
事实证明,确实没什么事。
前个十年,他母亲是当真操心他的婚事,生怕他要一辈子光棍,后来看他丝毫不上心,甚至还很享受这种光棍的日子,他母亲一边气得直拍胸口,一边又拿他没办法,随他去了。
而且他前面还有个跟女人更无缘的兄长,他母亲又转而去操心他哥了,成日在家给他哥相看姑娘,他哥都想躲来京城了。
等他哥终于解决了终身大事,他已经早过了该成婚的年纪,拖到这时候,他母亲也算是看明白了,他这辈子就是个拴不住的人。
卫央答应帮他劝,其策略还真是循序渐进。
先跟他母亲,他可能对女人没兴趣,对男人感兴趣。
他母亲气了好几个月,约摸是觉得这年纪身边有个人都行了,甭管是男是女,竟又对这事松口了。
于是卫央又更进一步,对他母亲,他有看上的人了,身份有点特殊,要做好心理准备。
他母亲也是将门出身的,从也是个烈性子,大手一挥道:“男人我都接受了,还能有多特殊?没缺鼻子少眼,不是歪瓜裂枣,性子不暴躁就行!”
卫央松了口气,道:“姐,那您放心,那人长得非常好看,性子也绝不暴躁,对青来还言听计从,乖顺温柔。”
“那不挺好?”可怜他母亲已经麻木了,听到这描述甚至还觉得他是赚到了,这辈子有着落就是好事。
卫央又循序渐进地磨了几年,最后看宋青来不想等了,于是卫央干脆就敞开了,全告诉亲姐了。
自己儿子喜欢一个男人可以接受,但自己儿子喜欢一个算不上男人的宦官显然一时半会是接受不了的。
宋夫人在家里闹了好些天,宋青阁和卫央轮番劝慰,好话尽了都没用,吓得宋青来也不敢回去了。
那一年宋青来过年都没回家,宋夫人反而又心里不好受了,到底还是担心他在京城过得不好,况且这么僵下去也不是事,自己儿子都喜欢人家这么多年,她不同意又能怎么样?
也多亏了卫央的循序渐进,宋夫人自己关起门来思忖一番,长得好看,性子乖顺,与青来两情相悦,听起来怎么感觉比姑娘家还好。
算了算了,管他是男是女,就他儿子这德性,有就不错了。
最后宋夫人又一次松口了,要卫央找宋青来,把人带回来先瞅瞅。
宋青来牵着何满一同进的宋家,府上的老人都是看着他长大的,他又素来嘴甜,这些人还把他当孩看一样,这么多年仍叫他“二少爷”,见到他回来都比见到自己儿女回来高兴,每人都要拉着他絮叨一回。
“我娘今天心情还好吧?”宋青来拉住老管家,悄悄问道。
老管家一直在看何满,想着世上还真有这么好看的人啊,好像也确实只有这么好看的才能配上我们二少爷,闻言笑呵呵道:“好着呢,夫人其实早巴望着二少爷回来,只是嘴上不,昨天就等得吃不下饭了。”
何满第一次来,给每人都带了点礼物,一样样递过去,不是什么贵重的东西,看出来是仔细挑了的,很有心,众人也都心里舒坦,看他直觉长得更好看了。
到了后头的院子,宋青来见嫂子和母亲在着话,看起来确实心情不错,拉着何满走上前去,唤道:“娘,我回来了。”
宋夫人第一眼都没瞧他,半是好奇半是期待地去看他身边的何满,这一看眼睛都直了,卫央长得极好看,还真是没有半点虚言,这模样也是世上再挑不出第二个了,自己儿子眼光还真是毒啊。
何满被看得有点紧张,耳朵微红,半晌才想起来回身去拿给婆媳二人准备的礼物。
宋青阁的夫人茹芷烟是位温婉端庄的美人,这些年宋夫人给相看了几十个姑娘,宋青阁一个没看上,倒是后来有次去宛阳下面的卫所巡察,无意间碰上一个百户的女儿,两人看对眼了。
茹芷烟虽出身不高,但看上去比世家大族出来的姐还端庄得体,落落大方,毫无家子气,又没有世家大族的娇蛮傲慢,也难怪宋青阁这么挑剔的人都能看上。
