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川敛起眼里的不耐, 懒洋洋的轻扫过女子的容颜。

    俞罄怎么在这？

    女子正是他父亲正牌妻子生下的女儿，俞罄。

    按理，她应该在国外, 而不是在华国，更不应该在永城。

    “她是谁？”林一茶收起戏弄的作态，严厉发问他。

    “是哪个妹妹？”

    她眯着的双眼透出危险的气息, 若是他敢错一个字，她可能当场就会把他处理掉。

    “人家哪里和你一样认一堆弟弟啊，人家才没有妹妹。”他声反驳。

    犹如碰上大人物，想以主动服软的语气让她能对他新生怜悯。

    在林一茶看来, 她是被反内涵了。

    怕再惹她，可能真的会被扫地出门，毕竟昨晚他就是自己睡一个房间的，林一牧见他抱着枕头站在房门口哀求, 嘴角都快咧上天了, 关起门都挡不住他刺耳的笑声。

    他好恨, 为什么住的是总统套，要是普通套房, 他睡个沙发，晚上耍无赖上床睡也可以。

    俞川讨好笑着：“看她的长相应该是俞罄。”

    他记忆中资料的照片上的女子是一袭长发, 眼前的女子留在乖巧的梨花头，笑起来唇边泛着浅甜的梨涡。

    林一茶微微挑眉, 她当然知道俞罄是谁。

    还挺意外的, 第一次见她是这种情况下。

    而且第一眼，给了她莫名的熟悉感，尘封的记忆被缓缓开。

    “这是嫂子吗？”俞罄言笑晏晏走近两人，然后解释道：“我最近回来的, 同学邀请我到处旅游，所以没来得及去拜访你们和奶奶，真没想到这么巧！”

    两人并不觉得会这么巧，但也是许久未曾见的故人，还是简单的客套两句，氛围无比的尴尬。

    身后有同伴叫了声俞罄的名字，她笑了笑：“我过两天就回京都，哥我们京都见啦！”

    等她消失在转角，两人沉默良久。

    林一茶给林一牧去电话，告知他自己今日回去，林一牧算再逗留一天，便约好京都再见面。

    坐上飞机，林一茶望着黑漆漆的窗外发呆，俞川捉摸不透她的心情，和空姐要了一张毯子给她盖上。

    林一茶抓住他的手腕，盯着俞川认真看了许久，弄得他心虚。

    他巴巴地解释：“老婆，真是妹妹，不是那种妹妹，你别多想。”

    以为她还在困扰先前那个话题。

    林一茶食指戳了戳他唇角，问：“你怎么没有梨涡？”

    “我？没有梨涡我也一样甜美啊。”俞川目光复杂，“不是吧，难道你要因为我没有梨涡对我有意见。”

    林一茶断他，“别多想。”

    安静几秒后，他按捺不住，牵着她的手，大掌霸道的挤开她的五指，十指紧扣：“茶茶，你到底在想些什么啊？”

    “没有。”林一茶也不知道，她脑子里有无数个杂乱的声音，混成一团听不清任何一个呼喊，但她有预感，每一个声音所知道的信息，怕是理清楚后，令她无法接受。

    “那你别不开心。”俞川蹭了蹭她的肩头。

    林一茶才意识到自己低落的情绪影响到了他，靠在他的脑袋笑了笑，“我不开心是我的事，你跟着苦巴巴的干嘛。”

    “你是我妻子，你不开心，我当然满脑子都在想怎么能让你开心。”

    俞川伸手，忍不住的揉了揉她的华发，盯着她的眉目，眼神缱绻又温柔。

    她听得到，听得到他语气里的宠溺。

    林一茶：“俞川。”

    他意识到自己有些失态，垂下眼皮，掩盖情绪。

    俞川：“怎么了？”

    林一茶粲然一笑：“你比你妹好看，就算没有梨涡。”

    他顿了顿，捏了捏林一茶的脸，不知些什么，只能跟着她笑。

    飞机落地，两人从安检出来，林一茶拦了一辆出租车，自己上了车，关门前交代俞川：“你先自己回家。”

    俞川拉住门把，弯腰探头问她：“你去哪？”

    “我去方灿家住。”

    “不回家？”

    “不回，我明天和她去画展。”

    林一茶推开俞川，把门关上，降下车窗冲他挥手，“晚安，今晚早点休息！”

    俞川就站在原地目送着车子走远，林一茶从车子后视镜能看到他的身影被拉长，最后变成点，接着消失不见。

    车子可能已经上了环城路，而俞川未曾挪动脚步。

    无法理解林一茶的反常，但也不敢追上去，或许她需要一个独立的私人空间。

    沉沉的叹出一口气，他上了下一辆出租车。

    *

    林一茶赶到方灿的住所，毫不客气的拍着门，方灿不爽的拉开门，破口大骂：“我都我对任何家具销售都不感兴趣！”

