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8章 第二百八十八章
第二百八十八章
余乐上挥杖,想在上跳台前,再加一次速度。
但克劳斯没给他会。
就像脑袋后面长了眼睛似的,比余乐还要早上些许地挥动了雪杖。
细长的雪杖刺入压得平实的雪面上,尾端的圆盘固定了深度,在臂用力拨动的时候,一坨冰雪裹着雪雾飞溅。
有细的雪块落在余乐前方,被弯翘的板头撞的四分五裂,蓬蓬雾雾地落下。再被余乐那疾驰而下的速度裹挟着,汇成了一缕白色的烟环绕在他的脚边上。
很漂亮。
但对比赛成绩毫无作用。
余乐加了速,克劳斯也加速。
两人错开半米上了跳台,弹压间卸去了飞起的力量,紧贴着坡面落在了雪坡上。
身体一沉,稳稳立住,继续往前。
再看距离,几乎没有变化。
余乐对自己跳台有自信,他完成的很好。
但克劳斯也不差,就算比余乐差那么一点点,作为这个项目的头部运动员,绝不可能有明显的弱点。
余乐再想像其他比赛那样,以为通过一个跳台就能追回半个雪板的距离,绝不可能。
或许是拉近了一点吧。
但这么点儿距离,估计只能在高速摄像下面才能看见了。
没用。
和这样的优秀运动员竞争,想要赢他,就必须在一开始的寸步不让,抓住会就把优势扩大。
余乐一开始,浪费了太多。
想凭借两个跳台就把距离追回来,怎么可能!
好在余乐心里没有气馁,他早就知道这个结果,看见落地后自己和克劳斯的距离并没有拉近,心态依旧稳定如常。
紧随其后,冲上第二个跳台,依旧完美地完成,不骄不躁。
只是在落地的瞬间,悄悄观察了一下距离。
似乎,是有稍微拉近一点。
余乐的心里顿时更稳。
有优势就好,不是完全没有战胜的会。
红色的终点线横在白雪上,非常醒目。
克劳斯率先冲过红线,余乐紧随其后,赛道两侧的旗门被呼啸而过的风拉扯着,骤然招展开来。
余乐在掌声中,往另外一个方向滑去,随后稍稍停下。
第二名。
够了。
不过是/4赛。
他还有半决赛,还有决赛。
这次世锦赛,他给自己定下的主要目标就是进入大决赛。
一个赛季了,只能在决赛里滑着注定拿不到奖牌的比赛,时间长了对心态不好。
下一场比赛,必须发力!
余乐停下来,对着呼喊自己名字的观众挥。
随后脱下了套。
滑障碍追逐和滑他的主项不一样,他参加这个比赛特别容易兴奋,所以从套里拿出来的时候,滚热的,潮乎乎地裹着汗。指冷不丁沾上冰冷的空气,只觉得一阵清凉。
头盔也戴不住。
余乐第一时间摘下了头盔,但帽子没有取,他头发有点湿,紧张让他心跳加速,汗水分泌。比赛的时候还没觉得,反倒是停下来,就能感受到头皮发丝上的热腾腾的潮湿。
难受。
余乐将雪板从脚上取下来,一边往分数显示器的方向走去,一边将雪板背靠背地扣在了一起。到了屏幕前,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将雪板往地面上一戳,立好,取下帽子开始梳头发。
直播间里。
又梳了又梳了!
大背头美!
乐神究竟知不知道,自己滑障碍追逐特爱梳头啊?
嘻嘻嘻,不知道正好,我就爱看,这动作别改了吧,超级苏。
余乐当然不知道自己有这不知道什么时候形成的习惯。
主项让他淡定,一颗佛心四平八稳的都快脱离低级趣味升天了,自己看着都捉急,所以到了障碍追逐的赛场,他就特别喜欢这种刺激紧张的兴奋度。
光顾着品位这难得的兴奋感,哪里注意得到自己的动作。
其实他不仅喜欢梳头,还喜欢摸额头,会有汗珠从那里流下来,潮气饱满的脸会让护目镜生出雾气遮挡视线,所以余乐滑追逐赛前赛后的动作特别多。
喜欢余乐的粉丝们,特别爱看余乐这些不同其他时候的新鲜动作。
男神太强,高高在上光芒万丈的固然很好,但有时候距离感太强有点下头,还是这种鲜活的模样最好。
我又可以了。
心脏怦怦跳。
姐妹介绍来的,果然很上头。
嘶哈嘶哈,又苏又野,爱我乐神的另外一面。
女友粉激动地尖叫,余乐指从头发梳过一次,就一片“啊啊”的海洋。
事业粉们,只能艰难的在“啊啊海洋”里挣扎。
分05秒33,比资格赛快。
乐神又有进步了。
发现没,余乐每次跟着克劳斯,好像都能滑出更好的成绩。
但我就想余乐赢!什么时候赢了克劳斯啊?
