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教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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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脏旧的农家屋子被半人高的篱笆整个圈围着,篱笆墙西边拐角的位置搭了一个低矮的棚子,里面几只芦花鸡在不停地着转,咕咕叫着,大约是饿得很了。

    矮瘦的女孩,靠鸡棚站着,一只手捏着一把青绿的野菜,另一只手不断的撕碎着往鸡棚里丢去。

    同时,大约是听见身后走路的声响,正在喂鸡的女孩身子一抖,颤巍巍转过来,看见来人,目光满是憧憬和感激,最后却只是垂下头怯生生的叫了一句,“爷……”

    梁枫舔了舔嘴唇,又忍不住想吐槽了。

    在梁家,这吐槽梗简直无处不在!

    都女人何苦为难女人,但这郑惠简直是个奇葩。

    据他从原身的记忆里了解,郑惠的母亲--他的丈母娘,就是个极其重男轻女的人,经常让郑惠从梁家扒拉东西回郑家。

    就算郑慧跟梁枫成亲之后,对她也还是想就,想骂就骂。

    郑慧作为重男轻女陋习的受害者,按理应该很痛恨此的。

    但这世上之事也真的奇怪,大部分人最终不仅没有生出同理心,更多是媳妇熬成婆。

    郑惠亦然,她为人父母之后,不仅没有更加珍视女孩儿,其重男轻女程度,比起她母亲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

    郑惠对孟春他们几个兄弟都不好,但不好也还分出了个三六九等来。

    眼前的女孩叫梁莹莹,是老三梁叔秋的独女,因为是个女孩儿,于是格外格外不得郑惠喜欢,连带着没生下儿子的三儿媳王氏,也极其的不受郑惠待见,家里有什么重活累活,基本上都被指派给了王氏。

    女孩已经五岁了,但瘦的还不如前世两三岁的孩子,头发因缺乏营养枯黄如草,露出来的胳膊上更是看不到一两肉。

    梁枫咂了咂舌,“老太婆做事也太过了一些。”

    他走过去轻抚了抚女孩的头发,笑道,“嗯,莹莹在喂鸡呀,真是个乖孩子。”

    “爹,您起来啦。”

    王氏刚透过厨房的窗户看见公公靠近自家闺女,怕闺女不懂事,惹公公不喜,惊得立刻走了出来。

    王氏是从北方逃荒过来的,晕倒在路边,被自家三儿子好心救了,那时候刚好梁季冬要去县城书院读书,大笔花费等着呢。

    梁叔秋到了成亲的年纪,家中又没有余钱,梁叔秋既非长又非幼,也不像老二仲夏那么会来事,向来是被忽略的。

    梁枫和郑惠也没想太多心思给他人家,那这送上门来的媳妇,一分钱不用花,自然不要白不要。

    想到这些,梁枫都为老三委屈,便对面前人温和道,“王氏,你受委屈了,都怪老四和你娘干的混账事。”

    话毕,却见王氏不仅没有同仇敌忾,反而双手捏搓着衣角,一副尴尬的神情看向他的身后。

    梁枫意识到了什么,扯着嘴角,转过身去,看背后几乎同时开的两扇房间门。

    一边是郑氏带着胖乎乎的女儿明珠,另一边是穿着学子长衫的梁季冬。

    梁枫看见他们,表情立刻变得严肃万分,同时轻声喝到,“你们还呆站着干什么?不用干活了吗?你的哥哥们都已经下田去了,嫂子们也都家里家外忙一圈了。”

    训娃娃,装逼一时爽,一直装就一直爽。

    梁明珠昨儿个,压根没想着去关心关心自己父亲的身体,也更懒得去看一眼,早早便安心睡了。

    自然也没有见识到梁枫昨晚的作为,还以为他同以前一样好话。

    闻言,便不满地对他抱怨和撒娇道,“爹,这本来就是他们的活嘛。”

    梁枫撇了她一眼,没有理会。

    而是把目光转向她身旁的郑氏,“家里给明珠安排的什么活计?”

