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磊看了眼时间, 已经夜晚十一点多，他取下眼镜，捏了捏发胀的山根, 又重新把眼镜戴上。

    “郁杭, 时间不早了, 你该回去了。”

    郁杭盯着白煦的脸, 沉默着没答话, 他还陷在他的思绪里。

    “郁杭？”姜磊又提高声音喊了一声。

    “嗯？”郁杭回神, 转头看了他一眼。

    姜磊提醒他，“十一点多了，你该回去了。”

    “我不走。”郁杭又转回头继续看着白煦。

    姜磊：“……”

    郁杭又继续道：“我还有事要问他。”

    姜磊无语：“他都睡着了，有事情明天再, 我会告诉他你找他的。”

    郁杭倔强道：“我等他醒。”

    又：“你先回去吧，我看着他。”

    姜磊：“……”

    姜磊见他盯着学弟那眼神, 还有坚决不肯走的样子, 感觉学弟和郁杭之间可能发生了什么他不知道的事情, 估计还挺严重？

    那就更不能让他在这里了。

    他委婉地劝道：“你看他现在也没法跟你谈事情, 有什么事情等他明天醒了你们再坐下来好好谈谈。你也喝了酒吧？早点回去休息, 我保证明天他醒来就告诉他, 行吧？”

    郁杭又没法跟姜磊什么事情, 如今好不容易找到了, 他只想尽快搞清楚白煦到底是不是阿卿, 他不想回去，他想第一时间就能知道答案。

    他坚持道：“我等他醒。”

    “……”姜磊忍不住扶额，怎么就不通呢！

    他叹口气，道：“你有什么事情不要冲动，白总他, 也挺不容易的。”

    郁杭顿了一下，“我知道。”

    他没忘记今天下午发生的事，看着白煦的眼神都带着心疼，而且，他怎么忍心对他的阿卿做什么不好的事情？

    “你放心，我不会对他怎么样的，我就是想等他醒来。”他抿抿唇，又道：“我就是有些话想问问他。”

    姜磊：“什么话？”

