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公子和澹台宗主难道不是父子吗？”

    “是。”

    “做父亲的，会恶意污蔑自己的亲生骨肉吗？”

    “虽然是亲生的，但是宗主并非只有公子这一个儿子。”

    “樾娘什么意思？”

    “公子出生时，天降各种异象，娘亲难产，差点没命，宗主很忌讳公子带来的不幸。两三岁时，公子就表现出惊世骇俗的各种能力，宗主非常忌惮他。等到二公子羽出生后，宗主就更加不喜欢公子了，两人时常爆发矛盾，甚至动手血拼，然后公子就划地为限，断绝父子关系，离开了佣兵协会，独自拼自己的天下，那时公子才九岁。”

    梵落半信半疑：“他们为什么会有如此大的矛盾？”

    “皇室子弟和世家子弟都会陷入继承权的内斗漩涡里，宗主先后有三个孩子，你他们之间会不会有矛盾？宗主太偏爱孱弱多病的次子羽，甚至将少主之位给了他，公子心里吃味，难道不正常吗？”

    梵落心情沉重的点点头，有些分不清到底澹台羽父子俩了谎，还是墨旸在混淆黑白，撇清罪孽。

    她轻轻叹了口气：“我不会偏听偏信宗主和羽公子的话，樾娘，这空间袋请你收回，我真的不能接受墨公子的恩惠了，欠他那么多，我要用什么还呢？”

    “你不用还，公子欣赏你在斗兽场的表现，所以对你格外垂青。后来你的每一次表现都让他震撼，已经好多年了，公子再也没有对任何人动过心，唯独对你有些上心，可是他太孤寒骄傲，不会轻易让人走进他的心，更不可能表白心迹，所以他选择了沉默守护。”

    “那我就更不能收了，请你转告墨公子，我已经有心仪的人了，愧对他一番心意。”

    “不，你应该收下。”樾娘提醒道：“公子是那种喜欢用极端手段处事的人，一切靠力量话，如果惹怒了他，他会不惜毁灭你身边的人。你想想看，是接受他的默默关怀为好，还是让他震怒，强行将你掳走，禁锢在身边？”

    想想墨旸的绝高灵力，就算风凛天，也有所不及，梵落不寒而栗：“像我这样丑陋的女孩，墨公子到底看中我什么呀？”

    樾娘沉吟道：“我不妨告诉你实话吧，因为你像极了他曾经喜欢过的一个女孩，那女孩很多年前就死了，脸上没有你这样的胎记。他可能是爱屋及乌吧，对拥有和那女孩一样容貌的你特别有好感，若不是你长了这块胎记，和那女孩简直就是一模一样。”

    “哦，我还真是幸运啊。”梵落不禁庆幸自己长了这块胎记，不然她和北冥澈就不可能平平安安的相守了，她不敢再推拒墨旸的礼物，伸手接过空间袋，和风凛天的苍龙空间袋绑在一起。

    樾娘这才满意的一笑，起身告辞。

    桑烟又玩了一会儿，也告辞回宫去了。

    梵落站在月洞门前怔怔的出了会神，转身回屋，抱起昏迷依旧的雪狐，她轻轻叹口气，忽然想起樾娘所的上古名琴凰月，心头一动。

    她还记得及笄礼上，当她起舞清唱那首《胭脂雪》时，北冥澈抱着古琴飞身落在高台上，为她伴奏的情形。

    他既然喜欢这首歌，自己便多给他唱几遍，也许能唤醒他呢？

    一念及此，她立即从墨旸的混沌空间袋里取出那张古琴，朴拙古雅的琴面上雕琢着一只七羽神凰，栩栩如生，似乎要破琴而飞，翱翔九重天。

    琴弦上七彩神光流溢，美轮美奂，一看就知道绝非凡间珍品。

    她轻轻抚着七羽神凰的浮雕，神思有刹那恍惚，似乎多少万年前，雪山之巅，冰湖之上，她也曾经在漫天星月下，对着一个白衣如雪的少年抚琴轻唱。远处，乌云暗涌，血色渐渐弥漫，逼近，无数道贯天彻地的霹雳明灭不休。

    她猛地了个寒颤，惊醒过来，方才脑海里还未及缱绻便转入灭世血腥的惊悚画面是梦是幻？

    白衣少年是谁？她懊恼的捶捶自己脑袋，怎么就只顾着欣赏那清冷幽丽如诗如画的天外仙境，而忘了看一眼那少年的脸呢？

    抚琴的绝色佳人又是谁？她什么都没有看清，极力回想，却越想越模糊，最后，脑海里只剩下那雪山和冰湖，以及一张疑似凰月的琴，还有漫天星月。

    挥去残缺不全的幻象杂念，她将凰月琴放在窗下，抱起雪狐放在琴台边的一方锦毯上，出去摘了一朵白莲折起来给他做枕头，忙完这些，她便坐下来静静抚琴而唱：

    “枯桃又泛出新芽

    长平山上谁人形幻化

    桃花潭水映着晚霞

    手中的风铃轻声咿呀

    御剑行空落一树繁花

    湘湖上 唱歌风飒飒

    紫衣青衫马归家

    路遇伊人面似桃花

    从此两心长牵挂

    咫尺天涯

    谁的思念还未倾塌

    风过叶落飞沙

    火光灼伤桃花

    纸鸢上蝴蝶还恋着她

    刀剑下一影潇洒

    柳絮纷飞飘下

    仿若漫天雪花

    斜阳下你红晕的脸颊

    红尘中生死无话

    萤舞唤夜赏落花

    月光下谁隔着爱无涯

    三月春风点醒桃花

    远方谁轻声吟着蒹葭

    万里山川独恋你眉砂

    梦回中 恩怨皆放下

    遥记当年马归家

    路遇伊人面似桃花

    从此两心长牵挂

    咫尺天涯

    谁的誓言还未倾塌”

    琴声和歌声如水波一般，无形无相无声无息的漫过卧室，逸出窗外，扩散到整个芙蓉苑，然后散做亿万虚薄的碎影，消失到远方。

    在同一片星空下的太子府，风凛天的卧室里，他运功疗伤到了最关键的一步，怎么都冲不开体内毒血淤血的阻滞，一次又一次，灵气几乎耗尽。

    环绕在他周身的苍龙幻影和苍青色灵气波，越来越稀薄，最终被火焰色取代，漆黑双眸渐渐晕染成血红色，周身肌肤绽开无数道赤红色的裂纹，鲜血溢出唇角，脸上瞬间笼上一层黑气，不出的诡谲森寒。

    这是正在走火入魔的迹象！

    就在这时，若有若无的低微熟悉旋律透过层层血光和黑气，渗入他的意念里。

    他微微一震，错乱狂躁的神智稍微清醒了一点点，勉强凝聚起心魂，仔细聆听那琴声和歌声。

    御剑行空落一树繁花，湘湖上唱歌风飒飒……

    好熟悉，他是在哪里听到过？启月湖，及笄礼上？梵落……落落……

    琴声歌声不断的回旋在室内，萦绕在他耳畔，心田，几乎微不可闻，却又隐隐约约时断时续。

    落落……柳絮纷飞飘下，仿若漫天雪花……三月春分点醒桃花，远方谁轻声吟着蒹葭……

    落落！

    风凛天蓦然惊醒，冷汗湿鬓发和衣衫，赤红的双眸瞬间恢复了漆黑清明，笼罩着他的黑气和血光渐渐淡去，他重新置于苍青色灵气波和苍龙幻影的包裹中，进入忘我之境，潜心静修疗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