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差点儿出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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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后来的事,就发生得稀里糊涂。

    虽然她也知道,跟杨陌总不可能一辈子就这样做对假夫妻。

    可是心里终归有一道高高的栏杆,她在这头,杨陌在那头。

    夜里同床而眠,呼吸相闻,他的可以放在她的腰上,他可以抱抱她,可再多进一步的举止,身体就好像被风吹的帆,他一动,她就自然而然地远。

    杨陌总是叹息一声,悻悻罢。

    好在第二日态度还如常,并不会因为这个就给她冷脸冷面。

    只是上次她一时冲动,揭开了伤疤,去问他孩子的事。被又重重伤了一次后,她跟杨陌又更疏远了一些。

    夜里只推天热,不惯人离她太近,几乎贴着内墙睡了。

    杨陌便道:“仔细睡迷了撞着你的头。”只得憋闷地把枕头移开到床边,好让她不必真的撞着头。

    可因为靠床边太近,有一天,半夜竟不心掉下床去。她被那砰的一声惊醒,黑暗里听明白是怎么回事,只觉得好笑,便不作声,也不理,只当睡死了。

    第二天早上起来,杨陌揉着腰,脸上白着,拿一双黑不见底的眼看着她,好像有无限的委屈一样。

    她却心道,这就委屈了么?她可是坠了崖,他不过是掉下床。她若是真狠,就该天天把他踹下床去。

    谁知今日她叫那不该见人的东西闹昏了头,竟是没能把持住。

    反倒是意乱情迷之际,杨陌也不知道突然想起什么,竟硬生生止住了,一翻身跌跌撞撞地下了地,也顾不得叫人,冲到紫檀圆几前,将那里放着降暑气的一青瓷瓮冰块,连冰带水当头自己浇下。

    她轻轻喘着气,隔着尤在晃动的荷绿纱帐,看他,见他背对着自己,肩膀起伏着,重重的呼吸听得清清楚楚。

    捏住杏黄皱纱被角的指恨不能在上面戳几个孔,好叫自己化成一缕烟,藏进去。既然没有可以藏身的洞,便只好拉起纱被,连头盖脸地掩住自己,只露出一双雪白的脚在外面,像一尾以为藏在石头缝隙里万无一失的白金鱼,却其实还尾巴还露在外面。

    室内却安静得十分怪异。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听得脚步声直朝外头去,随后听着门臼“吱呀”响了一声,又响了一声,然后室内更安静得什么也听不见了。

    从被子底下悄悄地伸出头来,黑漆漆的眼珠子转了转,就见天光已经有些暮了,夕阳光把天青色的窗纱都染成了一片霞影。

    她看着荷绿色的纱帐,发了会儿怔,各种情绪才涨潮般慢慢涌上来。

    好像叫人拖着登山,眼看山顶在望,那个却突然撂开了,留她独自一人,其情甚至尴尬难言。

    却又半点怪不着别人,只是一口气别要肺口,梗得好像囫囵吞了一枚核桃。

    可脑子里又是清楚甚至庆幸的。好在那人关键时刻撒了,不然她与他就这样稀里糊涂地了结了恩怨了么?

    好像坐在鸟儿的翅膀上,一会沉下一会飘起,一颗芳心就这样上上下下颠簸了一阵子。

    渐渐倒像夏夜的荷塘,安静下来,只听得自己咚咚的心跳。

    也不知道是可惜多一点,还是庆幸多一点。

    可为什么呢?他停下,难道是怕万一?她伸抚了抚柔软的腹,平坦紧致,又摇了摇头。应该不会是这个缘故。上一世,她看过不知道多少名医,个个都她没问题,健康得很,可就是死活怀不上。

    也不是杨陌不能生。别人虽然会不多,可孩子却不少,一个接一个。容易得跟地里种个苞米一般。

    想到那一串让她心酸眼热的孩子,她蓦然又怔住了。

    杨陌曾经过,为君者与世人不同。世人若是选错了继承者,最多不过败家。为君者若是没有合适的子嗣,却是祸害天下,影响到天下苍生,黎民百姓。为了避免不得不选个平庸无能的人来继位,只能多生,才能选出最合适的继承者。

    那这一世,他一个也不生,难道他不打算要那位皇位了?

