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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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珞泱后知后觉地发现,萧执好像有些生气了。

    狼崽生气是要顺毛的,但对方现在的样子让她不太敢上手,于是诚恳地摇了摇头,用语言安抚他,:“自然不及你万分之一。”

    想来萧执是气自己和常王见面没有告诉他,这个常王,实在居心叵测,珞泱终于猜到了他的意图。

    常王想离间她与萧执!

    想不到他竟歹毒至此。

    可她怎么能让常王的计谋得逞?于是珞泱从自己佩囊中心翼翼地取出几块糖杏仁,递给萧执。

    杏仁饱满圆润,外面裹了一层酥酪,散发着清甜的奶香味,外面还雕刻了漂亮的花纹,色泽明亮。

    萧执注视着珞泱递过来的糖,长久地沉默着。

    很难不想起她上次故意给他吃的又酸又苦的糖葫芦。

    显然珞泱也想到了,她轻咳一声,上次错的是他,这次错的是自己,不一样嘛,她怎么可能还那么欺负他?

    “这是我在柴桑找到的最好吃的东西了。”珞泱见他没有反应,便捻起一颗送到他唇边,微微笑着,:“世子,我这次真的没有骗你,这是甜的。”

    萧执眼睫微颤,握住少女抬起的手腕,阻止她的动作,不料对方的袖摆顺势滑落,他直接触碰到了少女纤细白嫩的一截手腕,在红色披袄的映衬下,如洁白的美玉,温软滑腻,腕间还带着精致的银色手镯,凉凉的。

    肌肤相触间,他有些微怔,珞泱便趁他分心的瞬间,坚定地将糖杏仁塞进了少年的口中,:“我知道世子在气恼什么,你放心,我已经看出了常王的歹毒用心,不会给他可乘之机的,我一直是坚定地站在世子这边的。”

    没有什么是糖哄不好的。

    姑娘口中出来的话比她递过来的蜜糖还甜,这样甜蜜的侵袭让萧执刚刚冷硬了一丝的心凝滞了片刻。

    他面容沉静下来,眼睫下的阴影掩盖着他眸底的情绪,轻声:“郡主无需站在谁的一边,常王想借谢家之势回长安,郡主不该被他利用。”

    “我都跟世子来了浔阳。”珞泱唇角露出浅浅的笑意,问:“我想站在哪边世子不知道?”

    萧执目光微动。

    知道啊,从一开始她便和别人不一样,旁人忌惮他的身份都远远躲着,偏她无所顾忌地闯进来,郡主的心思都写在脸上,他却不敢去猜。

    明明防备着,却还是被她拿捏地死死的,可这样的甜蜜过于飘渺虚幻,生死命脉都把握在别人的手中。

    怎么敢想要更多?

    “郡主想要什么?也如那群目光短浅的朝臣一样,把赌注放在我或常王一个人的身上?”萧执松开少女的手腕,目光有些晦暗,:“天意难测,怎么知道不会有皇子了?天子前阵子不是还纳了一位夫人吗?郡主,把前路交付在别人身上不是明智之举。”

    珞泱目光直直地落在他双眸中,出的话字字惊心,“岚夫人若真有了又如何?谁又知道是皇子还是公主呢?不是公主,那也可以让她成为公主。”

    萧执闻言微微抬眸多看了她一眼,“胆大妄为,敢在影卫面前这种大逆不道的话。”

    “指挥使大人要把我抓起来关进诏狱吗?”珞泱不怕,她眨了眨眼睛,:“可我怕黑,不想去那儿。”

    萧执轻轻笑一声,“不敢,谁敢动谢家人?今日郡主的这些,大将军与长公主知道么?”

    “他们不知道,只有我一个人,这样的同党,世子要还是不要?”