    郁杭看他一眼，不话。

    “……行吧。”姜磊也无奈了，看他也算清醒平静，想着不定这也是个机会，让学弟和他坦诚布公地谈谈也不错，不定能让学弟多年的暗恋成真呢？

    姜磊又待了一会儿，摇摇头叹口气走了。

    房间门开又关上，门外酒吧喧闹的声音短暂地传进来，又消失了。

    不一会儿，史睿来电话问他去哪了，郁杭有事情要处理，让史睿先回去了。

    挂了电话，郁杭搬了张椅子放到床前，跨坐在椅子上，胳膊搭在椅子背上，下巴枕着胳膊，专注地看着白煦。

    看到白煦眉头皱了皱，郁杭起身把房间的大灯关了，留下床头一盏夜灯，拧到最暗。

    白煦的眉头渐渐展开，呼吸声也悠长起来。

    这睡觉的习惯也跟阿卿一模一样。

    郁杭看着他，嘴角不自觉地漾开一抹微笑。

    没想到阿卿真的也是穿越的，真是太令他意外了。

    感谢老天爷，让他找到了他。

    更出乎郁杭意料之外的是，阿卿竟然是白煦！

    经过一翻推导和比对，他已经在心里认定白煦就是阿卿了。

    看着白煦，郁杭一方面开心找到了阿卿，另一方面又感觉心里有点微妙。

    白煦是阿卿呢……

    时候，郁杭和史睿上的是一所著名的私立国际学校，学校里幼儿园、学、初中、高中都有，里面很多有钱人家的孩子，白煦也在，比他们高两个年级。

    白煦从就优秀，在学校里几乎每年都是第一名，人也特别有礼貌，老师们都特别喜欢他，每年都是优秀学生。

    他是公认的好学生，也是家长们拿来教育自家孩子学习的榜样。

    郁晴倒是从来没有拿白煦教育郁杭，不过郁杭经常到史睿家玩，他们俩也经常到别的同学家玩，就能经常听到家长们拿白煦跟他们比，有淘气的也挨过家长不少。

    都是半大不的男孩子，正是淘气又叛逆的时候，自尊心又强，听得多了，一身反骨都被激了出来，他们心里恨死了白煦。

    每次听到白煦的名字都想翻白眼，半路碰见他都会瞪一眼再背后啐一口。

    一直到长大了，他们听到白煦的名字都感到不舒服，虽然心里也不得不承认人家就是很优秀，但不妨碍他们心里不喜欢白煦。

    郁杭本来也是这样的，不讨厌，但是确实喜欢不起来。

    而且，白煦还成了自己的老板，心里感觉就更怪了。

    可是经过这段时间的近距离接触，郁杭感觉自己以前狭隘了，白煦其实好像挺好相处的。

    除开人前看到的冷漠和强大，白煦也有随性和压抑的时候，有很多生活里的烦恼……

    郁杭记得以前阿卿就过，他之所以穿女装，就是在情绪极度压抑的时候会希望自己变成另一个人，得到短暂的放纵和安慰。

    这是他排解自己负面情绪、调节自己心情的一种另类的方式。

    郁杭非常能理解。

    郁杭看着白煦，难过地想，他今天又穿了女装出来喝酒，肯定是因为白天的事情让他伤心了。

    在书里的时候，明明他跟自己在一起的时候那么开心，好像无所顾虑，过得非常恣意，郁杭看着都不免受他的影响。

    回来却又……

    郁杭心里叹口气，呆呆地看了好一会儿。

    他本来就喝了不少酒，这会儿脑子里一会儿是书里的画面，一会儿又闪过回来后的画面，忙得没一刻是空闲的。

    他看着白煦的脸，又不免想，他的女装也这么美。

    五官精致，脸蛋清纯，可只要他睁开眼睛，只要他愿意，他又可以很性感。

    郁杭不可抑制地陷入了回忆里，不知道想到什么无法描述的画面，他又脸燥得埋到胳膊里去了，好一会儿才重新抬起头来。

    “都怪你。”郁杭咕哝一句，使劲搓了搓自己的脸。

    白煦睡得很熟，郁杭看到他眼睛上的妆，皱了皱眉，又跑进洗手间，果然在架子上看到了卸妆水和卸妆棉，他拿着东西出来，开始给白煦卸妆。

    带妆睡觉对皮肤不好，也不舒服。

    郁杭工作的时候经常需要卸妆，书里也帮阿卿卸过妆，手法熟练得很，又怕会弄醒他，轻柔又心。

    用化妆棉擦过一遍，他又拧了毛巾来给白煦再擦了一遍，看着他清清爽爽的脸，郁杭觉得顺眼了。

    洗好毛巾，郁杭又帮白煦把假发取了下来。

    因为戴得过久，白煦的头发全都被压得平平扁扁的，郁杭伸手去扒拉了几下，让它们变得蓬松。

    白煦睡得太沉，全程没一点动静。

    给他收拾完，郁杭又返回椅子上坐下了。

    世事多奇妙。

    面前的人，他是时候自己心里不爽的人，是自己的老板，是那个自己喜欢的才华横溢的珠宝设计师。

    但更重要的是，他也是阿卿……

    郁杭心里难免有些矛盾，激动里带着点无措，却又能感觉到十分明显的感恩、庆幸，和满足。

    他的阿卿是真实存在的。

    夏日天亮得早，光从窗户里透进来，白煦在一片柔光里醒了过来。

    头很晕，很沉，他缓了好一会儿，才看清自己在酒吧的休息室里。

    “你醒了。”

    耳边乍然传来一道低哑的声音，不是姜磊，白煦猛然转过头，看到郁杭正坐在床边的椅子里，直直地看着他。

    “你……”白煦吓得一下坐了起来，忽然又发现不对，低头一看自己身上的裙子，“……”

