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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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间,林原刚回府,张管家就对他:“公子,姐想要那个新入府的子做伴读。”

    “什么?”林原觉得自己有些没听清。

    张管家又重复了一遍。

    林原:“伴读?”

    他回忆起那子的模样,只觉得瘦得像跟杆子一样,身上还破破烂烂的,值得注意的是他那双眼睛,黑白分明,里面似乎氤氲着什么,让林原觉得有些熟悉,却想不出什么。

    “是,我听宏才了,真宁很聪明,只不过是教他一遍如何下厨做菜,他便能一步不差地做出一样的味道来。想必姐也是因为这个才让想让他做伴读的。”张管家觉得这个理由有些牵强,但答道。

    林原不语。

    张管家又道:“我已经问过冯从,他那子是姐在真宁道上捡到的,当时他正被几个乞丐殴,姐不忍,便救了他回来,给他取了那道上的名字。我也问过他,是从金州来的,也不知道那么远,是怎么来的梁京,也是一个可怜娃。”

    张管家有一个和闵危一般大的孩子,不免有些可怜他。

    林原舒展了皱着的眉,问道:“善善睡了吗?”

    “没呢,刚陈娘还去送了新棉被,是刚缝制好的,红萧原先那床有些冷。”

    林原转步,沉声道:“那我去看看她,张管家,你先去睡吧。”

    “好,公子也早些睡,你也忙了好些天。”张管家笑了笑,知道林原是心疼他这把老骨头。

    林原到林良善闺房时,里面还亮着火光。

    “怎么还不睡?明天不是要去国子监见‘情郎’”林原调侃道,瞥眼见桌上摆放的佛经,不免有些震惊:“你怎么还看起佛经了?”

    林良善有些无语地看着林原的夸张神情,道:“闲来无事,随便翻翻。”

    倒也不算随便,上一世嫁给闵危后,林良善在后院只有红萧陪着,也没什么莺莺燕燕侧妃妾可以相互使绊子,颇为无趣,后又发生了许多事情,心性变了许多,倒开始看起了佛经。

    林原坐下,感慨道:“娘以前也时常礼佛。”

    这话有些伤感,林良善及时止住了他的话:“哥哥,你找我什么事?”

    “啊,我是来问你那个子,叫什么来着,真……。”林原一下子想不起人的名字。

    林良善提醒:“你的是真宁?”

    “对,真宁。“林原猛地拍下大腿,道:“你是想让他做伴读?”

    “是,哥哥怎么知道,是张管家的吗?”

    林良善担心闵危以后要跟在她身边后,厨房只有宏才,怕忙不过来,才让红萧去找张管家,让他尽快找到替补的人。该是张管家问起缘由,红萧的。

    “我回来时,他和我了。”林原疑惑道:“你怎么突然就想要一个伴读了?红萧不是一直陪着你吗?”

    “红萧哪会读书啊?”

    适时,一旁的红萧睁着大眼睛点点头:“公子,我看着那些书就犯困。”

    林原戳了下林良善的额头,嘲她:“的你好像有多用功似的,也是半斤八两。”

    林良善抓下他的手,又揉揉自己的额头,委屈道:“我这不是要用功了吗?你不是一直想要我成为大家闺秀吗?”

    “是,可没有一个大家闺秀身边跟的是一个乞丐伴读。你要是真有心,我明日去给你找一个书童,岂不是更好?”

    林良善一下子就拒绝了他:“哥哥,我就要他,他可聪明了,相信过不了多久,他会学得很多。”

    林原有些怪异:“不是你学?怎么变成他学了?”

    被哥哥林原那凌厉的眼神一望,林良善差点就要漏馅。她故作生气,怒道:“哥哥,你看我的是什么眼神啊,审犯人呢?”

    林原收回目光,仍旧道:“就让真宁在厨房,我明天给你找个‘知识渊博’的书童。”

    罢,就要起身离开。

    却不想被林良善一把拽住,他回头看她。

    林良善真是心里憋着好大的秘密,却是不能给任何人听。

    上一世,林良善之所以能嫁给闵危,还是自己做谋失算的结果。她想要嫁给江咏思不得,又逢徐幼娇嫁给太子段昇,江咏思心伤不已,她便用了古法制得的绕指烟,想要成就‘好事’,虽她知道这是极其卑鄙的,但那时安平公主将招江咏思为婿的谣言满京城的飞。

    林良善忍受不了,即便事后让江咏思知道她是个卑劣的女人,她也不在乎了。

    可事情却向另一个方向发展,也不知道其中是出了什么纰漏,在赏花宴中,去了那个房间的是闵危。众人赶到时,见到的是独处一室的男女,闵危赤红着一双眼,额上滚落下炙热的汗水,衣领微松,而林良善则吓到缩在床角发抖流泪。

