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篮球和你
木白进门带进来的光让荔枝皱了皱眉,她轻轻关上门蹑手蹑脚的走过去。荔枝还是保持着同一个姿势,在被子里蜷缩着双腿抱膝而卧,只露出鼻子以上,睫毛纤长微翘,像橱窗里精致的娃娃。
突然荔枝的睫毛微微动了一下,然后脸皱到了一起,呼吸也跟着急促了几分,像是梦见了什么不好的事情。木白把手放在她被子外肩膀处,有一下没一下的轻轻拍着,荔枝又渐渐平静下来。
木白去衣柜抱了一床新被子铺在另一边,她半坐在床上看着荔枝的后背,好久才躺下。
大概是半夜两点钟的时候,木白口渴起床倒水,她光着脚下床,端着一杯水返回。客厅里的灯光正照在荔枝露出的半张脸上,不知是半睁着还是半闭着,她的眼睛似乎动了一下,满脸的湿润被灯照的无所遁形。
木白忙把灯开,快步走过去:“做噩梦了吗?”
荔枝摇摇头,看到木白的脚,又:“先上来,地上凉。”
地上铺了软软的毯子,其实并不凉,她还是很听话的顺着荔枝的话爬上了床。
她半坐着目视前方,荔枝也坐了起来,但荔枝的高度只能到木白的耳朵,所以干脆偏着头倚在了木白肩上。
不知过了多久。
“木白……”荔枝开口,“对不起。”
木白的卧室紧靠着一个私立学,从窗户向外眺能看见操场上的篮球架,她想起第一次带荔枝去见白西就就是在一个篮球场,一群女孩围着喊加油,白西就投进一个球回头冲她笑,她明显感觉到手边的人用力攥了她一下。
“我和白西就没有在一起。”荔枝这句话的时候很平静,平静的让人心疼。
她的荔枝,应当是明媚天真,任性单纯,不当如此,世事洞察,看透人心。
她把手从被子下挪过去握上荔枝的,荔枝的手在被子里放的久了,手掌湿湿的,但纤细柔软,和她的不同。
一片乌云挡住了半边的月亮,夜更暗了。
荔枝的手蓦然反握住她的,熟悉的触感,她的嘴角不自觉弯了一下,夜很长,荔枝若愿意,她可以慢慢听她讲。
“白西就过电话来的时候,我正在看你的比赛回放,那场你得仍然漂亮无比,在赛点力挽狂澜,结束后奔跑着和队友拥抱,笑的肆意盎然,我也很替你开心。”
“然后白西就,做我女朋友吧。”
“一个月的时间。”
“白西就,你从好胜心强,只喜欢去争取最好、最有挑战性的东西,其他的就算是得到了也不会坚持,所以他要让你看到他是最好的。”
“他,厉芷,她看不清自己的心,你是她最好的朋友,只有你可以。”
荔枝突然鼻腔哼笑了一声:“我连你比赛受伤都要捂着眼睛不敢看,我为什么要做可能会让你伤心的事。”
“可是我还是答应了,”荔枝的声音又沉了下来,“自私又可悲是吧。”
“你可能不知道,我是喜欢白西就的,我喜欢他。”
木白偏头碰到荔枝的头顶,她摆摆头轻轻蹭着荔枝的头发。
怎么可能不知道呢,荔枝是从来没有过,甚至刻意隐藏着这件事,但少年的喜欢是捂住眼睛也会透进来的光啊。
高二的某天,荔枝突然神神秘秘的跑过来拉着她要去校医院,吓得她以为荔枝生病了询问了老半天,荔枝才支支吾吾自己最近做题劳累有些贫血,需要去挂葡萄糖。
木白想荔枝家就是开医院的,回自己家挂一针不是比校医院条件来的好,但荔枝坚持要去校医院,她又想,马上期末考了,这时候请假去医院一来一回的也很耽误时间,也就答应了她。
挂好科进门是一个带着银框眼镜的中年医生,听完荔枝的要求,医生瞪着眼从头到脚把荔枝扫了一遍:“你这个样子像个活猴一样能有什么病,倒是旁边这位同学——”医生把目光转向木白,“你是不是有点肠胃方面的问题啊,还是……正在减肥?我就你们现在这些孩不要老学大人减什么肥,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可不要耽误了自己。”
荔枝有些不耐烦了:“木白的病我家的医生会给她治,你就给我开个葡萄糖就行,没有的话蔗糖铁也可以,开大瓶的。”
医生乐了,扶了扶镜框又扫了一遍荔枝:“姑娘懂得挺多啊,那你应该知道我们这药可不是能随便开的,出了问题可是要我负责任的,快别捣乱了,回去写作业去吧。”
荔枝突然摇头叹了口气,然后开始低头玩指甲,木白接收到信号就知道到她出场了。
“不然去你家医院?不知道厉伯伯在不在呢。”
荔枝无不惋惜:“哎!我老爸去日本参加病理学大会了,要是……”
眼镜医生突然断:“日本病理学大会?你父亲姓厉?”
荔枝惊讶道:“你认识我爸?”
