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一茶赶到医院快速跑向俞川的病房, 站在门口伸出手，明眼可见的在颤抖着。

    她另一只手扶住手腕，心想默念着俞川一定不要再出什么意外。

    身后经过护士, 她推着推车，声和她礼貌借路，敲开门喊道：“四号床, 贾亦换药了。”

    透着门缝，她看到躺在床上脸色苍白的俞川，额头上贴着伤口贴，嘴角破裂才结痂没多久, 红肿一片，本是洁白的脸多了许多细碎的划伤。

    只见他眨巴着眼睛盯着天花板看，动弹不得，应该是撞击的后劲给他的五脏六腑造成了伤害。

    不知道正在思考些什么, 双眼无神。

    林一茶放轻脚步走到他身边, 男子感受到她的靠近, 想要起身，疼得倒吸一口凉气。

    “别动。”林一茶加快脚步, 出现在他视线中让他看清自己。

    瞧见是她，俞川展颜大笑, 扯到伤口，表情变得扭曲。

    滑稽的表情逗笑了林一茶。

    心想没事就好, 就担心他出了意外, 她这一颗心是经不起再多的击了。

    “老婆，你怎么才来？”他委屈责怪的语气让林一茶的笑容变得僵硬。

    “俞川。”她坐在他身边，揣揣不安问：“我是谁？”

    心情一如上一次他车祸时。

    “你是我老婆啊。”他颤巍巍伸手去握住她纤细的手指，瞧见肤色和糙细对比, 又怕弄疼她，不好意思的只摸了摸。

    “嗯……”林一茶不敢再问下去，心里觉得糟了，该不会一撞又给撞到十八岁吧？

    “我什么时候能出院啊……我不去上学的话应该不会处分吧？老婆你帮我请假了吗？”他糯糯问。

    上学？请假？

    林一茶瞬时感觉天昏地暗，这絮絮叨叨的男子和十八岁前的状态一模一样，她心急转身要去找医生了解情况。

    俞川坐起来搂住她，调皮笑了笑：“傻瓜，哄你的。”

    眼见她都快要哭出来，俞川也逗不下去了。

    林一茶反应过来他是装失忆骗她，愤怒的锤了他后背一拳，俞川倒吸一口凉气。

    “没……没事吧！”林一茶松开拳头给他顺背，都差点忘了他刚刚经历过车祸追尾。

    享受女子软绵绵的安抚，俞川靠着她点头。

    “我很满意。”

    它突然无厘头的冒出一句话。

    “满意什么？”林一茶斜了他一眼，“这个有什么好满意的，出车祸进医院是好事？很满意？真的出了大事，你后悔都来不及。”

    俞川还是笑着，搂紧她声道：“你的表现让我很满意。”

    她依旧不解，俞川耐心解释：“上一次你来看我可没这么激动和害怕。”

    “那你是瞎了。”林一茶一句话怼回去，“我能表现得很激动？我要真的表现激动，你岂不是抱着医生的大腿要求110？”

    也不想想，那时候她都被他当成人贩子了，她不得温声细语哄着？

    点出了要害，俞川不好意思接话。

    “茶茶辛苦了。”赶紧好话哄她。

    “别糊弄我，老实交代到底怎么回事！”林一茶推开他。

    俞川这才看清楚女子里面只穿了一件睡衣和棉服外套，因为他的距离很近，能感受到里面是没穿的，他伸手给她拉好拉链。

    脚底下是家里穿的棉拖，幸好以前怕她着凉给她买的是包脚跟的，不然一路迎着寒风，感冒了可怎么办。

    整个搭配有点可爱，别看林一茶在外职业女强人一枚，实则睡衣和拖鞋之类的家居用品都很可爱。

    她一晃动脚，鞋子上的绒球也抖了抖，真真可爱得紧。

    她没注意，他也没有特地提醒，不然她肯定赶回家换了。

    “俞罄约我出门。”

    “所以是赴约了？”林一茶推了他一下，语气变得凶狠：“狗男人你不会真的私下和她去干嘛吧！”

