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 第 83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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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建兴十四年。

    王氏带着李家的一家老北上长安。

    李年在长安做官,先前好几年都是一人住在官邸内,如今升官了,便写信给老家的王氏,让一家人都来长安住。

    夜里,王氏宿在驿馆,她又一次在灯下看了李年的信,然后折好放在信封里。

    嫁给李年后的日子不总是顺风顺水的,当初因为贺兰氏的事,王氏心中有了决绝之意。

    但后来,在生产后那段痛苦的日子里,李年悉心照顾她,将心底的秘密和盘托出,王氏知道了,原来贺兰氏的出现是一个误会。

    夫妻二人重归于好。

    这次,王氏带着李家老夫人、李丛、李蓁蓁和李桑桑一同去长安。

    王氏想了又想,命侍女去将李桑桑叫了过来。

    李桑桑推门进来:“阿娘。”

    王氏招,让李桑桑坐在她的身边,王氏摸了摸她的头:“桑桑,不要害怕。”

    李桑桑低头绞着帕子。

    这一回去长安,还因为她的婚事。

    不知为什么,宫里的仙师乱点鸳鸯谱,李年家的三娘子和宫里的六皇子有前缘,皇帝信了,隐隐有赐婚的意思。

    李桑桑抬头,哭丧着脸:“阿娘,六皇子他,是个傻子。”

    王氏的微微一僵,她轻轻拍了拍李桑桑的头:“不会,你阿耶的信中过,他见过六皇子,看起来和其他人没有什么不同。况且,人人都,一年前六皇子就恢复正常了。”

    李桑桑依旧不相信:“那定然是圣上故意这样的。不然的话,六皇子哪能娶得上媳妇呀?”

    王氏有些被服了,一下子忧心忡忡起来。

    这下,换李桑桑来安慰王氏了。

    “阿娘别担心,我都是胡的,就算六皇子是个傻子,好歹他是个皇子,我、我嫁过去之后,不理会他就行了。”

    这样一想,也不是不能接受。

    若六皇子是个温和的傻子,李桑桑的日子可能很好过。

    李桑桑走出来,回到自己的屋子,她摸着脖子上的细细的红绳,将一枚有细细裂纹的青玉佩拉了出来。

    她有些生气地:“骗子。”

    她就要嫁给一个傻子六皇子了,哪里遇到他口中的那个人呢。

    李桑桑重新将玉佩塞进怀里,拍了拍枕头,歪身睡着了。

    高桓无精打采地被拉出了宫。

    他的发林晏对他:“殿下,你不好奇吗,今天就能见到你的未婚妻了。”

    高桓哼了一声:“八字没一撇,她算哪门子的未婚妻。”

    他皱了皱眉,接着:“这不是见面,这是偷窥,林晏,你好歹是名门之后,怎么是这个作风。”

    两个少年慢悠悠地坐在马鞍上往前行。

    春风拂面,快马紫游缰。

    两人慢悠悠走过赏花的人群,高桓没什么兴趣,显得心不在焉的,林晏一路上很有谈兴,讲了半篓子话。

    然后,他发现高桓许久没有搭理他了。

    林晏回头,看见高桓僵在马上了,他的目光落在人群中的一个娘子身上。

    娘子揭开了盖住容颜的幂篱,她站在桃花树下,和身边的侍女在笑着讲话。

    虽然年纪轻,可是她的美貌不容忽视,站在人群中,她在灼灼发光。

    林晏暗叫不好。

    高桓的未婚妻马上来长安,他却一下子开了这个窍,真是要命。

    林晏牵着缰绳往回赶。

    但高桓动作比他更快,高桓跳下了马,没有来得及拴上照夜白,跌跌撞撞往桃花树下走。

    高桓感到他的头很痛,不知为何,心中有一番悲怆,他从未见过这娘子,却不由自主想要向她靠近。

    高桓走到桃花树下,他的忽然出现,将娘子和她身边的侍女吓了一大跳。

    娘子花容失色,连忙用团扇遮掩住了脸:“你你做什么?”

    高桓回过神来,他往后让了一两步,悄悄整理了衣裳,他低着头,有些懊恼,不知刚才自己是在做什么,竟然一时发热,冲到这娘子身边。

    高桓忍着头痛,他问她:“姑娘,我见过你吗?”

    他觉得这话有些唐突,补了一句:“我看你实在面熟。”

    娘子隔着团扇,噗嗤笑了一声:“郎君,你的话太老套了些吧。”

    她完有些脸红,她似乎暴露了自己看过太多的画本子,她清了清嗓子,正色道:“我叫桑桑。”

    完,她懊恼地咬了咬唇。

    她怎么就这样轻易地将闺名告诉给了面前的陌生男子,方才的话简直像没有过脑一般。

    李桑桑有些气恼地问:“你呢,你叫什么?”

    高桓听见李桑桑的名字,脑子里更是嗡嗡一团,半晌,他找到自己的声音:“我叫高桓。”

    高桓

    李桑桑听见这个名字,她移开团扇,看着高桓的脸,竟然也有了莫名的熟悉感。

    这熟悉让她感到心口沉甸甸,她有些喘不过气来。

    李桑桑后退了两步,问道:“哪个桓?”

    高桓:“郁郁桓桓的那个桓。”

    “桑桑!”