    “林一茶？？？”方灿愤怒变成惊呼。

    她还以为是隔壁商场上门的销售，胆子这么大，都快把她的防盗门拍碎了。

    无视穿着吊带睡衣还真空的方灿，挤进屋内，“没时间和你废话了，把你大学存底搬出来。”

    林一茶来过好几次，轻车熟路的脱鞋，拎出自己的备用拖鞋穿上，随口问一句：“方蜜在……吗？”

    在客厅迎接她的不是方蜜，而是同是一身睡衣的关茂，对方也没想到她深夜会过来，急促的拉了拉凌乱的衣角，怯懦的问好。

    “一茶姐……你好。”

    林一茶目光在两人之间流转，恍然大悟：“你们同居？”

    “没……没有，那个……方蜜不在。”关茂急着解释。

    林一茶斜了身后没反应过来的方灿一眼，“啧，妹妹出差，就把情人带回来住？”

    方灿脸一红，一时都不知如何解释。

    其实他们断得很干净的，今天一不心就干柴烈火，没想到林一茶突然来访，早知道半时前她就不该担心夜路安不安全的问题，应该让关茂穿上衣服立马滚回家。

    “咳咳咳，你来干嘛？”方灿不愧是经历过大场面的人，冷静下来后穿上被随手丢在沙发一角的睡袍，询问林一茶她深夜急忙赶来的目的。

    林一茶也不算对他们之间的纠葛破沙锅问到底，重复了先前的话：“你还有大学校友集吗？”

    “大学校友集？在啊，你要那个东西干嘛？”

    方灿开杂物间翻找，叫过怵在一旁的男子来做工具人。

    关茂在最上层找到方灿的一个收纳盒子。

    “你还有历年的社团合照吗？”林一茶凭着记忆翻找。

    方灿大学志存高远，一口气加入了好几个社团，虽然这是大一新生的常态，但是很多人找到方向后，多少都会选择退掉不感兴趣的，留一个最喜欢的社团。而方灿死要面子，每个社团的学长学姐都对她嘘寒问暖无微不至的关心，她就没忍心退，痛苦的活了大一，终于在换届时走人，因此还差点挂科。

    是真正意义上的时间管理大师。

    “社团的我只有大一的，学生会有历届的。”方灿只留任了学生会，其余的社团合照只有大一的。

    林一茶拿起其中一本开始认真的看人脸，方灿好奇问：“你要找人吗？”

    “嗯，但是不确定。”

    方灿抽出另外一本，“你早啊，我以前是社联秘书处的，那一年的纪念合照是我主要负责，商家送了两本大合照册子，一本按规矩留在社联保管，还有一本谁都不愿意拿，我也不能随手把别人的照片丢了，所以一直保存。”

    丢了被发现，她惹怒的可是整本册子的近千人啊。

    “找谁？”方灿盯着厚厚的册子，觉得一个一个找不实际。

    “我……也不知道。”林一茶陷入了同样的迷茫。

    “你遇到谁了啊？”从进门到现在，言行举止就很奇怪。

    “还记得大一我去找你，有一个晚会你需要搬桌子吗？当时不知道哪个社团征用了大礼堂，门口有个女子在提醒大家声一些。”林一茶脑海里的记忆很微弱，她凭着感觉想到了一些。

    方灿一年混七个社团，还能把每一个同伴名字都记下的人，详细描述事件，她立马就想起。

    “你应该的是电影社和心理社，当时他们联合举办了一场公益电影放映。”方灿照着目录翻阅到两个社团的合照页。

    林一茶拿过相册，认真地一个一个看下去。

    在角落有个不苟言笑的女子，长发飘飘，生人勿近的盯着镜头，完全和身旁沉浸在喜悦的同学不一样。

    容貌完美的和今天她见到的女子重合在一起。

    “灿灿……你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巧的事情？”林一茶愣住，指尖微抖。

    她浅樱色饱满的食指正点在相册上，方灿翻看照片背后对应的名字，疑惑问：“俞罄？你认识？”

    记忆中，两人就连交谈都没有过。

    “路过时，她正好接了一通电话，她和对面的哥哥了很多好话，我就想，有一个人也和我一样，被哥哥宠溺着。”

    人都有自己关注点，一旦有个人身上某个特质与自己重合，势必会多看一眼。

    然后就这么记下了，会被丢在某个角落，但一旦被触碰，那段记忆又会鲜明的展现出来。

    就如她今天看到俞罄，她的第一印象是：好看的女孩、宠她的哥哥、她和自己一样幸福。

    但事实不是这样，俞川若是真的在乎这个妹妹，为什么结婚两年，几乎未曾提起，就连过节都没有电话联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