    郑氏心头一堵,半天没出话来,反而把脸都憋红了。

    如此吞吐难言,梁枫心里了然,对她没有太多耐心,直接再次开口道,“明珠,你自己。”

    见他这副神情,郑氏知道梁枫怕是又要发火,赶紧伸手扯了扯明珠的衣袖,想让她心话。

    梁明珠却没有理会,反而满是得意道,“我才不需要干活呢,我以后是要当少奶奶的。”

    不知天高地厚,梁枫冷笑一声。

    恰好余光扫到苏氏从厨房捧了鱼汤出来,梁枫便朗声问道,“早饭还剩多少?”

    苏氏不敢隐瞒,连忙清清楚楚地列了出来,“还剩三碗粥,两个鸡蛋,和四个菜团。”

    梁枫满意地点点头,接着道,“很好,还有鸡蛋呢,把东西都装起来,我和石头带去田里。”

    话音落下,院里只余一片安静,苏氏瞬间明白了公公的意思,顺从地再次走回厨房。

    梁明珠也很快反应过来,大声嚷叫起来,“爹,你干什么?我才不要去田里吃早饭呢。”

    梁枫恍若未闻,只径直走向郑氏,朝她伸出手,“既然你当不好家,不会教孩子,那这个家便我来当,把厨房和屋里柜子的钥匙交出来。”

    郑氏脑子一时没转过弯来,整个身体僵住,呆立着不动,但右手却下意识抓紧了垂挂在胸前的一串绳子。

    梁枫抬起的手纹丝未动,语气坚定一如之前,“拿来,别逼我动手。”

    这时,郑氏才真正反应过来,紧紧捏着胸口的绳子往后退了几步,一边哭喊道,“当家的,你……我不同意,我到底做错了什么?你要这样对我?”

    这下子,梁明珠和一直在旁观的梁季冬,也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

    那串钥匙,代表着家中所有的食物和财物,有了那串钥匙,郑氏才是这个家真正的女王,否则她也只不过是一个普通的长辈,空有架子而无任何权利。

    没有了那串钥匙,意味着梁季冬再也没法让郑氏偷偷补贴他各种钱财,再也不能在同窗面前充面子,甚至,要和家中其它兄弟一样,过得清苦无比。

    没有了那串钥匙,意味着梁明珠再也不能,从郑氏手里偷偷拿到镇上的零食、新衣服和漂亮的发带珠花。

    而这一切,对他们两来,无疑是晴天霹雳,比昨天的罚跪,比今天早上消失的早饭,不知要严重到哪里去。

    “爹……”

    “爹……”

    两个几乎同样急促语气的声音,先后从耳边响起。

    梁枫偏头扫了他们一眼,眼神锐利,言辞颇重,“少掺和,你们俩的事还没过去。”

    语毕,他再次看向郑氏。

    郑氏突然坐倒在地上,一边痛哭,一边嚎叫道,“梁枫,你这个没良心的,我这么多年做牛做马,给你生下儿女不算,好好一黄花闺女进门,就做了六个孩子的娘。

    你天天在外面做活,回来了也不管事,家里家外的都靠我一个人操劳,我都没抱怨过一句,你现在也不知道是受了哪个贱人的挑唆,就要这么对我哇?”

    面对突如其来的撒泼,梁枫情不自禁向后退了几步,一时间倒是真的愣住。

    但很快,他便镇定下来。

    这种事,他,见得多了。

    当年还的时候,在老家,每当他和姐姐被家中的几个堂兄弟欺负,他去告状时,父亲也偶尔觉得,一家人闹起来面子上过不去,难得想要护着他们时,奶奶便是这副模样。

    这一条经过中国无数妇女实践过的撒泼道路,不论在什么时代,都能拥有属于自己的地位,所谓按闹分配,不外如是。

    梁枫冷笑,霜意染上眉梢,双手背于身后,定定看向在院中捶地骂天的人,“你最好再哭的大声一点,王氏去把门开,让村子里的人都知道,你为了让季冬读书而要卖掉他的侄女。让大家都知道,明珠这个十几岁的大姑娘,到现在还从来没有伸手做过家务活。”

