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命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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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短短五个字,好像惊雷炸响,盈儿觉得自己没听清,抓住杨陌问他是不是也听见了,见他下颌点了点,她双腿顿时一软,若不是正被紧紧裹在斗篷里扶着,她怕是会一下滑坐到地上。

    今晚家里只有沙夫人啊,母女亲情,哪里是嘴上断,就能真断掉一干二净的?

    这一刻,所有的委屈和伤害都变得好像没那么重要了。

    一想到沙夫人可能出了事,她就忍不住浑身颤栗不止。

    似乎觉察到她的颤栗,坚实的胳膊更紧地缠住了她,耳边响起镇定如磐石般的声音:“别怕。凡事有孤。”

    接着,就见杨陌又低声对常夏了两句。

    常夏一转眼混入人群中。片刻后,就见两道灰色的影子追着马车驰走方向飘去。

    盈儿僵立了好一阵,等街上人群散得差不多,才勉强挪动步子,被杨陌扶着去了乔家后门。

    看门的奴仆本来并不认得杨陌,可却都认得常夏,又见杨陌公然扶着自家姐,便都知道他是谁。慌慌张张开了门,畏畏缩缩站一边,都拿眼看着盈儿,不知道该不该见礼。

    盈儿哪里有心思计较这个,只颤声急问家里到底出了什么事。

    却没人敢回,还是筥儿上前,指着其中一个相熟的,刚上头的丫头让她来。

    那丫头因跟筥儿极熟,倒没那么害怕,便上前把事情经过了。

    原来盈儿他们一行前脚出门,后脚沙夫人就派了金璃来后门守着,要等柯碧丝回来。

    哪知等来等去,一直没有消息,金璃便只好回了铁衣堂。

    哪想到了戌时二刻,绿波竟披头散发冲到乔家正门,大哭大喊,她家姐没了。

    门外本聚集了不少看灯的人,听到这个消息,顿时炸成一锅粥。

    守仆哪敢耽搁,立刻放了她进去。绿波便飞跑到铁衣堂哭泣着告诉沙夫人。

    沙夫人闻讯当即就晕了过去。

    好在金璃这丫头行事还算有章法,忙打发人分三路,一路出去请大夫,一路去叫乔檄盈儿他们回家,最后一路叫人到外头赶紧收灯。

    可乔家今年的灯实在太好,门外人群熙熙攘攘,听乔家出事,哪个不八卦?都想多打听些消息,不但没散,反而越聚越多。

    结果大夫和乔檄还没赶来,沙夫人自己倒先苏醒,便不肯再等,大哭大叫,逼着人备了马车,带着绿波立刻往柯碧丝出事的地儿赶。

    这才有了盈儿他们之前在巷口撞见的那一幕。

    听完,盈儿心情不出的复杂,不是沙夫人,让她大大松了一口气,可想到柯碧丝,又沉甸甸的坠得难受。

    半天,她从杨陌怀中挣脱出来,轻轻朝他行了个礼:“殿下请回吧。这件事想来等我二哥哥回来会好好处理的。”

    杨陌关切地握了握她的腕,轻声道,“这事孤会亲自处理。若是被人所害,孤必抓住凶,严惩不贷。”

    罢,又指着筥儿:“扶你家姑娘回去好好歇息。”

    筥儿顿时一脸自豪。

    殿下看出来了,她可是满门心思就想要殿下跟姑娘好的呢。

    *****

    回到白草院,在罗汉床上趴了半天,又连喝了两杯热奶,盈儿才缓过些神来,怔怔发呆。

    过了最初的冲击,她心里倒没开始那么难受了。

    就是担心柯碧丝是被她牵连才丢的命。可是她又安慰自己,以林采之的腕,留着柯碧丝给她添堵比杀了,要有用多了。

    可不是柯碧丝,还能是谁呢?

