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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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八月份的太阳威力还是极大的,?路上的行人要是不戴帽子或披件衣服遮挡,很轻易的就会被晒出“油”。

    山脚下村民们都已经休息了,为了躲太阳,?有的人家凌两点多就起来干活了,等太阳升起来的时候,?他们也收工回家了,晚上五、六点多太阳下山了,?再下地干活。

    王家的左边的邻居是赵老五,?跟赶车的赵老六是亲哥俩,他媳妇姓名已经不太可考,?一般都叫他赵老五媳妇儿,个不高,?长得挺黑,?胖,话声音很大,平时跟人话都像架似的。

    两口子都很能干,?领着一个十五一个十三的子凌两点半就出去铲地去了。

    眼下正是苞米灌浆的时候,最需要营养,为了让看起来长势就很喜人的苞米再长得好点,他们一家子已经忙了几天了。

    看家里的马蹄表,?到家的时候是九点十一,?赵老五媳妇儿不想做饭,让在家的大丫头烧水煮过水面条,?“你把水烧上,一会儿煮点挂面。”

    “妈,啥卤啊?”

    “看看鸡窝有没有鸡蛋,整个鸡蛋鸡蛋酱卤。”农忙的时候,?吃点儿鸡蛋犒劳自己也是应该的。

    “你看看咸鸭蛋好了没?煮两个咸鸭蛋吃呗?”赵老五试探性地问道。

    “咸鸭蛋才十多天儿,咋地也得一个月。”赵老五媳妇儿应了一声。

    面条儿一会儿就煮好了,一个鸡蛋,一大碗鸡蛋酱,一大盘子葱和园子里的各种菜,一家人坐在桌前稀里呼噜地吃着面条儿。

    吃饱了饭,大丫拿着盆和碗去外屋刷晚,干活的人收拾收拾各自找凉快地方睡觉。

    赵老五媳妇儿嫌炕上热,拿着个薄褥子和自己的一件儿外衣到外面几个板子搭成的简易床上睡。

    床的位置整好和王树家相邻,透过七扭八歪的木头板杖子,能把王家看得清清楚楚的。

    “真是啥人啥命,王大酒包都落到这地步了,还有人伺候,他家子晾菜晾得还怪好的呢。”

    她坐在那里仔细瞅着,咦?窗户边儿黑乎乎的是啥啊?

    她站在简易床上细看,“哎呀妈啊!”她吓得惊呼了一声儿!“老五!老五!”她不是好声儿地喊道。

    她本来声音就大,这个时候情绪激动地大喊,不止赵老五听着了,半拉屯子都听着了。

    赵老五刚刚闭上眼睛就让老婆吵醒了,没好气儿地坐了起来,提拉着鞋到了外头,“咋地了?你又唔闹的喊啥啊?让不让人睡了?”

    “老五!你快!快去老王家看看!”赵老五媳妇儿扯着自己的男人道。

    “看啥啊!”

    “去看看!”

    赵老五在她的催促下到了王家,推开院门往里走了两步就看见敞开的窗户那里里一半外一半地趴着个人,地上好像还有呕吐的痕迹。

    他赶紧往过跑,到了跟前一瞅,趴着的人正是王德发,他脸已经青了,浑身僵硬地躺在那里,下巴都掉下来了,都不用啥大夫看,一瞅就是……

    “妈呀!”赵老五吓得往后梢了两步,脚底下绊蒜直接坐到了地上,“媳妇儿!媳妇儿!快喊人!王大酒包死了!”

    他完要喊人,意识到自己坐地上太磕碜,想要站起来,却腿软得站不起来。

    他们这么一闹腾,屯子里的人睡觉的也不睡了,收拾园的也不收拾了,全都往王家的方向跑了过来。

    马占山来的时候院里院外,里三层外三层地围满了人。

    他分开人群往里面走,村里人已经把王德发放了下来,搁到了不知从哪儿摘来的门板上。

    马占山蹲下来把手往王德发的脖子那里一放,心里就明白了,这人是死透透儿的了,“咋回事儿?”

    “村长,我看他这样儿,好像是吃横死的,得报派出所儿吧。”有个村民道。

    “报啥派出所儿,我七舅就是喝耗子药死的,死的时候就这样。”另一个村民道,“许就是他瘫巴了,窝吃窝拉的自己觉着太窝囊自个儿喝药了呗。”

    村民嗡嗡地讨论了起来,各有各的论点,大部分人认为要是别人因为瘫巴了窝吃窝拉太磕碜憋屈喝药了有可能,王德发?他没那廉耻心啊。

    就他癞癞叽叽的样儿,原来不也是窝吃窝拉吗?全屯子除了极个别特别老实的,谁没笑话过他啊?他不一样活得挺好的吗?

    再了,他哪儿来的耗子药?

    朱二狗妈忽然想到了一件事儿,“那啥,前两天我们家朱二狗回家跟我要耗子药,老王家闹耗子,王树让他帮着寻摸个猫,他他姑家的猫崽还呢,让王树先使耗子药顶两天儿,把我上回搁街里买的耗子药拿走一多半。”

    马占山去屋里转了一圈儿,果然找着了七八个干巴的土豆子,土豆子能闻出来有一股香味儿,掰开里面能看出来耗子药的颗粒。

    “这王德发,不会是闻着这土豆香嘴馋把这土豆给吃了吧?”