周是黑省自由式滑雪队的队员,已经退了四年了,如今在一家大型滑雪中心担任教练。
不单是给来滑雪的游客指导滑雪,也会在寒假的时候担任兴趣班的教练,给一些孩们滑雪启蒙。
他到现在,已经培养,并介绍了三个孩子,成为省队队员。
工作之余,就爱玩个游戏。
但做梦都没想到,自己会和董维随在一起,还一起打了三场游戏。
对过暗号,在对方自己是国家队退下来的后,周就彻底亢奋了。
他们一起登陆了直播间看比赛,又在微信的临时会话保持语音。
董维没瞒着他,等着比赛开始的时候就把自己的情况了个干净。
去年五月份请来外教博尔顿指导后,柴明开始整顿障碍追逐队,他就被“整顿”掉了。
那时候别提他多难过。
满心的愤恨不甘,最初几天都不相信这个事实,觉都睡不踏实。
但再难过的坎儿,总能被时间打磨掉当初扎人的棱角。
如今再提起国家队的那些事,不再是那般的讳莫如深,虽胸口还有些钝痛,但也引以为傲。
对面的周,他还真有点印象,两人又有过共同的事业,很快就聊开来。
一场比赛看完,董维解释:“余乐跟着克劳斯,是在学习呢。”
周:“什么学习?”
董维目光有些空茫,回忆着:“余乐这人挺可怕的,就是属于给自己定下目标后,断断脚,爬都要爬过去的类型。
我还在队里的时候,训练量就已经很大了,科研院那边儿经常过来采集数据,所以教练安排的训练,大多都是在我们不受伤的情况下的最大量。”
周却听的满眼向往:“余乐就经常练?”
董维:“对,经常练,而且他的承受力比所有人都高。
穿的厚你可能看不出来,余乐的身体线条其实想象中的那么夸张,和欧米那些膀大腰圆的都不同,还不如叶玺呢。
啧,叶玺那身材大概就是亚洲人种里非常漂亮的类型,余乐不如他。”
“嗯,然后呢。”
余乐的比赛结束了,后面的比赛就不需要那么专注地看,周的八卦之火汹汹燃烧,恨不得董维一口气个千万句。
他喜欢滑雪,他的工作也需要他对滑雪有持续的知识积累,所以他也爱看各种滑雪类的比赛。
但这些比赛里,他最爱的就是余乐的比赛。
在余乐身上,他是一点感觉不到同性相斥,发自内心的喜欢他为这项运动赋予的新生命,也格外的期待他能够有更加好的表现。
有时候,他都怀疑自己的性向。
怎么会这么喜欢一个同性?
还地纠结了一下。
好在董维突然聊到余乐身材的时候,周才发现自己这稳如老狗的内心,才终于放松了下来。
果然只是因为慕强,所以才那么喜欢吧。
这下,更是毫无障碍地听八卦。
董维继续:“余乐的肌肉长在身体里面的。啧,我怎么形容呢,就是体表的肌肉看着并不是很壮,但身体内部的肌肉非常发达。”
“核心力量?”
“对,核心力量,你给他一个动作,身体的控制力,就是用推都推不倒。”
“哇哦。”
“所以,他的承受力很强,很多时候,我都累成狗了,下了训练就想躺下,你都不知道,余乐吃完饭还跑去训练,就是特别可怕的那种。”
“确实,以前下了训练就想躺着,现在下了班还是只想躺着,我这人就是不能吃苦,所以才只是个省一级的运动员吧。”
“我要的,是余乐这个人不光是身体素质好,他还特别好学,不训练不加训的时候,大部分时间都在看比赛复盘。”
“啊啊啊!复盘?我艹,我最讨厌的就是复盘,每次复盘都要写一大堆的心得感受,对于我这种学渣太不友好。”
“余乐复盘倒是不写东西,他和白一鸣复盘从来不用动笔,老柴就没管过他们。”董维这话着倒是没什么嫉妒的情绪,反而很快解释道,“自觉的队员和不自觉的队员教导的方式不一样,老柴不管他们,主要是觉得写东西耽搁他们时间。”
“老柴?”
“总教练,柴明。”
董维难得和人深聊国家队的事,也难得深聊余乐这个人。原先没觉得,但越聊就越觉得余乐和他们确实不一样。
语气神情上变化明显:“所以我,他跟在克劳斯后面应该是在学技术,等他学完,就要试着超越,你记得他后面滑出来了吧?明显是一种尝试。”
“哦”周又学到了,赞叹之余,“那你看能赢吗?”