    听了这话,梁季冬和梁明珠又齐齐换了态度,急忙向坐在地上的郑氏扑去,想将她拉起来,同时捂住她还在不停喷唾沫的嘴。

    “娘,好了,别了……”

    待好一会儿,梁枫看着龙凤胎将郑氏安抚地稍微平静下来。

    再次开口,“钥匙拿来,不要再多余的话,你就算现在不给我,我想拿的话,砸门砸柜子都能拿到。

    但之后,我挣的银钱,老大老二,老三他们的银钱,不会再交给你一分一厘,我还会重新买一把新锁,将家里收的粮食锁在库里。”

    “还有,从此之后,你也别想再进房门一步。”

    听到这里,郑氏才知道梁枫要收回掌家权的心是多么的坚决,完全不给她留任何退路。

    她想不明白,事情到底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她只不过是想卖掉一个赔钱货丫头,又不是亲的,而且还是为了家里最有出息的儿子。

    这一切难道不是应该的吗?不是理所当然的吗搁谁家里,都会愿意的呀?怎么到了梁枫这里就全变成了错呢?

    以前王氏因为被明珠失手推甩一下,而掉了孩子的时候;

    因为银子给了季冬买书,石头高烧没让请大夫,差点没了的时候;

    因为聘礼将梁雪儿那个死丫头,嫁到何家的时候。

    梁枫回家后知晓,也是非常非常生气,但最终也只是责备了她几句,待她哭闹、委屈了一阵也就好了,一切还是跟之前一样,没有任何变化。

    为什么这次就不一样了呢?

    虽然梁枫常年在外面,实话,她对他也不能算是非常了解,但毕竟这么多年了,同床共枕过。

    他的性格不就是那样软弱好欺的吗,谁都能来踩一脚啊?

    怎么可能突然强硬起来,她不相信。

    ……

    为什么她的丈夫会变成这样,这不是她的丈夫,一定不是,肯定是妖怪变的,她不断给自己下着暗示。

    “你……你不是梁枫,你是什么脏东西,我要去叫神婆来赶走你,赶走你,烧死你。”郑氏猛的站起身,正欲往院外奔去。

    梁枫也是一怔,没想到郑氏倒猜个正着,果然女人的第六感是最强烈的。

    情急之下,梁枫直接抬手捏住了她的胳膊,往地上一扔,本以为轻飘飘的动作,结果郑氏却瘫在地上好半天动弹不得,挣扎良久才歪坐起来。

    这一下梁枫倒是把自己给惊着了。

    喔,他回想起自己刚刚扔郑氏的力量,有些兴奋起来,不得了,系统果然没有骗他,他现在是个大力士啊,而且还是梁家的一家之主。

    既然这样,有能力又有地位,那么在这个家,自然要由他来做主。

    他拧拧鼻子,咳嗽几声,理直气壮道,“好个郑氏,你作为祖母,对孙女不慈不仁;身为母亲,将明珠惯的好吃懒做,虚荣蛮横。”

    “前天,你更是无法无天,将你丈夫我害得重伤,现在你不知悔改也就罢了,还敢辱骂不休,满口谎言。”

    “怕不是以后,谁敢稍微不如你意,你就连杀夫杀子的事情都做的出来,既然这样,那我为了家里人的安全着想,哪怕就是现在休了你,旁人也不能什么。”

    数落完毕后,梁枫愣了愣,突然觉得这休妻想法,真是让人爽地要升天了啊!

    以后在这家里,谁都矮自己一辈,还有谁敢大声对他话,想干嘛就干嘛,想不做啥就不做啥,美滋滋。

    他晃晃自己的脑袋。

    不能想不敢想,越想越暗爽,越爽越忍不住要想。

    控制住自己,他一个初来乍到之人,做事不能太猖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