“青来和督主路上辛苦了吧,坐会喝杯茶。”茹芷烟招呼两人来坐,亲自给两人递茶,“娘就等着你们来吃饭呢。”
茹芷烟已经怀了四个月的身孕,宋青来赶忙拦住她,道:“嫂嫂你快坐,我们自己来就好。”
闻言何满忙走过来接过茶壶,道了声“我来”,给桌上四个杯子依次斟了茶。
何满的动作熟练,行云流水,看来颇为赏心悦目,宋夫人心中满意,低头一瞧,发现何满手上有不少茧子和疤痕,突然又无端心疼起来,按住他的手道:“督主也快坐下,这些事让下人做就好了。”
“第一次见夫人,总要做些什么。”何满笑了一下,“这些事我做习惯了,不要紧。”
宋青来从桌上的糕点里选了块何满平日喜欢吃的递过去,何满下意识和平时一样低头直接从他手里咬下一块,末了又反应过来什么,一回头果然叫见两名女子都定定看着他。
“宋家人也不多,平日其实还怪冷清的。”最后还是茹芷烟见何满尴尬,笑着转开了话头,“督主有空可以和青来多回来走走。”
着她侧眸示意了一下宋夫人,后者轻咳一声,冷声道:“去年过年都没回来。”
宋青来笑道:“是,我知错了,今年一定回来过年。”
宋夫人“哼”了一声,又看了眼何满,见他低着头不话,那模样还真是惹人怜,声音放轻柔了不少:“督主也一起来过年吧。”
何满愣了一下,抬头看过去:“我、我也来?”
“嗐,左右是你们自己过日子,你们啊,日子过得好我也就放心了。”宋夫人喝了口茶,又看了看宋青来,叹道,“我和你爹生前一样,都是希望你和你大哥平安健康,你大哥这一生辛苦,我们对不住他,可不能再对不住你了,你别再让我操心就万事大吉。”
宋青来知道他母亲这是彻底松口了,还没等他点什么,何满就已经霍然起身,跪到地上磕了三个头,道:“夫人放心,我一辈子都不会离开青来,会替你照顾好他。”
“诶这是做什么?”宋夫人赶忙去扶,“什么照顾不照顾的,他都几岁了,还要人照顾?”着还怕宋青来欺负了他似的,拉着他道,“你是跟他过日子,又不是他下人,别惯着他。起来他还比你大好几岁,也该是他照顾你才对。”
何满有点无措,只能点头道:“青来对我很好。”
宋夫人还是不放心,道:“他就是从被宠坏了,没人收拾他,他要是敢对你耍少爷脾气,你告诉他舅去,总不至于没人给你撑腰。”
宋青来无奈道:“娘,我没你得这么不堪吧?”
“谁知道呢……”宋夫人翻了个白眼,“你要是跟你哥一样,我还会操心?”
宋青来蹭过去揽她的胳膊,嬉皮笑脸道:“我要是跟我哥一样,那我们家岂不是要闷死了,总要有个能会道的哄您老开心吧?”
宋夫人狠狠戳了他的额头,但嘴角却含着笑意。
晚上宋青阁忙完了事回来,一家人一同吃了顿饭,席间宋夫人看何满吃得很少,一个劲嚷嚷怎么能吃这么少,非要他多吃。
宋青来解释道:“他有胃疾,不能吃太多,受不住。”
“怎么回事?还有胃疾?”宋夫人瞪了宋青来一眼,“你怎么人家了?”
何满忙道:“好多年了,老毛病,现在好多了。”
宋夫人知他是吃过许多苦的人,心中不免心疼,嘱咐道:“那要好好调理,多吃些滋补养胃的,要什么回来,我们宋家还不至于这点东西都拿不出来。”
“平时都有吃。”上一次面对长辈已经不知道是多少年前了,何满总是有些无措,“夫人不必担心。”
饭后,宋青来带何满去自己时候常爬上去赏月的假山,何满有点畏高,拉着宋青来道:“这、这不行,太高了,我们下去吧……”
“你别怕。”宋青来揽着他按进怀里,“我抱着你,要摔也是我们一起摔下去。”
何满没办法,只得坐下来,因为紧张,下意识往宋青来那儿挨,半靠在他怀里,两人一起坐着吹了会风,何满突然问:“如果你爹还在,他会同意吗?”