董维:“能,这一届赢不了,早晚也能赢。”
“懂,都已经够强的了,还能放下心态学习,这样的人,早晚能成功。”
“是啊”董维哽咽了一下,想,所以,今天被他们追捧的人是余乐呢。
聊着天,不知不觉的,/4的追逐赛就结束了。
余乐总成绩排在第六位,余乐再出现的时候,身上穿上了蓝色的背心。
啧,换背心了啊。
啊啊啊!优势没保持住,我急!
大家不要激动,这个时候更要支持余乐,相信余乐!
对,胜利不骄,失败不躁,作为余乐的粉丝,我们这个时候要给他加油!
所以明天起早出差我也要看直播,余乐获胜我高兴,但正是不擅长追逐赛,我才要在这个时候支持他。
啧,谁不是呢。
啧,谁不是+
越是劣势,越要给余乐加油!加油乐神!无论输赢你都最棒!
宁浩看了一眼直播间的人数,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200多万的在线。
人数还不是特别多,比起余乐的其他主项,这些人数不过是个零头。但今天来的,都是真正支持余乐的铁粉,他们不在乎余乐输赢,只希望余乐可以突破自己,能够始终坚持。
粉丝们为余乐加油的弹幕在眼前滑过,宁浩的心口像是燃了一团火,滚烫的。
深呼吸一口气,宁浩继续张开发干的嘴,道:“半决赛就要开始了,这一轮非常重要,余乐在过去的比赛里,这一轮几乎都会掉到决赛。
加油余乐,每一次的突破都是一次自我的见证,无论结果如何,我们都支持你!”
表白心意谁不会似的!
我的声音更大!
宁浩是不是看见咱们弹幕了,这是抢着表白呢?
抢着表白+
宁浩对我们乐神是多么深沉的爱啊,放心吧,不和你抢。
老公是我的,宁浩拔剑吧。
拔剑!
弹幕里嘻嘻哈哈的声音淡化了那份担忧。
目光落在屏幕里出现的人,嘴里笑个不停,心中却是最诚挚的祝福。
余乐,这一轮要加油!
余乐穿着蓝色的背心,此刻正站在出发点外,神色平静。
上一轮他排名第六。
但这并不会动摇他要在这一轮进入大决赛的决心。
他有自信,也对自己了解,这个赛场真的很适合他的发挥,他有信心在接下来的比赛,能够发挥的更好。
所以,暂时的名次并不重要,接下来才是一场硬仗。
这一次他不会再跟在任何人的后面,抓住任何的会,就会冲到前面。
第一组的选已经就位。
克劳斯这一次分配到了这一组,他在一组的主要对是阿道夫。
克劳斯是红色背心,阿道夫是绿色。
也就是,克劳斯在刚刚的比赛里,排名第一。
而紧跟在他身后的余乐,却排在了第六名。
这就是障碍追逐,可能只是一秒的差距,中间就隔着无数的人。
余乐本来也不该排在这么后面,主要是上一场他滑出来了。
本来就有点压着速度跟在克劳斯后面,快到终点线的时候他想尝试超越,所以就滑了出来。
别看只是往外滑了半米,就是这半米,可能拉开的就是半秒的时间。
这些正是余乐排名靠后的主要原因。
霍尔曼就站在余乐身边儿,显然并不知道余乐上一场的几个有意控制的细节失误,导致的排名掉落,反而有些担心地看了余乐好几眼。
余乐感受到视线,看向霍尔曼:“?”
霍尔曼用目光示意余乐去看他们这组的绿色背心,声:“卢克上一场就比你快了4毫秒,不是多大的差距,不用担心。”
余乐点头,倒也没有自大的表示自己很好,反而忌惮地看了绿色背心的卢克一眼。
卢克是f国人。
很年轻,9岁。
障碍追逐是一个需要肌肉力量的运动,所以男子组这边,太过年少的运动员因为发育问题,反而很难在身体单薄的时候滑出好的成绩。
9岁算是这个项目正好展露头角的年纪。
卢克一直以来的成绩都不错,参加青少年组的世界大赛,经常获得奖牌。
岁升上成年组后,沉寂了一年,横联练肉之后,今年的成绩提升明显。
他这个赛季,不是在第四名就是在第五名,年轻一代的来势汹汹凶狠的威胁着老一辈运动员的地位,所以比起余乐跨项比赛,霍尔曼等人对卢克这些年轻人的警惕性更强。
余乐至少和他们是同一个时代的运动员,在其他项目上光彩夺目,取得了非一般的成就,霍尔曼等人对他始终是尊敬的。
因而卢克的追击,才最为让人觉得恐惧,因为当卢克真的起来的时候,就代表他们这一代的人都老了。
没人服老,也没人想要被淘汰!