    他默默把被子拉上来裹住，耳根都红透了。

    不过他倒是不担心郁杭会鄙视男人穿女装，毕竟郁杭见过的，而且在另一个世界，郁杭非常喜欢自己女装的样子。

    但是在现实里被杭杭看到，他还是会有些不好意思。

    他转头，又看到旁边床头柜上摆着两顶假发，一个短的，一个长的，还有一副黑框眼镜。

    白煦：……

    他摸了摸自己头上，假发没了。他又陡然想起昨晚感觉好像又看见了郁杭，原来都是真的？蘑菇头黑眼镜的男人是杭杭？

    他看到自己女装的样子，有没有想起另一个世界的阿卿呢？他能认出自己来吗？

    白煦心里忐忑，抬头看向郁杭，“你……”

    还没问完，就看到郁杭从他钱包里抽出了一张纸，展开后，伸到了自己面前。

    “你认识他吗？”

    郁杭紧张又期待地带着白煦，虽然自己心里已经认定了，但是还是要确定一下。

    要万无一失。

    白煦看见那张纸双眼一下瞪大了，他接过来又仔细看了看，没错，这上面画的是他在另一个世界的样子，虽然可能只有六七成相似，但确实是他没错。

    何况，画像的右下角还写着“阿卿”两个字。

    白煦震惊地抬头，“你……你都知道了？”

    郁杭看他的反应就知道自己的推论没错了，他沉沉地看着白煦，抑制住心里的激动，问道：“知道什么？”

    白煦茫然，看了眼手中的纸，再看了看郁杭，难道杭杭没认出自己？那他这画像……

    郁杭又接着问，语气里带着点委屈和气愤。

    “知道你是Guise？还是知道你穿女装？”

    杭杭没认出自己……每听一句，白煦的心就往下一沉。

    看白煦苍白的脸色，郁杭又继续出最后一句。

    “还是，你是阿卿？”

    白煦霎时一震，转过头来，双眼因为激动瞪得大大的，不一会儿，又逐渐湿润起来。

    “你……”

    白煦的眼睛里快速迷蒙上一层水雾，鼻子都有些发酸。

    杭杭认出他了！

    认出他了！

    郁杭看他都要哭了，叹口气，从床头柜上抽了两张纸巾递给他。

    “哭什么？”话是这么，自己却也忍不住激动得湿了眼眶。

    白煦接过纸巾按了按眼睛，以为会擦出来一团黑色的睫毛膏，却发现纸巾上很干净，他抬手摸了摸，脸上也很干净清爽。

    “……杭杭，你给我卸妆了？”

    “嗯。”听到这一声熟悉的呼唤，郁杭眼眶更红了。

    他等了太久了。

    他起身想坐到床边去，站起来却晃了晃，踉跄了一下。

    白煦赶紧伸手扶住他胳膊，焦急问道：“怎么了？”

    郁杭缓了缓，看着他道：“没事，就是昨天喝了酒，又一夜没睡，有些晕。”

    白煦：“！”

    他仔细看了下郁杭的脸，果然脸色很差眼底一层青黑，眼里还有红血丝。

    “那你快休息一下。”白煦着急忙要起来，让郁杭到床上休息。

    郁杭按住他肩膀，道：“你进去点。”

    白煦顿了一下，耳根子一红，默默往里挪了挪，腾出大半位置。

    郁杭脱了鞋，合衣躺下了。

    他侧着身，看着白煦，拍拍身边的位置，“躺下，陪我睡一会儿。”

    “……喔。”白煦便也躺下了，正面对着郁杭。

    郁杭确实很累很困了，昨晚上喝了不少，又一夜没睡看着白煦，是要确认身份这个念头一直支撑着他。

    现在这个事情解决了，他终于可以放心地睡一觉了。

    床头柜上白煦的手机忽然震动起来，白煦爬起来准备去拿，谁知被郁杭一手按住了。

    郁杭立即睁眼盯着他，“你干嘛去？”

    白煦：“我拿下手机。”

    郁杭回头看了眼，伸手给他拿过来，然后抓着他的右手腕，道：“我睡醒前，不准走。”

    白煦心里一暖，“好，我不走，你睡。”

    得到承诺，郁杭一手抓着白煦，终于沉沉地陷入睡眠中。

    是车祸醒来后难得的安稳觉。

    作者有话要：　　抱歉，晚了。慢慢甜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