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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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顾琼枝这话一出,屋子里顿时陷入一片寂静。

    陆许芳嘴角嗫嚅了一下,她走上前来,握住了顾琼枝的手:“咱们家琼枝这般好看,日后一定会寻得一个如意郎君的。”

    她伸出手来,手指却有些发颤,顾母将顾琼枝鬓边松下的头发,别在了耳朵后。

    “听娘亲的话,啊。”

    顾琼枝感觉自己指尖有些发凉,她觉得自己喉咙很堵,一个字都不出口。

    她忽然记起,方才马车帘吹起时,她瞧见了那名女子的脸。

    娇媚,孱弱,楚楚动人。

    是表哥最喜欢的模样。

    顾琼枝低下头来,她舔了舔唇瓣:“娘亲,不用担心。”

    她脸上又带了笑意:“女儿没事的。”

    陆许芳看着她这副样子,心里仿佛被刀刮过似的,钻心的疼。

    她捧着女儿的脸,指腹摩擦着她柔软的肌肤。

    “琼枝,乖啊。”

    “若是想哭,就痛痛快快地哭出来吧。”

    “阿娘和爹爹,都在这里呢。”

    顾琼枝长吸了一口气,摇摇头:“女儿真的没事。”

    她摸上覆在自己脸上的手,将它拿了下来,放在自己温热的手心里握紧着。

    顾琼枝眼里没有一丝泪,心里却有些涩涩的发疼,和无端的愤怒。

    那誓言明明是他立下的,为何男子发的誓,便这么得容易改变。

    他们从便相识,这十多年的情谊,这般容易就散了?

    她从未不让他喜欢上别人,可为何这般绝情,竟不走漏一丝一毫的风声,也不叫她知道。

    顾琼枝抬起头来,面上带着笑,眸子里却闷了一层阴暗:“娘亲,我有些不舒服,便先回屋里了。”

    陆许芳张了张嘴,想要些什么,却被顾铭拦下了。

    他摇了摇头,看着顾琼枝神不守舍地往外边走。

    等到女儿走远了,他才叹了一口气,开口:“琼枝向来是个晓事的,她只是不愿我们替她难过吧。”

    顾母眼泪如泉,一下就涌了出来,她愤恨地咬着牙,“这个杀千刀的,竟叫咱们的女儿替他如此伤神。”

    她偏过头来,看向顾父:“这江府,我日后是不愿同他们再亲近了。”

    “至于朝堂之上,哼,你自己看着办。”

    顾父揉了揉眉心,因着两家私下的情谊,顾江两家在朝堂上都是颇为照应的。

    一个文官,一个武官,本会喜结连理,欢欢喜喜的。

    可谁想到,谁想到会出这事呢。

    顾父想到了自己从从宠到大的女儿方才那黯然失神的模样。

    他咬咬牙:“好,为夫定会替咱们女儿,讨回一个公道的!”

    他顿了顿,面上却又带了些愁:“只不过,近些日子叫琼枝去城外南山寺住吧。”

    “这京城里的风言风语大得有时候连我都听不下去。”

    何况是在闺阁中,从娇养着长大的高门贵女呢。

    可叫顾父顾母没想到的是,这日夜里江祁安却来了。

    他一袭白衣,脸色有些惨白,见到顾家父母时,一下便跪在了他们面前。

    “是侄的错,还请伯父伯母责罚。”

    江祁安跪得笔直,脑袋深深勾着,确实是一副诚心认错的模样。

    顾父顾母也是从看着他长大的,在心里把他当作半个亲儿子看待。

    可是这回他做的事,却着实叫他们二人寒了心。

    向来都是以笑容示人的顾母凝着面,那与顾琼枝有五分相似的脸上满是冰霜。

    她神色淡淡,偏过眼来也不正眼瞧他:“我担不起江将军这大礼,您还是起来吧。”

    顾父也深深看了他一眼,转过头来,无声地叹了一口气。

    江祁安跪在地面上,地面冰冷,可他却毫无知觉。

    他嘴唇有些颤抖,他的心中是爱着顾琼枝的,从到大,从未有所改变。

    那个女子和那个孩子,只是一个错误。

    他抬起头来,声音带了些恳求:“伯父伯母,求求你们,就让我和琼枝见一面吧。”

    江祁安抬着头看向他们,眼角渗出一些泪光来,眸子里满是请求。

    毕竟将他当儿子看了这么些年,顾夫顾母瞧着他这副模样,险些软了心。

    可想到今日自己捧在手心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的宝贝女儿,将哭不哭的模样。

    他们的心肠一下便硬了起来。

    “不行,我不允。”顾父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既是你先负了琼枝有了外室,你们二人的缘分早已被你斩断,那就好聚好散吧,也体面些。”

    他叹了一口长气:“祝江公子,日后夫妻和美,恩爱不移。”

    江祁安唇瓣嗫嚅了下,他狠狠心,一下子将头磕在地上。

    发出“咚——”一下的响声。

    “求伯父伯母,就让侄儿,再见琼枝一面吧!”