    既然发生了那种事,林良善也只能嫁给闵危。

    哥哥林原被这件事给击到,拿着剑到镇北王府砍闵危,任谁都拦不住。回来后,他却下令让府中好好准备姐的婚事。

    尽管林良善再三哭着她和闵危没发生什么,可那么多双眼睛都看见两人在一张床上,包括江咏思,再如何辩驳,也是不能。

    林良善是被绑着上的花轿,哭得妆容糟糕,林原干脆让人给她净面,不用化妆了,直接盖了双凤戏珠的红盖头,架着入了新房。

    因闹得太过分剧烈,拜堂时都是闵危压着她行礼。

    后来,就是林良善独自在后院,刚开始还有所谓的妯娌亲戚来骚扰她,可后来那些人都被闵危给清除了,她也越来越清闲,镇北王府的事情她插不了手,也使唤不了闵危手下的任何人,只有红萧一直在她的身边。

    在林良善嫁给闵危的一年后,林原陷入通敌大案。

    她心里着急不已,彻夜等着闵危回府,想让他救哥哥林原,但一直到太阳升起,她都没等到人。

    实在等不下去,林良善干脆出门寻他,辗转了许多地方,又问了很多人,忍受诸多嘲讽嗤笑,她终于在花楼见到闵危。

    彼时,闵危身边陪坐着两个美貌妩媚的娘子,林良善哀求他:“世子殿下,我的哥哥入狱了,我求求你救他。”

    他不语。

    一个娘子掩面笑开:“原是世子夫人,世子殿下刚还和奴家了曾经的一些趣事,没想到世子夫人那样奔放,奴家自愧不如,甘拜下风。”

    林良善羞愧,却握紧了拳继续祈求闵危的搭救。

    他垂眸看着她,懒散笑道:“抱歉,我无能为力。”

    即便林良善不要脸面地给他下跪磕头,他也无动于衷。

    林良善哭到几近昏厥,是被红萧搀扶着回府的。

    最终,圣上下旨,将牵涉进通敌大案中的主谋砍了头,其余人流放宿州,林原也在其中。

    在闵危为了徐幼娇谋反篡位的消息传到梁京时,林良善正被病痛折磨,日夜不得安眠,但她强撑着病躯,写了一封绝笔信,忏悔自己当年的过错,恳求闵危成事后,能赦免哥哥林原的罪行,也放过太子党的江咏思。

    是什么让林良善相信闵危最后一定会称帝,她自己也不知道。

    她将这封信藏在他的床榻上。

    闵危杀了段昇,龙袍加身为帝后,回过一次镇北王府,发现了那封信。

    他按着信中所言,应下她的一干要求。

    从这件事上,林良善是感激他的。她知道当初是她的不懂事和算计,才让闵危不情愿地娶了她,他不待见她,让她有名无实地遭人嘲笑,她也不怨他,那都是她咎由自取。

    “善善,你在想什么?”林原的手在林良善眼前挥了挥。

    林良善回过神,笑了下,道:“没什么。”

    “哥哥,我就要他做我的伴读,其他人我都不要。”

    林良善一向最能撒泼,林原受不了,先前答应她去国子监,现在又要答应她一个乞丐做伴读。

    他甚至觉得这次林良善回来,行为很让人捉摸不透。

    又了许多好话,林原无奈道:“行吧,不过你别让他犯事了。”

    “好!多谢哥哥。”

    林良善笑着应了。

    她不能她这样做也是为了他好,为了整个林府好。闵危以后回到镇北王府,成了世子,成了镇北王,甚至成为帝王,只要他们有恩于闵危,无论以后发生什么事,他都会护着他们。

    林原头疼地摆摆手,道:“你早些睡,我走了,明天让冯叔送你们去国子监。”

    “知道了。”

    闵危躺在床榻上,脑子里是方才林良善对他的话。

    “你认字吗?”

    “不会?那正好,我教你识字,如何?”

    “从明日起,我要去国子监读书,身边总得有个人跟着,红萧不喜欢读书,你认字后和我一起去,要是有时我开了差,忘了老师的话,你便替我记下。”

    ……

    闵危至今都想不明白这个姐为什么会救他,会给他药膏和冰糖葫芦,让他在府中做事,如今还让他做伴读。

    他心中隐隐觉得不太对劲,尤其是她看他的眼神,好像他被牢牢拴住,只能任她驱使,他反感这种感觉。

    但是,他摸了摸怀中冰凉的玉佩,兴许他安心待在这将军府,是一个契机。商贾多成聚,官宦亦集巷,他必须找到这玉佩的主人,他所谓的爹,在做下一步算。

    如今的他,还不能离开“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