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云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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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六月十八这日,梁枫带着云清和媒人到了云家。

    敲了敲脏兮兮的门扉,许久才有人过来,开门的是一个麻杆似地女孩儿,穿着不知缝补了多少道的衣服,隐隐约约还能看到手臂上的伤痕。

    女孩看见熟悉的面孔,立刻笑了起来,“叔叔。”

    云清却深深皱眉,“依依,你娘又你了?”

    云依依没敢接话,只是垂下了头,但这已然是一个默认的意思。

    “这个丑女人.......”

    看着云清即将发飙的前奏,梁枫忙拍拍他的肩膀,“宝贝儿,息怒息怒,别堵在门口,我们先进去好吧?”

    云清也知道这次来的目的,平息怒火,咬了咬牙,率先推开大门,不回头地直接向前走去。

    这个肖氏真就是云清的痛点啊!

    梁枫偏过头,对着身边的王媒婆笑了笑,“见笑了,您先请。”

    那媒婆见怪不怪,也回了个笑,摇摇头,迈步往院子里走。

    啧,这么些年,她什么样的古怪家庭没见过,这点子事完全波动不了她的心情,而且,这个云肖氏是个什么货色,她在村里也是有所耳闻的,啧啧!

    院子里,一个男孩正拿着竹棍子当马骑,哼哼哈哈地横冲直撞。

    旁边凳子上,一个面相刻薄的年轻妇人,正翘着脚看顾他,在见到云清他们进来后,立刻瞪大了眼睛,人也不自觉站了起来,

    “哟,这不是那最最有能耐的云哥儿吗,您这大人物,还有时间下凡,来看我们这堆破落亲戚?”

    云清瞟了她一眼,“你,少跟我话,爹娘人呢?”

    肖氏被他这气势唬得心里一抖,嘴上却是不服气地“哼”了一声,总有人能对付你,她瞬间便扯着嗓子喊道,“爹、娘,你那多年没登过门的孝顺哥儿,回来看你了!”

    随着木门的“咯吱”声,两个佝偻瘦弱的身影从厅堂里出来了。

    云清盯着他们苍老浑浊的面容,看了好一会,差点以为自己认错人,毕竟当初搬回乡下时,也还仍然是充满富贵气,养得皮光水滑的老爷老夫人呢,这短短几年,居然就被折腾成这样了!

    真是太可笑了。

    两个人当初恨不得捧上天,口口声声会传宗接代、会给他们颐养天年的好儿子,就是这么照顾他们的,太好了,真的是太好了,那就希望余生都能继续下去吧!

    当年云家败落时,那两个平日里自诩最疼爱他的父母,恨不得把他明码标价卖出去,以换取大哥的前途;

    后来,报价最高的郭家因贿赂被查抄,他刚好在送嫁途中未及入门,被无罪放回原籍,好不容易来杏花村找到父母,结果自家父母却担心他罪人之身,会耽误大哥前途,将他赶出门去。多可笑,明明官府都判他无罪,自己的父母却一座大山压下来,逼得他喘不过气;

    再后来,就更可笑了,他大哥不好好读书去赌钱,输光后被赌场扣押,要花钱赎人点关系,肖氏舍不得变卖自己的首饰救丈夫,就鼓动爹娘去辰的主意,要把孩子卖掉,然而,他爹娘考虑之后居然真的同意了。

    现在终于,他曾被迫遭受过的那些风霜刀剑,也慢慢在这群人的脸上,刻下一道道伤痕。

    云父站在廊下,拄着拐杖颤巍巍地,“阿清,你这孩子是在怨我们啊,这么些年也不过来看看,我和你娘都很挂念你啊!”

    云清扯了扯嘴角,“你的没错,我确实心里有怨,对了,你要是真的想我,同一个村子这么近,你怎么也不去看看我呢?”

    云父一怔,顿时尴尬地不知什么好,前几年,云清过得很艰难,他其实也想过去的。

    可当初因为云辰闹得那么僵,他们家最终是靠变卖家产,才将长子救回来,之后家里情况便一日不如一日,儿子儿媳也从此有了怨气,早早便放下话来,要是再跟阿清扯上关系,他们便带着孙子回娘家,这他还怎么好去......

    云清看着他纠结的表情,嘲讽地笑了笑,他爹娘前些年腿脚还利索得很,没去肯定是他好大哥大嫂的原因。

    不过,他爹娘都是经历过风雨的人,不是普通的农村老头老太太,结果却被自己的儿子儿媳拿捏成这样,不值得同情和原谅。

    更何况,今他天来这儿,也不是专门非要给前尘往事辩个是非黑白的,这些人已经不值得他花心思。

    “爹娘,今天来.......”

    话还没完,衣袖便被梁枫拉了一下,他疑惑地偏过头去。

    梁枫笑了笑,家伙都已经主动做这么多了,总不能求亲这样的事情,还让他出来吧,不然日后花前月下想起来,那就是一段黑历史啊!

    王媒人立刻察言观色凑上前去,“哎呀,云大爷云大娘,今天来呢,是有好事来找啊!”

    云父云母还沉浸在刚才的气氛中,一时没有反应过来,木愣愣的眨了眨眼。

    一直在旁边看好戏的肖氏,突然插嘴,皮笑肉不笑地道,“好事......我们家有什么好事,莫不是我们的大美人云哥儿要二嫁了?”

    “哎呀,大嫂子得可准呢,这云哥儿年轻漂亮,又能干,多少人都想要求娶呢,这不就托我来问好呢?”