    顾父看向他,眸子里有些伤痛,可却还是想开口拒绝。

    只是他的话还没出口,身后便传来柔和轻软的女声。

    “爹爹,娘亲。”顾琼枝穿着一身胭脂色襦裙,更衬得她肤色白皙,容貌明艳。

    她妆容精致而魅惑,没有丝毫为情所困的样子。

    顾父顾母见状,反倒在心中默默地松了一口气。

    “琼枝,你怎么来了?”

    顾父的话里虽带了些责备的意味在,可眼里却是满含笑意的。

    顾琼枝走上前,裙摆被风吹得轻轻飘起,扫过了跪在地上的江祁安。

    江祁安抬头,看着仿若仙人的顾琼枝,喃喃:“琼枝。”

    顾琼枝听见了他的话,转过头来,可面色却淡淡的,就像在看着一个从未见过的陌生人一般:“怎么了,江公子?”

    江祁安面色一白:“我与你,何时这般生分了。”

    他垂着眼,有些颓废。

    顾琼枝抬头看向关切自己的自家爹娘,嘴角牵起一抹笑来:“娘亲,爹爹,女儿有些话想要同江公子。”

    顾父顾母心里的担忧一下子又起来了。

    他们看了一眼江祁安,又看了一眼顾琼枝。

    “琼枝,不若回去吧。”

    顾琼枝摇摇头:“总归有些东西,是要还给江公子的。”

    他们看着顾琼枝坚定的眼神,在心里叹了一口气:“好吧。”

    顾父走上前来,扫了跪在地上的江祁安一眼,冷声:“若是让我知晓有不轨之人想要对你动手动脚,我便是拼了这条老命,也定会将他手脚给卸下的。”

    江祁安知道他是在自己,便低下头来,脸上神色顿时忽青忽白的。

    “侄,侄不敢。”

    顾父顾母出去了,却留了几个丫鬟在屋内看着。

    顾琼枝看着这些个眼熟的下人们,也知晓自己爹娘这是在替自己避嫌着。

    她偏过头,终于把眼神落在了江祁安的身上了。

    “表哥,你先起来吧。”

    江祁安入军营两年,脸比之前黑了许多,可瞧着身姿却更为挺拔了。

    他站了起来,已经比顾琼枝高上了一个半的头。

    他眼睛一下都不眨的,看着顾琼枝。

    顾琼枝忽略了他炙热的眼神,轻轻开口:“江公子,我今日来,是想还你一些东西的。”

    江祁安忍不住,走上前去想握住她的手腕。

    顾琼枝察觉到了,往后退了一步:“江公子,莫要越界。”

    “越界,你告诉我什么是越界?”他眼睛泛着红,声音有些哽咽:“琼枝,我过会娶你的,你是我的妻。”

    “唯一的妻。”

    顾琼枝指尖一颤:“江公子,莫要胡。”

    她抬起头来,对上他的眼睛:“我与江公子,从来未过文书,又怎会是你的妻呢。”

    “况且如今江府,已经有了一个您的妻了。”

    “您的妻子不是我。”

    江祁安被这话刺激到了,他声音顿时提高了几个度:“不是!是她勾引我的。”

    他目光直勾勾地盯着顾琼枝,自欺欺人:“是她勾引我的,不是我的错。”

    顾琼枝愣在原地,眼里带了些心寒。

    她从袖口中,掏出一枚玉佩来,放在桌案上:“这是江公子的东西,拿回去吧。”顾琼枝看着他这失魂落魄的模样,眸子微垂:“表哥,先前的话,就当作儿戏好了,不必再在意了。”

    她完这话,不顾身后人撕裂般的目光,转过身来便往外走。

    身后,江祁安紧紧的握着方才从桌案上拿起的玉佩,上边仿佛有顾琼枝手里的余温。

    “我不会放弃的,琼枝,我永远不会放弃的。”

    他失了神一般,将这玉佩放在胸口处,喃喃着:“琼枝,你才是我的妻,我唯一的妻。”

    顾琼枝也没再去见自己的父母,便回到了屋里。

    洗漱过后,千千走上前来,替她擦干头发:“姐,您没事吧?”

    顾琼枝眸子垂着,摇了摇头:“无事,你放心吧。”

    方才同江祁安的话,全部是她内心所想,一字不差。

    她虽心寒,可江祁安毕竟是自己从认识的表哥,自己虽与他再无缘分,却还是希望各自安好的。

    千千看着她,一日之内,姐就从等待情郎回京的娇羞女子长大成冷静自持的大姑娘。

    她心里有些感慨,却还是不由愤恨这个前“未来的姑爷”。

    “姐,我听啊,那姓江的在边塞与神侯将军的庶出女儿暗结连理,好不害臊!”

    “哼,咱们家姐天生丽质,容貌出尘,奴婢就不相信,日后会寻不到比他还厉害的如意郎君。”

    顾琼枝转过头来,虽无意与她谈笑,可却还是了一句:“你这是在些什么呢。”

    千千从便跟在顾琼枝面前,顾琼枝待下人极好,若犯了事从不苛责,待她更是如同亲妹妹似的。

    她吐了吐舌头:“奴婢只是实话实罢了,那个姓江的不要姐,那就是捡了芝麻丢西瓜,日后叫他有的哭了。”

    顾琼枝被她逗笑了,摇了摇头有些宠溺地:“你啊你,油嘴滑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