医生向座椅靠背上一倚,刚要话,荔枝又:“哦,我记起来了,我老爸好像是前年把校医院承包了,也难怪。”
眼镜医生在确认猜想后明显震惊了一下,尽管他尽量掩饰,但语气明显柔和了不少:“嗯,难怪懂这么多药理知识,不错不错……话,这葡萄糖本来就是对身体有益无害的,况且你们这个年纪的女孩子确实容易体虚,倒也不是不可以……”
荔枝不算在眼镜医生给自己找台阶的事情上浪费时间:“行了,你快点开吧,出了事不会找到你的。”
两人去一楼药房取了药,又爬到二楼找护士挂针,刚上了楼梯,木白就看到一个熟悉的人。
“白西就?”木白走过去,“你怎么在这?”
这不是废话么。
白西就手上挂着针,坐在走廊的长椅上,也许是越亮眼的人越让人不敢靠近,旁边的几把椅子上都坐满了人,只有他的这把上只坐了他一个,外面阴着天,走廊的光线不是很亮,显得他格外的落寞。
“感冒了,队里不让待。”白西就嗓子干干的,一话就疼,他尽量语言简短。
“怎么来校医院了?”木白环顾了一周,能挂针的科室左右有六间,里面除了几个学生之外,还有几名教职工,连带着一走廊的人,都是咳嗽的、喷嚏的,还有哑着嗓子也要坚持聊天的。
她突然想起来前两天学校通知最近流感高发期,让他们注意通风保暖,她刚入国青没多久还在适应阶段,学校队里两边跑,没注意到学校流感已经严重到这种程度了,连白西就这种每天锻炼的都中招了。
“这里方便。”
“方便什么啊?连个躺着的地方都没有。”荔枝挂好了针,一手举着葡萄糖一只手拿着挂号单走过来,木白忙跑过去接过药水瓶。
这时候一个护士张望着跑过来,凑到荔枝耳畔了句什么,荔枝冷笑了一声:“算他懂事儿。”
“走吧,有床位了,”她连着针的手拨了拨木白的胳膊,想起什么一样又回头问白西就:“去么?两人间呢,是吧?”
护士听到荔枝问她,连忙压低了声音回:“是的,您和您的朋友都可以去,李主任刚刚交代过了,是我们新空出来的病房。”
白西就埋着头,无精采的回:“不去了,我快好了。”
木白听着一手举着荔枝的葡萄糖一手拿起白西就的药瓶,正在的一瓶还剩一半,还有一瓶满的,“想啥呢,有便宜不赚你是笨蛋么。”
病房里面空荡荡的,连消毒水的味道也不是很重,两张床正对着一张软沙发,窗明几净,比很多大医院的双人间要好很多。
坐定之后,荔枝要求护士把她的吊针速度调慢,“我体寒,太快了头疼。”荔枝是这么的。
于是,一瓶250mL的葡萄糖,荔枝了接近一个下午,一直到白西就的一瓶半完,她这边才勉强结束。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木白知道的,荔枝喜欢白西就。
荔枝爸妈生她的时候已经四十多了,又是早产,所以荔枝生下来的时候就有些体弱,是各种补药吃到大的,到现在养的体质热的堪比火炉,怎么可能体寒呢。
“但是那没用,”荔枝的话把木白从回忆扯回,“他眼里只有你一个人。”
“除了篮球和你,他对什么都是懒得应付。”
木白没有惊讶,这件事她知道的比荔枝以为的要早些。即使有过初中那件事,她也不曾确信白西就是喜欢她的,直到在意大利遇见那个人。
那天白西就回国,圈圈去比赛,她一个人在医院睡醒去找吃的,一上楼就听见后面有个人喊她。
“虞木白?”是个中国女人的声音,木白转过头去,“还真的是你啊。”女人捂着嘴咯咯的笑。
声音有些熟悉,但脸有点记不清了,可能是女人的妆太浓了,丧失了辨认度。
“你是?”木白疑惑。
宽大的病号服穿在女人身上晃荡的毫不合身,但是她把下摆的一侧塞到了裤子里,领口又开了两个扣子露出精致的锁骨,竟透着莫名的时尚。女人一只胳膊拄着手杖一直揣在上衣兜里,一跳一跳的向她走过来。
木白看着不太忍心,自己也往前走了两步。
“是我呀,东山茉莉,我和白西就在一起的。”女人看着木白笑。
“薇薇啊。”木白恍然大悟。
“还真记得我啊,”薇薇低头笑了一声,“那天没看清,现在看起来还真的挺像的。”
木白又是一阵迷茫,谁和谁?
“早就听白西就找女朋友是照着某个人找的,还一定要带给那个人看,看完就分手,呵呵……”这个薇薇人笑的太频繁了,纵使再美也让木白觉得心里直颤,“你不觉得,我和你长得挺像的么?”
木白这个时候才正式审视起薇薇来,葡萄眼高鼻梁,一张不大不的樱桃口,下巴尖的精致,仔细看是浓妆也掩不住的清秀五官,简直就是V脸版的她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