    “不要。”他不假思索地拒绝。

    “我不跟姑娘家同流合污。”萧执俯首将珞泱手中的那几颗糖杏仁一颗一颗地塞进她嘴中,将她面颊塞得鼓鼓的,像一只仓鼠,有些可爱。

    他忍不住低笑了一声,有些想摸摸她的头,却放弃了,语气难得温缓下来,:“郡主,别掺和到权谋之中,你有别人羡慕不来家世地位,想要什么不是触手可及?即使谢家没落了,天子也一样会看在长公主的面子上继续宠爱你。”

    珞泱想话,奈何口中的糖杏仁还没有咽下去,她心中愤然,干嘛突然捉弄她呀。

    珞泱气鼓鼓地瞪着他,艰难地将口中的糖杏仁吃完,言辞振振地:“我想要世子。”

    “那不行。”萧执靠在车壁上,视线轻轻地落在她身上,从上量到下,“我养不起谢家娇贵的郡主。”

    狼崽还挺记仇。

    珞泱撇过头不想理他。

    洛竹馆已经到了,北街是个烟花之地,酒馆赌坊花楼汇聚此处,人声鼎沸,鱼龙混杂,洛竹馆便是此地一个出名的酒馆。

    未等珞泱开口,萧执便率先解释,“常王有个幕僚,虽然有些才谋,却失了宠信,他手中有把柄在我这儿,今日与我在此会面有事相求。”

    “世子向我交待什么?”珞泱瞥了一眼,试图恐吓他,“我得空便偷偷向常王报信。”

    萧执没有想那么多,只是觉得应该向郡主明白,却又不知道为何要解释这些,敛起心中陌生的情愫,萧执利落地下了马车。

    珞泱没有随他一起进去,萧执与幕僚约在此处会面,便是看中这儿鱼龙混杂,常王的眼线不多,她没必要跟进去引人注目。

    于是她领着七在外面转悠着瞧热闹,经过满楼红袖招的花楼,珞泱扭头问七:“你去过花楼吗?”

    七愣了一下,震惊地:“当然没有!我们影卫都很严谨自律的,郡主竟然如此质疑我?”

    他不开心地解释:“世子不许我们私混,平日连酒都不许我们多饮,喝错了容易坏事,影卫给天子办事,手里掌的都是大周的机密,哪里敢放纵让人有可乘之机?”

    其实他还知道,因为平西王耽于酒色,世子便厌恶这些,连带着对他们这些属下也管得紧。

    经过花楼,楼上有花娘挑起薄纱幕,轻轻地向下面抛来风情万种的笑,拖着慵懒靡丽的语调,对珞泱喊了一句,“娘子,来玩呀。”

    吓得七赶紧将珞泱藏在了身后,瞪那花娘一眼,高喊:“不去!”

    花娘不恼,用团扇遮面轻轻地笑。

    ——

    洛竹馆内,常王府的幕僚岑治端坐在雅间内,不停地摩挲着手中的杯盏。

    他沉沉地叹了口气。

    “先生,我们为何不直接请求常王相助?”身后的侍从自跟随着他,忠心耿耿,忍不住地疑问。

    “常王幕僚众多,我没有立下大功,于他而言无关紧要,我与崔家孰轻孰重?”岑治反问一句。

    侍从话哽在喉中,不出口。

    半晌,他道:“听闻萧世子暇眦必报,手段狠绝,的怕……”

    “可我于他有用。”岑治断了他,眉头却皱着,他亦曾坚守过文人风骨,这种背信弃主之事何尝是他所愿,可他不敢让常王知晓自己的真实身份,更别去请常王救自己的妹妹脱离苦海。

    “当年为了让我逃离,书儿被爹娘用来引开禁军,她那时才几岁,还冲我笑,着让哥哥先走。”岑治心中酸涩,:“今日能再得知她的音信,我怎能不管不顾,她再如何沦落风尘,也是我岑治的妹妹。”

    想到自己苟活多年,有幸成为常王的幕僚,也算锦衣玉食,而为自己牺牲的妹妹,这么多年来却身不由己,任人欺辱,岑治的眼睛中微微泛出血丝。

    他知道背信弃主有多不耻,也明白萧执不会真正信任他,可他得试这一把,不仅是因为萧执知晓了他掩藏着的底细,还是因为,他能帮自己。

    萧执恃宠而骄,肆无忌惮,岑治要的,就是他的肆无忌惮。

    “公子,里面请。”门外传来了厮恭恭敬敬的声音。

    岑治抬首,掩住自己的情绪,起身端正衣襟,摆出得体的笑容,微微颔首。

    “岑某见过世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