    想来想去,脑子里一片混乱,根本没个头绪。

    筐儿便过来问她要不要散了头,洗漱了歇息。

    盈儿翻身坐起,不想腕上丁当一阵作响,她这才想起上还系着个铁铃铛,便伸了让筐儿给她拆下。

    拆完了铃铛,上还戴着那条金线同心结腕链。

    筐儿便伸要摘。

    筥儿在一旁收拾杯子,打眼瞧见,忙急着叫:“别呀,要是殿下一直戴着,回头见姑娘摘了,岂不是觉得姑娘太不把殿下放在心上。”

    筐儿气得啐了她一口:“你个滑头,就知道讨好殿下。瞧瞧,如今你在殿下跟前都有脸了。我只问你,你还记不记得自个儿是谁的丫头!”

    筥儿哪里会服气:“姑娘总是要嫁殿下的。难不成,你想见姑娘还没嫁,就跟殿下闹翻?别人可都红眼鸡一样盯着呢!”

    眼见两人又要吵起来,盈儿忙打岔道:“你别在这儿贫嘴了。那柿子难吃得要命,悄悄拿去扔了。若是回头有人问起,便我都吃了。”

    筥儿眉眼一亮,把中的盘子往几上一搁,笑嘻嘻地凑到她跟前:“我呢,原来那东西难吃呀。怪不得殿下早叫常夏从我这儿取走了。殿下真是会心疼姑娘。”

    心头莫名一抽,她忍不住想,之前那般混乱,他怎么还有工夫惦记着这盘柿子?不会是要拿回去撑着全吃完吗?

    目光落在腕间那条细细的金链上,巧的同心结缠得十分好看,伸抚了抚,她自己解了扣,交给筐儿:“放在床头,明儿早起再给我系上。”

    筥儿得没错。

    单看现在出了这么多奇怪的事情,甚至闹出了人命,就知道太子妃这个位置怕是比前世的贵妃凶险万倍。蒋寄兰最后虽当上了皇后,可还不是没得善终?

    真情也好,假意也罢。

    她想要过得好,需要杨陌。

    嘴里泛起柿子一言难尽的苦涩,她想,也许这一世,她不同了,他也不同了。

    *****

    第二天早上,盈儿刚吃过包,乔檄跟叶菡就来了。

    两人眼中都有血丝,昨晚熬到不知道多晚。两人坐下也没多余的废话,就把昨天发生的事简要地叙述了一遍。

    原来沙夫人偷偷派人给柯碧丝送了信,叫她元宵节回来。

    柯碧丝自然是欢天喜地,元宵节当晚,早早就跟绿波两个打扮好。

    可她做事缜密,到了乔家周围,并不敢贸然上门,而是先假作观灯,暗中观察。

    不想这一看,还真发现乔家周围,早早就散布了不少形迹可疑的人。

    她们怕是王府来抓她们的人,便只得隐在看灯的人群中,不敢往后巷去。

    本来想让人送信给沙夫人,派人出来接她们,可人来人往,绝大多数都是拖家带口,忙着观灯。

    她们一时找不到合适的人,便只得在四周转圈。

    转了一两个时辰,累得精疲力尽,柯碧丝身上有孕,先顶不住了,便找了个人多的吃店歇脚,派绿波回来察看。

    绿波再次回到乔家巷口,发现之前那些形迹可疑的人都不见了,便欢天喜地往回跑。

    不想回到吃店,就见柯碧丝埋头趴在桌上。

    她上前叫人却叫她不起,着急一推,柯碧丝竟然身子一歪,滚落在地,不知道什么时候竟是死了。

    绿波吓得六神无主,一路狂奔至乔家报讯。

    昨晚沙夫人去时,吓傻了的店家早已经报了官,如今包括绿波店家在内的所有人等,都被暂押在京兆府。

    盈儿听罢,便忍不住问:“那昨晚咱们府外那些形迹可疑的人呢?查到没有?是什么人?”

    乔檄脸色有些微妙,看了她好几眼,才道:“根据绿波的描述,很可能是殿下的暗卫。”

    盈儿顿时愣住了。她明明是逛了好久,在简家才遇到的杨陌,难道杨陌一早就在她家附近?所以后来杨陌跟着她走了,绿波回头才发现这些人都不见了。

    实在想不到,这样的阴差阳错,竟然叫柯碧丝送了性命?