    王媒婆在他们村里知名度很高,肖氏也就顺杆子胡猜了一句,哪想到居然是真的。

    再一抬头,看到云清依旧年轻清秀的脸蛋,肖氏的嫉妒几乎溢出胸口,“呵呵,还真有哪个老头子喜欢这种破鞋二手货吗,命硬不怕扫把星啊,人郭家当时还没入门,可都被克的家破......”

    “啪”。

    肖氏只听见清脆的响声,夹着呼啸的风声从耳旁刮过,接着就发现自己摔倒在了地上,同时脸上火辣辣的疼痛,短暂的愣神过后,她甚至能感觉到自己左边的牙齿都松了几颗。

    “啊......”巨大的疼痛让她蜷缩在地上,不住地滚起来。

    “哎,你怎么能随便人呢?”

    “你.......冲到别人家里做这种事,我要去告诉村长的啊!”

    云父云母看着梁枫,纷纷埋怨起来,可看他那健壮的体型,又确实也不敢上前来,只能眼睁睁看着儿媳在地上狼狈,孙子在旁边吓得泣不成声。

    梁枫轻蔑地扫了他们一眼,只恨自己刚站得离肖氏太远,眼睁睁让她出了那么多恶心话,巴掌才到脸上。

    他自己这段日子也被梁老太太骂过几次,但他一直没什么所谓,毕竟前世的时候,他原生家庭的奶奶也是这样的极品,他本身都免疫了,只当不是在自己,只当她在放屁。

    但是,当别人把这样肮脏难听的字眼,附加到云清头上的时候,他就真的完全无法忍受了。

    直直站立在肖氏面前,单脚踩住她一只手,十指连心的痛楚也让肖氏被迫抬起头来,梁枫顺势对上她的眼神,轻笑道,“以后,再让我从你嘴里,听到关于云清的一个难听字,我就拔你一颗牙齿,两个字就拔两颗,牙齿拔完了,就剁手指,懂了吗?”

    “啊痛......放开放开,快放开。”肖氏疼得不能自已,根本没有精神回答他,只不断地重复着呼喊着。

    “那你听懂了没有?”梁枫脚上又使了一些力气。

    “懂了懂了......”

    “懂了什么?”

    “懂.....”她焦急的哭喊起来,却压根没法跟上思路,然而,指尖传来的疼痛又如此清晰。

    “再问一遍,懂什么?”

    恶魔般的声音再次在头顶响起,知道不按他的回答,痛苦便没法结束,肖氏某一瞬间突然头脑清明起来,气喘吁吁道,“懂了,懂了,真的懂了,我不敢了,我离他远远的,再也不会云清一个字不好了,我发誓。”

    闹剧结束,真正开始坐下来谈事情的时候,云家父母的神情都有些不太自然。

    云父更有些意未平,“梁老二,你今天闹得太过分了,云林在县城读书,家里剩下老弱妇孺的,你就敢这么欺辱我们家。”

    的好像云林在家,就能够阻止一样,那个废物,梁枫一根手指都能让他飞起来,云清不客气地直接翻了个白眼。

    王媒婆是收了钱的,很有敬业精神,这会儿便主动过来圆场,“哎,什么欺辱不欺辱的,都是一家人呢,而且梁枫这么维护云哥儿,你们也该高兴的,是个会疼人的汉子!”

    “你什么意思?”云父仿佛此时,才反应过来这几个人会出现在这里的原因,他震惊地挨个看了他们几眼,半天才指着梁枫道,“你不会就是代他来求我们家阿清的吧?”

    “嗨,那可不是,那不然梁枫跟着咱来这里干啥呢,云大爷云大娘,你们这咋一点不上心呢?”

    “不行不行不行,就他这么寒酸落魄,又粗鲁无理的.......”

    王媒婆甩了甩帕子,“您这的啥呢,咱么可得有一一啊,梁老二可是咱们村叫得出名的老实能干人啊,人收拾的干干净净,木匠手艺也好,云大爷可不能瞎造谣!”

    “你,他刚刚那么狠辣,瞧瞧把我儿媳妇都成什么样了......”

    云父哆哆嗦嗦着,却发现根本没人当回事,气急之下,他将目光投向当事人,“阿清啊,你不会真要嫁给这样一个人吧,你看他对你嫂子多凶啊?”

    真是年龄大了,连脑子也萎缩不行了吗?

    云清嗤笑一声,“爹,您还记得梁枫为什么要肖氏那个贱人吗?”

    云父呆了呆,眼神一闪,坐直身子,似乎真的认真回想起来。

    等了好半天,最终还是云母慢悠悠地开了口,“阿清,你嫂子也就是那么随口一,怎么能当真呢,还跟她动手。”

    云清看着对面的云父也赞同般地点了点头。

    几乎要苦笑出来了,他想问,我真的是你们生的吗,不是捡来的吧?可就算是捡来的,也养了十几年,难道就真的一点也不体谅他吗?

    但他最终没有问,其实也不需要问,正确答案,他几年前就已经知晓了,他们还是像以前一样,老死不相往来最好。

    梁枫看了云清一眼,笑道,“伯父伯母,今天呢,主要就是来跟你们一声我跟云清要成亲的事,宴席当天,你们如果有空,可以去喝杯喜酒,没空的话,我们也不强求。”

    云父不死心地又朝着云清追问一句,“阿清,你真的要嫁给他吗?”

    “对。”

    “你别这么糟蹋自己。”

    云清懒得再听他多,直接站起身,准备离开,想到什么又回头补了一句,“对了,云林回来,你们最好看住他,别来我成亲当天搞事情,否则,我保证,他一定会比肖氏那个贱人更惨。”

    “阿清,他是你大哥。”

    “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