    “那能吗?他有那么傻吗?王树还能不告诉他是啥?”

    “妈!我听着了。”赵老五家大丫伸着脖子钻过来了,“我那天刷碗,听着王大酒包问‘这啥’,王树喊‘耗子药’,我也闻着怪香的呢。”

    这个插曲听着的人有,但没几个人在意,大人们还在自顾自的讨论着。

    马占山站了起来,“现在天热,不能就这么搁家里头,来几个人给他收拾收拾,那个朱老三、朱老五,你们哥俩儿上山找找尚老师,让她把孩子们都带回来。”

    “诶!”村里人习惯了听马占山的号令,都听命出去了。

    “等等。”马占山又把朱老三和朱老五叫回来了,“先别跟他们王德发出事儿了!”

    他们两个应了一声儿走了。

    “三叔,咋给王德发收拾啊?”一般死人装裹那都是有讲究的,上岁数的人早早就自己预备好了。

    王德发虽受了重伤,谁都知道他瘫巴了窝吃窝拉怕不长寿,可谁给他预备这些玩意儿啊。

    “那个,朱老大还有……”马占山点了几个人,“你们几个搁屋的往柜里翻翻,看看有没有衣裳。”

    “那谁……”马占山接着点将,跟前儿的老爷们儿全都指派了活计,女人们也被指派了去看孩子找人之类,院子里人变得少了一些,但也不少。

    别看王大酒包活得窝囊爱喝酒手里留不住钱,他柜里还真不一定没有好衣裳,他和高云有点儿钱就往个人身上花,别人舍不得买的他们舍得,别人舍不得花的他们更舍得。

    朱老大他们翻了翻,还真翻出来几身儿不知道哪年的衣裳,还有一件大衣,瞧着都挺新的,就是脏了没洗就扔柜里了,长毛了。

    从长毛的衣裳里面找出来了一套还算体面的,除了脏得了铁之外没长啥霉斑的,他们又在马占山的指挥下找来一大盆水,一瓶酒,把王德发擦巴擦巴洗巴洗巴换上了这身衣裳。

    马占山又发人自己家的孩子回家,取家里存着的黄纸和黄布,柜里还有点儿白布。

    黄纸是过年的时候剩的,黄绸布是之前预备的,白布实际就是面袋子布,这些东西得花钱,马占山不好发人去买,再也远。

    “鞭子呢!鞭子呢!”马占山喊道,负责去找鞭子的回来了,是鞭子就是一根直溜的长树枝上面绑了根绳儿。

    这一通忙活下来,眼瞅着到了中午了,“赶紧的!谁家的车搁家呢?找车的哪儿去了!”

    就现在这气温不赶紧往出拉非臭家里不可。

    一会儿家有拖拉机的来了,人家不愿意来,葛凤芝亲自去的把人拽来的。

    车上铺上稻草,王德发自己用的褥子铺底下了,人抬上车了,脸上蒙上黄纸手上掐着黄泉路上狗的鞭子,纸人纸马是指定没有了,等着儿子来赶紧出殡吧。

    至于咋死的?没听是误食耗子药死的吗?这属于横死,不能留着。

    王树回家的路上还挺高兴的呢,跟着“老”同学们闹闹笑笑的,比着谁采的蘑菇多。

    到了屯子回到了自己家就看出来不对劲儿了。

    “爸!”他把筐扔下了,“爸!”他往拖拉机那里跑,“三爷爷!我爸咋地了?又得上医院啊?”

    他跑到了跟前往拖拉机上一看就木了,哪有人把上医院的人脸蒙上的,手里掐根棍儿的……

    “三爷爷!我爸他……”王树傻了。

    “你爸他不想拖累你,吃耗子药了。”马占山在所有的回答里选了最“安全”的。

    “啊?我爸不能……”王树念叨着,怕拖累他?吃耗子药?他脑子木木的,完全转不过弯儿来,也觉得这个答案不对。

    尚老师也走了过来搂住了他,“孩子,老师在这儿呢。”

    大丽从葛凤芝手里接过来用面口袋布临时缝得孝帽子给他戴上,从同一块布上扯下来的布条儿拴在他的腰上。

    “爸,往山上拉吗?”大丽声儿问马占山。

    “现在国家提倡火葬,他又是横死的,烧了吧。”马占山叹了口气,“朱大明白给殡仪馆电话了,十二点半之前到就还能烧。”

    殡仪馆没有下午或晚上“炼”人的,这还得托关系呢,不能在那里搁,搁一宿不少钱呢。

    葬礼潦草地进行着,因为马占山的张罗各种流程还算可以,到了殡仪馆又找人买了几刀现成的纸钱和元宝。

    王树像是提线木偶一样,尚老师让他干什么他干什么,十二点半“尸体”推进去,二十分钟后骨灰出来了。

    骨灰盒是最便宜的,这个时间安坟是不行了,骨灰盒先寄放在殡仪馆。

    等朱逸群回屯子的时候,还没等听人完王家的事儿呢,拖拉机已经拉着王树、马占山、尚老师、大丽、马家两兄弟回来了。

    事情结束了,谁也没随礼,谁也没指望吃什么饭,现在摆在所有人面前的真正的问题是王树怎么办?

    作者有话要:  耗子药确实是伏笔。

    昨天带孩子去融创乐园玩了一天,累瘫了,严重高估了我自己的体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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