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谨将病房的窗户开, 冷风贯入，吹得整个人昏沉的头脑都清醒了不少。

    他手上还挂着水，刚醒来不久，这才想起来处理手机上的一些消息, 他揉了揉眉心, 脑袋还是有些酸痛。

    手机上很多未接电话, 商谨依次了回去, 在秦子尧接电话的时候, 秦子尧问他：“你感冒好了没？”

    商谨的语气很淡：“好些了。”

    完这些话之后, 他又压着嗓子低低咳了两声，他抬手拉上窗户。

    秦子尧在那边清晰听到了窗户滑动的声音, 连忙大声道：“都感冒了你还吹啥风呢，生怕病得不够彻底吧。”

    商谨略有些烦, “知道了。”

    “有事没事，没事我挂了。”

    “……”秦子尧低骂了一句，“至于这么无情吗？我这不是关心你……要不是裴嘉我都不知道你生病住院了。”

    商谨一顿，“你电话给她了？”

    “不然呢。”

    “你没什么吧？”

    “我能什么，就了一下你昨天去做的事情而已。”

    不知为何，商谨的心尖有些酸涩, 裴嘉知道了这个事情，让他觉得丢脸之余的同时又有些可耻的庆幸，他挂断了电话，仰面躺回了床上。

    许是烧的有些过狠了, 他现在觉得心上发烫。

    再次一觉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傍晚了，落日西斜，余晖从窗户上浅浅地洒在病房的大理石砖上。

    商远不知道什么时候来的，在床脚处趴着睡着了, 手机电量告危，他看了一眼熟睡的商远，一抬腿毫不客气地踹上了他屁股底下的椅子。

    椅子划过地上传来一阵尖锐的“滋啦”声。

    商远从睡梦中猛地惊醒，一抬眼看见商谨，他的身体放松了下来，“怎么了哥？”

    “有充电器没？”商谨居高临下地盯着他，睫毛纤长，瞳孔漆黑冰冷。

    商远往自己身上摸了摸，之后无辜地一摊手：“没带，哥你手机没电了？”

    商谨以一种看白痴的目光看了商远一眼：“不然？”

    商远嘿嘿傻笑了一声，狗腿地把自己的手机贡献了出去：“你有什么需要的，用我手机就行了。”

    “行。”

    商谨抬手接过了电话，找到林助理的电话准备过去，猝不及防看见上面弹出一条微信消息——

    嘉：【他醒了吗？】

    商谨的手一顿，很难不将自己代入进去。

    他抿着唇，神情莫名愉悦了几分。

    商远看着商谨单手拿着自己的手机发出意味不明的一声笑吓了一大跳：“哥你傻了吗？”

    商谨掀起眼帘凉凉看了他一眼，却罕见地没朝他发火。

    商远：“……”

    也不知道他对着手机傻乐呵个什么劲儿，像被夺舍了一样。

    -

    晚上林助理来接商谨。

    商谨觉得自己好得差不多了，当即就办理了出院手续。

    出院的第一件事，他导航去了A大。

    回到区，他拿钥匙开门的瞬间，敏锐地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

    他抬眼看向客厅的阳台，本来晾在室外的床单不翼而飞了。

    进贼了？

    他略有些警惕地走进卧室，暖黄的灯光溢满房间的瞬间，他看到了床上仿佛还沾染着阳光气息的床单，被铺的整整齐齐，一丝褶皱也无，整个卧室被扫的很安静，让人想不到之前经历过一场暴风雨。

    他走到床头柜处，手指勾起摆放在上面的一个星黛露的发圈，他轻轻摘出缠在发圈上的一根乌黑的发丝，仿佛还有馨香留在上边。

    这个发圈，是裴嘉近日里扎头发用的那个，估计收拾卧室的时候给忘在这里了。

    商谨心软成了一滩水，唇角不由得勾起一抹笑，意识到真相之后他只想将裴嘉抱在怀里。

    舒展开修长的手指，他将发圈套在了自己手腕上，心底传来一阵隐秘的欣喜。

    像是两个人之间好像终于有了联系。

    此时此刻他像是回到了少年时候，像是没谈过恋爱的毛头子。

    鲁莽又自卑。

    他镇定了片刻，关上灯退了出来。

    感冒还没好全，吹了一会儿冷风头就开始疼，林助理开车将他送回了商家之后就离开了。

    一见到商谨进门，商母的脸色就变了：“你不是发烧了吗？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商谨沉默了下，难得耐心道：“我是发烧，不是要烧死了。”

    商母一言难尽地看了她一眼：“行吧，注意身体。”

