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77

    “什么……”律一怔, 发现自己此刻一点都无法理解安倍晴明的话语。

    “字面上的意思，没有任何隐喻。”晴明喟然而叹，“你现在还能感觉到「咒」的存在, 并非因为我。而是……”

    晴明话音一顿，看向律空无一物的腰间，“且将斩魄刀交予我。”

    “你……”律一听晴明要斩魄刀, 瞬间警惕起来，“要斩魄刀做什么？”

    “它们从你身上汲取了许多善缘, 是时候将它们释放出来，归于轮回了。”晴明向律的方向伸出手，“放心。”

    “这也是八岐让你来找我的主要原因。”晴明笑道。

    听到这里, 律不由瞪大双眼。

    晴明这话的意思是……

    师父早就知道会发生这些事，却故意不告诉自己, 让自己误以为所有事情的发展皆是取决于自己当下的选择, 可实际情况却是——

    自己会做出的选择，会面临的事情，早就在他的意料之中。

    如果更加大胆地去猜测……

    是否自己离开缝隙之后, 所有可能会遇到的事情，会做出的选择，其实都是八岐早就铺好了的道路？

    “嗯——。看来你想明白了。”晴明见到了律的斩魄刀，可却不是她本人交予自己手中。

    望着被墨色文字缠绕着的斩魄刀, 晴明脸上笑意稍减，“我以前都没有发现，八岐大蛇为人师表时, 竟会是如此「尽职尽责」。”

    律体内之物主动将斩魄刀交予晴明。

    在刀鞘触碰到晴明之时，海边的风刮得更加猛烈，绚丽的色彩从斩魄刀的刃身疯狂涌出, 而后消散于空气。

    只有一点的辉光，停留在了律的发梢。

    “母亲……”律感知到了姑获鸟的气息，她猛地抬起头，对上那微弱的辉光，目送它宛如泡沫般消失。

    “别难过，很快你就能再见到他们。”晴明将不再沉重的斩魄刀递给律。

    晴明：“人类的岁月对于我们而言，恍如眨眼瞬间，你们很快就能相见。”

    妖怪直接转世为人类，如若不是因为律的关系，这种事情，根本就不可能会出现。

    妖怪没有灵魂，纯粹的能量体衍生出来的神智。

    被毁灭了便回归于天地，待等力量重新凝聚，又会以妖怪身份存于世间，只是不复之前记忆。

    谁知道律竟然一直收着它们，甚至后面成为代理死神，直接将它们在斩魄刀内沉睡。

    这下一来，成为代理死神后所积攒的善缘，都归于这些妖怪……

    让它们获得了入轮回的资格。

    从此之后，它们就不会再以妖怪之身漂泊于世间。

    也算是有了真正的「归宿」。

    律接下变得轻盈的斩魄刀，之前一直抑郁在胸口的闷气也豁然消失，“这种感觉……”

    “像不像「咒」被解除？”晴明笑问。

    律颔首。

    晴明：“「咒」是一种束缚，其实作用力并没有你想象的那么厉害。即便是我对于你下的「咒」，其实一早就失效了。”

    “你之所以一直认为它还在，是因为……”晴明视线落在她手中的斩魄刀。

    律：“是因为我自己对自己下了「束缚」。”

    晴明：“嗯。”

    他下在律身上的束缚，早就在她离开平安京，找上八岐大蛇时，就已失效。

    而律这些年来一直感觉到的「咒」，其实是来源于她对妖怪们死于诅咒师手中的自责。

    有意思的是，八岐与其体内之物都知道这件事，却不点破它。

    不过——

    “我很高兴。”晴明再次开口，对上律神色微妙的表情，笑意再次染上眼眸，“能看到成长为现在这个模样的「你」。”

    律：“……”

