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 (新章)
“郡主妹妹折的花可真好看,早秋晴空万里,若是能插花作画,可真是诗意雅致。”
谢香雪示意侍女们将画卷放下,便开始称赞起珞泱来。
珞泱瞅了那枝花一眼,诚恳地回答,“徐大娘木犀糕放多了花瓣会掩盖糯米的清香,故此让我把这些多余的拿走。”
谢香雪神色微微一僵,假装没有听见珞泱的话,自顾自地从身后取出一张画卷,一边展开一边感叹着,“看见郡主妹妹这花,我便想起了这张画,瞧,此画行笔流畅,甚有韵味,画得简直和郡主妹妹今日折的花一模一样。”
珞泱看了一眼,赞同地点点头,“天下木犀花都长一样,确实很难画出两模两样的来。”
谢香雪心头一梗。
这同她设想的不一样,她都对这副平平无……惟妙惟肖的画夸成这样了,新宸郡主便不好奇这副画的作者吗?
但凡谢莞好奇一下,她都能顺势而为地提起常王,好好地夸赞一下萧成,拉踩一下萧执。
谢香雪心中叹息一声,并不气馁,又拿出了一张海棠图。
她方才留意过,新宸郡主住的院子种满了海棠,想必是十分喜爱海棠了。
“郡主妹妹,你再看看这海棠图,此画笔触细腻,用色独特,想来画者也是极其喜爱海棠的人,不然,如何能画出海棠的九分神韵?”
这次,她特意提到了画者,她不信谢莞不会顺口一问。
珞泱将这画从上到下好好量了一番,这庸俗的用色,一味追求奢丽的画面,着实叫她很难附和呀。
她同情地看了看对方。
可怜的谢香雪,二公主伴读做久了,想不到审美都被萧凝荼毒了。
将军府虽与谢家二房少有往来,可她好歹是自己血缘上的堂姐。
善良如她,当然愿意挽救一下对方的审美啦。
于是珞泱十分好心地让谢香雪看了一眼自己卧室的海棠图,“堂姐,瞧瞧这张画是不是用笔如神,虚实掩映,宛若鬼斧神工?”
谢香雪看着画作上萧执的署名麻木地点头。
而珞泱还在忍不住感叹,“萧世子可真是惊才绝艳,无所不能呀,堂姐,你是不是也觉得我同萧执真是天作之合?”
谢香雪:“自……自然,郡主妹妹与世子天生一对。”
常王可没告诉她萧执还会作画,还比他画得好了十万八千里。
这没法夸了。
谢香雪僵硬地附和两句便要离去。
瞧着对方如此匆忙急切的步子,想来堂姐是顿悟了。
珞泱十分善意地提醒她一句,“堂姐,你的画。”
“……送给郡主了吧。”
常王丢得起这人,她是丢不起了。
等对方走后,绿枝与一众侍女端着午膳踏进了房门,将菜肴放在桌上后,疑惑地问:“郡主,谢二姑娘是为何事?怎么来去匆匆?”
珞泱坐在桌前,满足地看着一桌美食,闻言扭头看了那堆画卷一眼,一口敲定,“堂姐很是善良,将画卷都留给我们厨房做柴火了。”
次日晌午,太学的课业结束,珞泱便取出了精致的食盒。
食盒内整整齐齐地放着精美细腻的木犀糕,糕点造型别致,花瓣点缀在雪色米粉之中,清香四溢。
想到谢香雪今日向她提议可以去影卫处探望一下萧执,增进一下他们的感情。诚然,珞泱觉得他们的感情已经十分深厚,但还是很想去给萧执一个惊喜。
于是她稍稍听了一下镇抚司衙门的地点,便提着食盒带着绿枝一同前往。
新宸郡主与萧世子的婚事长安城无人不知,珞泱凭着自己的身份牌,在镇抚司衙门里来去自由,简直随心所欲。
侍卫带着路,将珞泱请到待客前厅,便要去通禀萧执。
珞泱将食盒放下,觉得自己真是一位温柔贴心的未婚妻。
她索性拦住了要去通禀的侍卫,决定给萧执一个惊喜,“别告诉萧执我来了,已是晌午,他肯定会过来用膳的,我在这儿等他就好啦。”
……
诏狱内,光线昏暗,烛火微微摇曳着,映照出少年劲瘦的身影。
浓重的血气充斥在每一个角度。
萧执端详着从云溥之手中接过一纸招供,淡声开口,“辽地倒是个好地方,白拿军银不用干活,难怪朝臣都惦记着。”
“世子,你觉得真是吴家?”云溥之忍不住问:“吴康盛刚卸甲归乡,他在辽地再无功绩,也是一位德高望重的老臣,怎么会做这等监守自盗之事?”