    身后有人叫她,李桑桑转身,看见是李丛。

    李丛拧着眉头走了过来,和高桓略微拱了,带走了李桑桑,但高桓似乎根本没有注意到李丛在打招呼,他呆愣愣地站在原地,不知在想什么。

    不远处传来话声。

    “桑桑,长安不比南琅琊郡,这里有许多登徒子,你要心。”

    “嗯。”

    李丛原本以为李桑桑要问一下为什么,但是李桑桑只是简单地应了一下,像是有重重心事。

    李丛不由自主转头看了一眼高桓。

    一个两个的,都呆了傻了。

    坐进马车里,李桑桑声问李丛:“阿兄,他是谁呀?”

    李丛在长安读书,认识的人肯定比李桑桑多。

    但李丛却摇摇头:“我很少出去交际,这个人我也不认识。”

    李桑桑接着问:“那你认识高桓吗?”

    李丛莫名其妙地看着李桑桑:“桑桑,高桓是六皇子的名讳,”李丛皱了眉,“难道方才那人”

    李桑桑连忙捂住嘴:“我什么都没有。”

    她打下了帘子。

    李桑桑今天一天都有些闷闷不乐。

    马车到了李府,全家人都忙着收拾,到了晚间,李桑桑抱着被子,盯着蜡烛照出来的影子发愣。

    李蓁蓁跑了过来,钻进李桑桑的被窝。

    她神神秘秘地问李桑桑:“他们你今天见到了六皇子。”

    李桑桑郁郁地点头:“嗯。”

    李蓁蓁有些奇怪:“你不开心?”她有些疑惑,“我听人,六皇子正常得很,不是傻子呀,你也不开心?”

    李桑桑揉了揉心口:“不知道为什么,我这里就不舒服。”

    李蓁蓁也给她揉了揉:“这里不舒服?是坐车久了,犯恶心吧。”

    李桑桑拧着深思:“大约不是因为坐车。”

    李桑桑开始觉得自己的确是在犯恶心,她哭丧着脸:“怎么办,我一见他就犯恶心,可他是我要嫁的人呀,他还不是个傻子。”

    李桑桑抽抽噎噎,李蓁蓁安慰了她好久。

    临入睡时,李桑桑拉出了脖子的细绳,中握着温热的青玉佩。

    白天关于高桓的一切,都让李桑桑的脑子呆呆愣愣,她来不及细想,现在她回想起高桓的模样

    他和桓哥哥长得好像呀。

    高桓回到宫里,眼角红红。

    吴美人仔细看了一眼:“哭过了?”

    高桓木着脸:“我怎么会哭?”

    他脚步不停歇,越过吴美人,将自己关在屋内。

    高桓慌忙找到一面镜子,认真端详自己的脸,看清楚了他的眼睛果然有些发红。

    高桓哀叹一声,倒在榻上。

    想起来今日的事,高桓觉得很丢脸。

    桃花树下,李桑桑走后,高桓在原地站了许久,然后林晏赶了过来。

    林晏在他背后戏谑着话:“殿下,不鸣则已一鸣惊人呀,我都从来不敢这样当面逗弄娘子。”

    林晏思来想去,劝道:“可是,李家三娘子就快过来了,殿下不能、不应该”

    高桓淡然:“她就是。”

    林晏不明就里:“啊?”

    高桓转身,力求云淡风轻:“她就是李家三娘子。”

    高桓打算欣赏一下林晏惊讶的神色,林晏脸上果然变幻了许多表情,但他的却是:“殿下,你怎么哭了?”

    高桓不解:“哭?”

    他怔怔地摸着自己的脸,摸到了湿湿的泪。

    高桓的脸一下子黑了,他看到了林晏怎么也憋不住的笑意。

    高桓冷冷地:“是风迷了眼。”

    高桓暗自琢磨,他怎么会哭呢,难道是见到了李家三娘子?

    他郁闷地骑上马回了宫,一进宫,丁吉祥给他拴好马,愣了一下:“殿下,你哭了?”

    高桓木着脸:“是风迷了眼。”

    他摸了摸脸,脸颊上干干的什么都没有,他看着丁吉祥:“哪看出来的?”

    丁吉祥:“眼角红通通的。”

    高桓心里抓狂。

    高桓盯着镜子,搓了搓眼角,眼角更红了,他暗自生气。

    门口一阵轻轻敲门声,高桓问:“谁?”

    宫女道:“殿下,贵妃娘娘要见你。”

    高桓:“知道了。”

    高桓住在含凉殿偏殿里,他的母妃是吴美人,但认了贵妃做干娘。

    虽然名义上是干娘,但贵妃对高桓并不是特别亲近,高桓一时间不知道贵妃要找他做什么,但他还是很快收拾好走了出来。

    走进殿内,他恭敬行礼,贵妃让他坐下。

    贵妃是来看热闹的:“听你见了李家娘子,然后哭了?”

    高桓再一次解释:“不是,是风吹了沙进了眼睛里。”

    贵妃笑了笑不以为然,她有些兴趣地问:“那李家三娘子怎么样?”

    高桓和李桑桑的这桩婚事是有点神奇的。

    高桓痴痴傻傻了十几年,忽然有一日,道人玉虚对皇帝,高桓有一桩命定的婚事,在南琅琊郡的李家三娘子身上。

    没过几天,高桓忽然从混沌的痴傻状态中“醒”了过来。

    这下宫里人都信了,并对这件奇事口口相传。

    因此,徐贵妃听今日高桓见到李桑桑,就忙不迭地过来听八卦了。

    徐贵妃看着高桓的嘴唇动了动,他满面愁容地:“不怎么样。”

    高桓有些忧心忡忡,要是真的娶了李桑桑,他会不会每天哭个不停?

    他不由得打了个寒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