霍尔曼声:“卢克的爆发力很强,在前期很容易获得优势,但他到底年轻,情绪控制不好,所以他的比赛到了后面会乱,抓住会。”
加国是障碍追逐的强国,对资料的采集和分析,比华国完善很多。老柴虽然在奥尔顿的提醒下,也在建设资料库,但到底起步很晚。
这些资料对余乐很重要。
这一轮,他要想赢,就必须超过霍尔曼,或者卢克其中一个。
霍尔曼从来没有大问题,想要超过他很难,所以余乐的对大概率还是卢克。
霍尔曼给的关于卢克的资料很及时。
余乐如果什么都不知道,在一开始就和卢克争排位,很容易就被对方速度带着走,打乱了节奏。
这样一来,哪怕卢克在后半程出现失误,他也抓不住会。
余乐道了声谢,霍尔曼笑着摇头。
这事聊完没多久,耳边骤然一静,接着便听见裁判喊口令。
余乐急忙抬头,就看见裁判举高的发令枪口颤动,一声闷响之后,一股白烟悠悠冒出。
一组的选从栏后出发,往下一坠,身影消失,下一秒克劳斯和阿道夫领先些许,率先出现在余乐眼前。
余乐看着,一直到再看不见,跟着霍尔曼一起走向了出发台。
这一次,余乐只能捞到边上的位置。
一号道。
身边是霍尔曼。
霍尔曼性格内敛,话沉稳,虽然关心余乐的成绩,但不出克劳斯那样让他跟着的话,只是看了余乐两眼,然后低头自做准备。
余乐整理装备的时候开始梳头。
他自己都没发觉自己有这个动作,纯粹就是一比赛就有点儿兴奋,心脏比平时跳的又快又狠,身上的温度总是偏热。
赛前摘帽子当然是为了赶走这份不适的热,头皮接触了寒冷的空气,脑子都跟着清醒几分。
就算察觉这个动作,他也不会改。
这时候需要的就是冷静。
这赛道复杂,处理的障碍密集,再他几乎次次折戟半决赛,到了这个阶段真是一点大意都不行。
余乐深呼吸了好几口气,沸腾起来的血液还是让他脸上发热,在主项上冷静从容的一张脸,隐约透着一点紧张,眉心不自觉的就蹙紧了。
先不这少见的情绪在上又引起什么声音,那边儿克劳斯比完了赛,看了眼自己的成绩竟然没急着走。
阿道夫也站在了他的身边,两人一起往山上看。
教练喊名字,让克劳斯走。
克劳斯头也不回:“等一下,这一场看完的。”
阿道夫便随意答话:“想看谁的成绩?”
克劳斯没好气:“你管我看谁?”
阿道夫不在意地笑:“霍尔曼应该没问题,另一个晋级的大概率是卢克”话没话,就看见克劳斯瞪他,阿道夫顿了一下,半晌才接上话,“余乐在这个项目上始终还是差一点,想赢要靠一点运气。”
克劳斯冷笑:“总是输的人才会使劲分析,力气用在没用的上面,还不如多练一个时。”
阿道夫不高兴,但也不上生气,和克劳斯这种人生在同一个时代,赛场上难免会遭受一点“精神攻击”,要在乎他的话,自己早气的退役了。
时间长了,早就学会了无视他的语气,另行分析一翻,继而眉眼一扬:“你希望晋级的是余乐还是卢克?”
克劳斯像是被踩了尾巴,生气地:“管他是谁,赢不了我的人都是垃圾,你废话怎么这么多!”
然后克劳斯把雪板一拔,大步流星的就走了。
阿道夫在身后笑,反正卢克和余乐中间,总有一个是他在乎的,不然不会是这个模样。
也是奇了怪了,以前在乎克劳斯的话语气,恨不得掐死他,后来决定“躺平”之后,虽然依旧不喜欢,可有时候却莫名觉得有点可爱。
啧,想到这里,阿道夫莫名恶寒了一下,觉得自己怕不是有病。
山上。
余乐的双已经抓上了握力器,身体绷紧的仿佛一张拉满的弓。
身后,裁判举起了里的发令枪,枪口对着天空,在短暂的仿佛空气都粘稠的安静后,黑色的枪口骤然一颤。
一声闷响在耳边炸开。
与此同时,拦在前面的挡板,也落了下去。
余乐、霍尔曼、卢克,还有四号道穿着黄色背心的选,就像箭矢般破开前方的气墙,卷起螺旋状的雪雾,疾驰而去。
男子组障碍追逐半决赛第二组,出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