“当然不是他。”萧执放下招供书,以印信压住,眉目孤冷,目光平静地望向一侧摇曳的烛火,“而是最缺银两的那个人。”
云溥之瞬时想到了一个人,惊道:“若真的是他,此事岂不是能一举扳倒常王势力?”
萧执沉默不语,片刻后,转眸问他,“皇长孙的事情调查的如何?”
想到这事,云溥之忍不住敲了敲折扇,“总指挥使大人,你可真派给我一个好差事,废太子党明面上的人被当今陛下除得干干净净,暗面中的人连根头发都不敢冒出来,我追溯到废太子妃的娘家,才找到一个旁支,姓辛,这些年过得很是潦倒,那户人家老的重病,的卖艺为生,哦对了,想来咱们也见过,便是那清音楼的池辛。”
萧执脑中闪过那白衣伶人的模样,以及珞泱随口的一句“据他像我三哥”。
他目光深暗,语气冷然地吩咐下去,“查查池辛与皇长孙的关系。”
萧执踏入前厅的时候,珞泱正等得恹恹欲睡,听见门外突然出现了动静,她瞬间清醒,瞥了萧执一眼,从容地转身,从袖袋中取出一枚铜镜,十分认真地整理好发髻与襦裙,最后镇定地藏起铜镜。
“我今日课业结束了。”
“郡主为何会来镇抚司?”萧执有些意外,原本冷然的眸光渐渐缓和下来,又注意到自己方才诏狱出来,还沾染着一身血气。
他向来不想让珞泱看见影卫的那些残忍阴暗之事。
少年沉默了片刻,:“我去换件衣服。”
他穿着影卫指挥使的墨色官服,黑金束袖,靛蓝衣摆,衬得人更加疏离,确确实实是传闻中可止儿啼哭,冷漠阴郁的萧世子模样。
珞泱却不似他想象中那般抗拒退缩,反而兴致勃勃地跑过来,问:“我可以给你挑衣服吗?”
萧执微微一愣,“诏狱的事情还没有结束。”
“哦。”珞泱有些失望地叹息,“还是要穿官服呀。”
影卫的官服为了方便行动,形制上做的偏向颈装,利落贵气,虽然也很好看,可珞泱还是想看看萧执穿其他颜色的衣服。
一想到自己可以穿那么多漂亮衣裙,萧执平日却只能穿一成不变的衣服,珞泱就十分同情他。
于是她摆摆手,“去吧,我叫他们上午膳。”
姑娘的心思向来捉摸不定,萧执又向来由着她,便叫来侍卫,换了几道珞泱爱吃的菜品,才离开前厅。
午膳后,珞泱寻了一张贵妃椅,盖上柔软的披裘,习惯性地要睡午觉,却瞧见萧执又要前往诏狱,忍不住问:
“世子这般辛劳,陛下给你多少月俸?”
萧执微微一顿,侧眸看了少女一眼,眸中带了丝丝浅淡的笑意,回答道:“没有郡主的多。”
珞泱稍稍有一丝心虚,解释道:“陛下是看在我爹爹战功上封赏给我的,我只是受了父亲的荫庇罢了。”
随后又想到萧执也是曾有父亲的,可他自被平西王留在皇城为质,再然后可平西王勾结北梁,从来就没有享受过宗室与世家子弟们都有的荫庇。
沉默片刻,珞泱主动从贵妃椅上起身,将披裘叠好,步跑到萧执身侧,:“我想跟着世子。”
萧执眼眸落到少女清丽娇美的面容上,她周身无一不精致整齐,就连鞋子上也绣着俏丽的海棠缀着晶莹的珍珠。
而诏狱太阴暗了,连沾染到一丝气息都像是对她的亵渎。
“诏狱不是郡主该去的地方。”他轻声道:“我派人送你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