    无语呆怔了半天,盈儿又问:“那可有查明,柯柯表姐的死因?”

    乔檄又看了她几眼:“昨儿京兆府本想着大过节的,天气又冷,便叫人把尸首送到了停房,想着今儿再慢慢查明不迟。我赶去确认的确是她之后,立刻着人通知了王府。王府却只回知道了,请京兆府秉公办理。杨继竟是根本没有露面。”

    顿了顿,乔檄又盯了她好几眼,看得盈儿都觉得莫名其妙:“你这般瞧着我作甚?”

    一直不曾开口的叶菡道:“你呀,真是个有大福气的。你想想,杨继那人竟然凉薄到这个地步,若当初不是叫柯表妹抢了去,你若嫁了他想想都替你后怕呢。”

    的确如此。可是乔檄瞧她的眼神分明不是后怕,而是敬畏?

    她不由得再转向乔檄,审视地看他。

    “后来殿下竟亲自去了。京兆府自然半点不敢耽搁,立刻找了最好的仵作,是被人以极细长的柳叶刀刺入肺腑,一刀毙命。当时食肆中人满为患,店家也没有留意到有什么行迹可疑之人。又据绿波,柯表妹身边当时有个包袱,是她的首饰金银及宝钞,却是不见了。看上去很可能是一桩劫财杀人案。”

    乔檄恭敬道。

    这回盈儿总算明白,乔檄的态度怎么变得怪怪的了。大概是觉得她过于受杨陌的宠爱了。

    不过这件事,可大可,杨陌是个谨慎人,亲自过问倒也未必是为了她。

    还有,劫财杀人也未免太巧了些。

    而且之前收留柯碧丝的人是林采之的话,为什么林采之没有派人护送柯碧丝?

    她正想质疑,乔檄又道:“殿下觉得这事很有可疑,已经责令三法司全力以赴,十日内查明真相。”

    盈儿心里暗暗松了一口气。他肯查,就必有结果。她只要安心等着便好。

    却见乔檄低了头,似乎在犹豫什么。

    她心里便蓦然有些难过。乔檄在她面前何须如此谨慎见外?

    来有趣,上一世也是这般,对她最好的父亲兄嫂,在她进宫后,唯恐让她难做人,事事倍加心。

    反倒是待她最是凉薄的柯碧丝跟沙夫人还有沙家的那些亲戚,在外头总是打着她的旗号胡作非为。

    脸上浮起一个单纯的微笑,她故意不避嫌,伸去拉乔檄的:“二哥哥,发生这样的事,也非咱们所愿,你别难过。”

    乔檄一惊,慌张躲开,不让她牵:“如今你可是准太子妃了,怎么可以还像时候一样!”

    她却偏死扯着他不放:“那又怎么样,这不是还没有嫁过去么!二哥哥,有什么话,你尽管呀。干什么跟我这么见外。”

    乔檄被她闹得无法,苦笑道:“其实柯表妹死了,我也确实难过。不过,我最担心的还是这事于你不利。你当初叫我去查林家,我想着年节下事太多,便没怎么使劲,想等过了年再。结果就出了这样的事。你,现在要不要跟殿下提这事?若是提了,殿下会不会以为咱们是借打击林家?觉得你善妒?可若是不提我真怀疑是林家想借这事整你。这满京谁不知道,你跟柯碧丝有抢亲之恨。”

    抢亲之恨?见识了杨继的真面目,她倒该感谢柯碧丝的抢亲之恩才是。

    可是这些话,现在来,倒更像是风凉话,了也无人会信。

    乔檄的担心的确有理。

    林采之的事,跟杨陌与不,真是两难。

    了,也许有利于破案。

    可林采之替柯碧丝送信这件事,她们并没有实证。

    就算沙夫人愿意出来指证,别人怕也会以为沙夫人是在替她扫除未来的障碍。谁会相信沙夫人爱柯碧丝胜过爱她,绝不会利用柯碧丝之死为她谋利呢?

    若他们贸然是林采之所为,林采之完全可以反咬一口。

    她思考良久,道:“不若,我去跟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