    -

    横滨，居酒屋。

    中也很少来这样的地方，比起在居酒屋与一群人聚在一起，他更喜欢待在家里独自品尝典藏红酒。

    今天之所以耐着性子前来这里，是有事要问某个人。

    进店第一眼，他就看到了与这里环境格格不入的男人。

    “坂口安吾。”中也坐在他旁边，随意点了一杯威士忌，语意不明道：“你还真的来了。”

    “嗯。”坂口安吾语调平静。

    自他离开港口黑手党之后，就没有和中也联系过一次。本以为双方不会再有联系，谁曾想今日还能在公共场合下一起喝酒。不过——

    “要聊正事的话，最好还是别喝吧。”

    坂口安吾想起之前中也喝醉之后，因为女服务员过来跟自己了一句话，就开始动手他时的模样。

    中也：“……”

    -

    律从鸟取临海区再次回到东京区的公寓，天色几近黎明，能够轻易透过室内偌大的透明玻璃窥见一缕光亮。

    她移开视线，从卧室里拿出一套换洗衣服，开淋浴室，简单洗漱完之后，就躺进了浴缸。

    在律回到公寓的一刻，八岐就感知到了她的气息。蛇魔贴着居室的墙缓缓移动，八岐抬眸看了它一眼，下一刻蛇魔便隐去身影。

    待等律泡完澡出来，天已全亮。

    “早上好。”律笑着对八岐道，“师父。”

    八岐视线落在律身上不到一秒便移开，“今天在家休息？”

    身穿居家服的律摇了摇头，“白天没课可以不用去学校，我直接在家休息。傍晚之后有一节三时实践课，我需要去一趟学校。”

    两人之间的对话氛围和往常一样。

    “其实……”律迈步走向端坐在沙发上的八岐，“不需要我开口解释，师父早就知道了吧？”

    律：“不论是刚才，还是以前比之更加复杂的事情。”

    “这就是你对吾话的态度？”八岐抬眸看向律，却见她直接扑上来，不仅把自己手中的书拍到一边，还伸手捏住了他的下巴。

    八岐：“……”

    ——这逆徒反了！

    收于八岐体内的几头好战蛇魔在感知到其主不悦情绪时，立刻探出了脑袋。

    当看清“对手”是律，又「嗦」的一声，全员整齐有序返回八岐体内。

    律垂眸看着被自己压制在身下，也能维持平常优雅状态的八岐，舔了舔尖牙，缓声道：“我还能更过分一点。”

    “对比起师父隐瞒弟子，私下为弟子谋划好「前程」一事……”律勾着八岐的下巴，以毫无优势的身高，稳稳地压制住了他。

    “师父。”律膝盖忽然用力，“这双幻化出的腿，不比本体好走路吧？”

    大腿方位传来似是被蚂蚁叮咬的感觉，八岐嘴角勾起冰冷笑意，“你这是在教吾做事？”

    “弟子不敢。”律认真地看着八岐，“毕竟弟子是整件事的受益方，怎么能做出不识好歹之事。”

    八岐维持被律钳制的姿势，望着她，耳听她大逆不道的言论，没有丝毫情绪起伏，甚至还静待她的下文。

    “师父没有强烈的愿望，是因为愿望正在实现？”

    忽然，律问出了一个他意料之外的问题。

    “不。”八岐心平气和道：“吾没有愿望。”

    律为何会有如此一问，八岐心中明白。

    之前自己在本丸，手覆盖上她手背时，没有任何契约生出。

    这些年，他收下律为弟子，却从未触碰过。一是没必要，二是律警惕。

    律：“……”

    ——像是八岐大蛇这样的存在，心中居然没有愿望？

    律一怔，身体忽然就被蛇魔蜷了起来，轻松将她从八岐身上拉开。

    “看来，吾这些年对你的疏于管教——”八岐起身，挥了一下并无皱褶的衣袖，“都让你忘了什么叫「尊师重道」。”

    准备开口反驳八岐言论的律：“……”不出话。

    八岐立在律的面前，两人仅一拳之隔，“禁言术，不论是在以前还是现今，都一样好用。”

    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