    商谨轻轻嗯了一声，转身上楼敲响了裴嘉的卧室门。

    商谨敲门很有礼貌，伸手轻叩三下就等一会儿，裴嘉都不用开门就知道是谁敲的门。

    她晾了他一会儿才去将门开。

    商谨站在门外，身体半靠着门框，脸色还有些苍白，整个人都透着一股病态的脆弱，看上去格外惹人怜惜，毫无攻击性。

    他的身上还裹挟着凉气，看上去活生生像是从医院逃出来的。

    裴嘉上下量了一下他：“出院了？”

    商谨语气低弱，边咳嗽边道：“咳咳……出了……咳咳。”

    裴嘉：“……”

    人家是个病人，裴嘉也不好意思些什么，只道：“赶紧回房间休息吧。”

    商谨又弓起身剧烈地咳嗽起来：“咳咳咳好……”

    裴嘉直觉不对劲，但是具体哪里不对劲她有不上来。

    商谨转身，扶着墙一副虚的要死的模样，明明就几步路，他走得格外费劲。

    裴嘉看着他走到门口，突然一个踉跄，眼见着又要往后栽下去。

    裴嘉到底还是有些心软，她连忙上前拽住他的胳膊：“你看着点，实在不舒服就老实回医院住上几点。”

    商谨反手趁她不注意抓住她的手腕，分外乖巧听话的模样，“嗯嗯。”

    裴嘉本着送佛送到西，干脆将商谨扶进了卧室，她身体大半的重量几乎都放在她身上，她有些吃力，一扭头就发现商谨的下巴就在自己头顶上。

    两人的距离是不是太近了些。

    商谨看上去确实是很难受的模样，她也就没有出口，等将他放到床上，裴嘉背上已经沁出了一层细细的薄汗。

    裴嘉松开他，转身离开的瞬间，商谨紧紧捉住她的手臂，在她发火之前虚弱开口：“能帮忙……倒杯热水吗？我要喝个药……”

    他的语气透着几分乞求。

    裴嘉原地定了一会儿，点了点头，去饮水机给他接了水回来放到床头柜上，在她要走的时候，商谨又开了口，很难以启齿的模样：“我的药……忘记拿了。”

    裴嘉沉默下来，认真地盯着他苍白清隽的脸颊看了许久，终于是绷不住开了口：“我怎么不知道你生个病身体这么虚弱了？”

    “别装了行吗？真把我当傻子耍呢。”

    商谨：“……”

    他坚持道：“我真的挺难受的……不骗你……真的……”

    话的中途他还配合着蹙了蹙眉，一副很吃力的模样，接着又是几声用力的咳嗽声。

    这时候商远的声音突然从门口出来：“哥你怎么又严重了？出院的时候不还壮得跟头牛一样吗？”

    空气中一时陷入了静寂。

    商远右眼皮跳了跳：“你们这是怎么了？又吵架了？”

    没人理会他。

    商谨的双眸沉沉地盯着商远，恨不得直接把这没有眼力见的弟弟给丢出去。

    裴嘉笑了笑：“是又严重了，你帮忙来照顾一下他，我回去还有点事。”

    罢看也没看商谨，直接走了。

    待屋内只剩下他和商远两人的时候，商谨从床上坐了起来，刚刚那副虚弱的表情也收了起来，就平平静静地盯着商远看。

    商远直觉有点不妙，他试探着开口：“我是不是坏事了？”

    “哪有？”商谨淡笑开口，“好事，天大的好事。”

    商远只觉得膝盖一软，他靠在旁边的墙壁上：“错了错了哥，以后你俩单独相处我再也不凑上来了。”

    -

    裴嘉觉得她不能和商谨老见面，她知道自己是个什么性子，她心软，很容易被表象迷惑。

    本来有些事情想当面了，想了想，还是不了。

    她拿出手机，给商谨发微信：【谢谢你这些年对赵爷爷家里的照顾，他们也都很感谢你。】

    不一会儿，商谨回复了：【不用谢，应该的。】

    本来对话到这里应该可以结束了，商谨为了挑起话题又问了一句：【你是不是回去过了？】

    也没什么好隐瞒的，裴嘉回复：【嗯。】

    裴嘉的回复可谓冷淡，商谨平常也不太爱话，一时间不知道该什么好。

    过了半晌，他才干巴巴地发了一句：【你就没什么想的吗？】

    裴嘉：【……】

    裴嘉：【有。】

    商谨嘴角不由自主勾了起来：【想什么？】

    裴嘉：【那个房子过几年应该也要被征收了，没必要时不时去扫，挺麻烦的。】

    裴嘉：【还有，你不要再跟赵爷爷什么我是你女朋友那些话了，欺骗一个老人家挺不好的，我也很困扰。】

    像是一盆凉水当头浇下，商谨笑不出来了。

    -

    新年过后，周随很热心地帮裴嘉请了几个工人，很快就将花店装修好了。

    期间两人经常一起去关注进度，一来二往的关系倒是比以前亲密了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