    虽然皇上还有几个别的儿子,可是最有可能的人选也就是杨陌跟建王。

    建王的种种表现,无论是气度勇气,还是勤勉谦逊,差杨陌何止千里,实在是不像个能当明君的模样。

    如果江山落在建王这样的人里,那天下不知道多少人会遭殃。

    杨陌从来都是胸怀天下,夙夜在公,勤勉不已。这么拼命,也不像是舍得把皇位拱让人的模样。

    越想越头痛,越想越想不明白,就听外头筐儿轻声问:“娘娘可醒了?睡久了,晚上可要睡不着。”

    她这才回过神来,突然想起一事,腾地爬起,扯得纱帐晃晃摇摇,跳下地,塔拉着湖蓝色的绣鞋,先四处翻床,把散落的衣裳一件件拾起,胡乱穿起来。

    再去寻那东西。

    床上没有。

    再往地上去寻,也没有。

    再往四处圆几面,香案桌,处处看了一遍,全没有。

    她顿时脸红得好像台子上插着的红烛一般。

    “娘娘?”这回是筥儿的声音,“我们进来了哦!”

    盈儿也不作声。

    就见筐儿里端着大热水铜盆,筥儿里端着衣物巾帕进来。

    她顿时又觉得脸上的红烛烧起来了。

    两人把上东西往桌上一搁。

    筥儿便东张西望,见床边圆几上降暑气用的青瓷瓮里,冰块全无,金砖地上却是一大滩水,便睁大眼,叽叽咕咕地笑起来,又咂咂舌,道:“娘娘,你们不会就用这冰凉的水洗了吧?怎么不叫我们?”

    盈儿恼羞成怒,拿起一片蜜翠香瓜直塞到她嘴里,怒道:“洗你个头。都是你惹的祸。还不快找找,那东西呢?!”幸好没真出事,不然更没脸见人了。

    “之前殿下拿进来了呀!”筐儿拧了把毛巾递到她上。

    盈儿胡乱擦了擦脸和,将毛巾扔在银盘子里,道:“那还不快找找,瞧瞧在哪里?”

    其实她也依稀记得杨陌拿进来了,所以刚才才会一通乱找。

    “咔嚓咔嚓”筥儿把嘴里的瓜脆生生地咬了几口,咽了才笑道:“真脆真甜。谢娘娘赏。”

    盈儿气得伸出指重重戳她的眉心:“赏你个头。你眼向来不是最贼么,找不出来,回头就拿你是问。”

    筥儿不急不忙,嘻嘻笑着:“那件东西,殿下肯定拿走仔细参详去了。哪能还留在这里!”

    盈儿:。

    *****

    也不知道杨陌是不是真拿去参详去了。

    过了一个时辰左右,他回来跟她一起吃了晚饭,两人都下意识的回避下午的事。

    两人闷着头吃了一餐饭,她也没好意思追问。

    到晚上安歇时,她依然全身裹了纱被侧身往墙上贴。

    不过片刻,就听得挪枕头的声音。然后身后一团热慢慢地靠过来。

    “你你别过来!”一颗心乱跳,像夏日暴雨珠砸在地面上。

    幸亏,那团热听话地停住了。

    可腰间凹下去的那一块搭上了一条几分重量的胳膊,虽然隔着衣衫,还是能敏感的感受到结实的肌理,还有体温。

    “你还是不放心么?”

    听到这话,盈儿倒是怔了一怔。

    旋即想起之前的疑问,便明知故问,“不放心什么?”

    “冯氏,陆氏,将来不管什么氏,我都有法子挡下来。”

    盈儿想了想,又觉得浑身裹得有点儿热得难受,便从杏黄皱纱被里抽出胳膊来。

    夏日她睡觉,穿的是冰绡丝半袖中衣,一片昏暗之中,雪白的膀子仍是若隐若现。

    一只大又搭了过来。

    她便甩开,便压低了声间道:“你挡下来,谁给你生一堆儿子任你选?若不成你连那个位置都不要了?”