“不好,我爹还挺古板的。”宋青来看他垂下眼去,笑道,“不过他也宠我呢,也希望我一生平安快乐,我若坚持如此,他自然也会同意。”
何满点了点头,静了会,又道:“陛下都准备去江南了,我也有点不想待在京城了。”
“真的啊?”宋青来有点意外,在他心里,何满是喜欢权力的,“我都行,最好呢是别待了,我是一天都不想去北镇抚司了,做什么指挥同知,忙死个人,吃饭都没时间。”
“以前王掌印跟我,我只有两条路,要么坐在这里永远别跌下来,要么就是跌下来粉身碎骨。我曾经真的害怕过,不敢想我跌下来会是什么样,我一点不想过那样的日子。”何满抬头看了眼天上的半弦月,“可后来我看陛下如此,又觉得或许当真没有谁真的能握住一样东西一辈子,尤其是权力这样的东西,谁也握不住一辈子。”
“那你想去哪里?”宋青来挠挠他的手心,他很喜欢做这个动作,“有想去的地方吗?”
“我老家在蜀中,很多年没回去了,有点想回去看看。”何满低下头,“但不想久待,其他地方我都没去过。”
“那就都去一遍。”宋青来道,“我也没去过几个地方,到时候一起去。”
“你……”何满看他一眼,“你家里人会同意你走吗?”
“以前宋家和朝廷关系不好,我在京中还能帮点忙,现在我哥都封侯了,我还能干嘛?”宋青来道,“再这不还有我舅吗?他不比我有用?”
“那我们也可以去江南吗?”何满定定看着他,月光像是落到了眼中,给昳丽的眉眼又添了柔和的颜色,“我也有点想看江南的桃花……”
“去,为什么不可以去?”宋青来凑到他耳边道,“我其实比陛下有钱,我们买个大宅子去。”
何满抿唇笑起来,道:“其实陛下也挺有钱的,他就是习惯要给朝廷留一些,不敢多花。”
“但我们就没有这种顾虑,想怎么花就怎么花。”宋青来把他揽得更过来一些,“先去蜀中,再一路玩去江南,之后想去哪里就去哪里。”
何满还有话没有,曾经他觉得权力是对自己的保护,只有手上有了权力才能不被人欺负,不再过那样暗无天日的日子,可是现在他不需要这样的保护了,因为他知道他不再是一个人在世上艰难地行走,就算他跌下来,也总有一个人会接住他。
“我想从这里跳下去。”何满突然。
宋青来没反应过来,吓了一跳,道:“你干嘛?你别想不开啊!”
“你会接住我吗?”何满放轻声音,如许多年前那样,一眨不眨看着他。
宋青来似乎明白了他的意思,也如许多年前那样笑了起来,从假山上一跃而下,展开双臂,道:“来。”
耳边有轻柔的夜风拂过,何满低眼,与地上的人对视,也笑了起来,他闭上眼,放空了脑子,无所顾忌地从假山上扑了下去。
一双有力的臂膀接住了他,随后落进一个熟悉又温暖的怀抱。
两人踉跄了一下,一同跌倒在地,下一瞬,温热的唇舌吻了过来,从他的眼睛吻到下颌,低沉的嗓音在他耳边轻声道:“你永远不要怕,我会接住你,好好疼你。”
他有点想哭,眼中满是水雾,捧着宋青来的脸也忘情地吻上去。
从前宋青来碰到他的舌头,他都会一阵轻颤,会想起许多恶心的画面,想起他和别人做过一些肮脏污秽的事,想起他配不上宋青来。
因而他很少主动去吻宋青来,一直都是被动承受,但现在他像是什么都抛下了,只想深深地去吻宋青来,再让宋青来占有他,爱抚他过往每一道疤痕。
这是他在黑暗里跌撞了那么多年才抓住的人,抓住了就一辈子舍不得放开。
曾经至暗之日未与你相识,可如今——也并不算晚。
作者有话要: 杜若:一个个特么都走了!!!只有我还在工!!!
明庭:这不还有我……
青来就是满在淖泥中等来的那个踩着七彩祥云的盖世英雄,是他的救赎。满是青来一辈子的牵绊,心甘情愿被他拴住。青来和满也会永远幸福哒~
明天开始更现代校园番外,么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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