    杨陌沉默了片刻,突然低声笑起来:“之前是我想错了。我兄弟好几个,个个都能生。到时候从侄儿里选个最好的,不就成了么。”

    “之前”听到这话,盈儿便知杨陌算是认了前世的帐。

    可到底心结未解,最大的那个疑问问不出口。

    只是纳罕,他都在愿意做到这个地步了,还不愿意跟她生孩子,难道真的是怕外戚?!他们乔家几个男的,确实都十分优秀。可杨陌把他们全调了回来,又迟迟未有选派,权都被剥夺光了,还怎么当外戚。实在是想不通。

    不过杨陌这人,一向主意很定。他既然谋划好了,她又何必多替他操闲心。

    便觉得困倦上来,闭了眼,不知不觉竟睡着了。迷迷糊糊中,仿佛听到杨陌在喃声道:“这辈子朕有你就够了。”

    第二天醒来时,杨陌早又出去忙公务。

    吃过早饭,她正准备把昨日收到的那些七夕礼品再看一遍,都收起来,却听筥儿跑来,皇后娘娘病了。

    盈儿倒是有些诧异。贾后是个聪明人,身体也很好,反正上一世,她不记得贾后生过什么病。

    贾后生病,她这做儿媳妇的自然不能当不知道,得赶紧去探望。

    一边叫筐儿赶紧去准备探病用的礼品,一边问筥儿可知道是怎么回事。

    筥儿轱辘着圆眼睛,道:“是昨儿晚上拜月在园子里站久了,着了风寒。”

    可盈儿听了她这语气,便知道还有文章。果然,筥儿又鬼鬼祟祟地凑近了,贴着她耳根道:“听是叫安平公主气病的。”

    盈儿:。

    *****

    贾后确实是叫安平气病的。

    安平在寿宴上被杨陌罚禁足三月,自然磨着她要她找皇上求情。

    贾后心疼安平,自然是一口答应,只让她先到仙翠殿做做样子,七夕前一定想法子接她出来。

    安平便哭天抹泪地要出气,逼着她答应要往东宫塞上二十个奉仪。建王也在一旁帮腔。

    她想想也不是什么大事,为了哄住安平,便只得答应了。

    偏皇上在寿宴上瞧着八的娘宜嫔顺了眼,一连几日都是在宜嫔那边过的。

    贾后可从来没把宜嫔放在眼里过,怎么也不可能拉下脸跑到宜嫔宫里去找皇上。

    安平逼得紧,她没办法,只好写了封书给皇上了奉仪的事,让下大太监送去给皇上请示。

    一时太监传话回来,是允了。

    贾后这才安了些心。

    又想着以宜嫔的本事,皇上的新鲜劲儿也维持不了几日。还有顺妃一干人呢,哪能干瞧着宜嫔窜红置之不理。

    所以便跟安平不用着急,七夕可是女儿节,哪年她不是跟皇上一起过了。

    等到时候皇上见了她,自然会心软,哪能真关她三个月呢。

    安平想想有理,便也不着急,在仙翠殿里坐起了山大王。

    可谁知这一等,竟就到了七夕前一日。

    贾后一时无法可想,便叫了彭宫令来打听,问皇上到底为什么就叫宜嫔绊住了。

    谁知不打听还好,一打听,更气得脑子像被敲了锣一般阵阵发晕。

    原来八是个极乖巧可爱的孩子,先前总是羡慕安平得皇上的宠爱。空有孺慕之情,却没有使劲的地方。

    现在好容易能跟着她娘能见着皇上了,便使足了孩子的幼稚心思,想方设法地讨皇上开心。

    竟将皇上哄住了。

    彭宫令便道:“那母女两人虽无甚要紧,可就怕皇上跟她相处久了,拿那孩子跟公主比较。还是得想法子让公主赶紧出了仙翠殿才是。”

    贾后气归气,却没失去理智立刻不管不顾跑去找皇上哀求,或是去找宜嫔母女的麻烦。

    她奉着茶碗想了半天,反而动身去仙翠殿找安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