    “没有没有，我不会！”

    他也不敢啊！

    俞川握住她冰凉的手，准备话，抬头对上病房里其他三位病人八卦的眼神。

    林一茶随后也注意到了。

    大家假装忙着手里的事，其实心里都好奇男人究竟是是约了哪个女人，是不是即将上演一场狗血的出轨撕逼戏码。

    林一茶飞快起身，拉上了两层厚厚的帘子，他们所处的空间变成一个正方形，不大不刚刚好。

    俞川掀开被子拍了拍身旁的空位，用嘴型对她：“上来。”

    邀请的意味过于暧昧，她不好意思红了脸。

    “不好吧？”林一茶回复。

    “快点。”俞川大咧咧拉开被子，如果她不上来他就要受着凉，林一茶之好妥协坐到他身边，“床塌怎么办？”

    “不会的。”他安心搂着她，心里对医院床铺的质量很放心，况且林一茶这么瘦，不可能出问题。

    “俞罄也出事了？”林一茶好奇问，方才她都没见过俞罄。

    “她应该比我好多了。”俞川回忆了片刻，“毕竟她有心理准备，躲着要害了。”

    “心理准备，你她故意撞的？”林一茶差一点控制不住音量，她现在就想去质问俞罄是为什么，心也太狠毒了吧。

    “世上哪里有这么多意外，是她故意的。”俞川回想当时的场景也觉得有些荒谬。

    绿化带和身后的车子，俞罄毫不犹豫地倒退车撞上车子，要带着身后的人一起遭殃。安全气囊弹出的瞬间，他感觉感官都被调了慢速，她所有表情一帧一帧展现在他面前，嘴角得逞的笑容逐渐放大。

    那一瞬间，犹如见到了她内心最阴暗的一角。

    她她不喜欢被伤害了还没有回报，她想要永远的做受害者，对于他是这样，这场车祸也是。

    “她是不是故意的啊……”林一茶瑟瑟发抖，搂紧他警告：“以后不准再去看她了！”

    “本来她这次回国就是故意的。”俞川摸了摸她耳边的软发。

    “你……知道她喜欢你？”林一茶试探问。

    俞川点头，“很早前就知道了，以前她还在国内读大学那会很黏我，察觉出来后我一直和她保持距离。”

    他也不想伤害俞罄，当时的俞罄不过是个涉世未深的女孩，他没必要做得太绝。

    “你大学常去看她？”林一茶假装不在意的问。

    俞川摇头，“早之前就知道她的心思了，都是叫管家派车去的。我要是去，岂不是乱给别人希望？”

    听到这个答案，林一茶满意的亲了亲他脸颊。

    俞川懵了几秒，“这是奖励？”

    “嗯！”林一茶记忆中俞罄那天的表情她确实忘不了，心里是的醋了一下他们兄妹友爱，不过什么都没发生，就连见面都没有。

    想起今天见老太太的事情，林一茶的眼神变得闪躲，犹豫要不要和他。

    “你是想老夫人去见你了？”俞川捧着她失落的脸问。

    林一茶乖乖承认。

    “我都知道了，我妈的事情对吧。”

    她微微惊讶，“你怎么知道？”

    “知道的过程有些漫长，从十八岁看到隔壁屋子一个女子躺在血泊里，她的容貌和我有五分相像我大概明白了事情的不简单。”女子闭眼前他从门缝看到了她对自己的微笑，道不尽的凄凉，他的心似乎被捏住，一阵生疼，移不开脚步。

    “后来你为什么要去俞家？”林一茶不懂。

    “关茂不知道女子先前见过老夫人，但我知道事情的全部经过，她来接我的时候我就毫不犹豫的答应了。”

    一查就是七年。

    “老夫人藏得太深了，我一直查不到，我和她向来不亲近主要原因之一还是那天的事情对我印象太深了，心底的抵触她。”其实更多的是他为死去女子的不甘心，不明白为什么老夫人可以如此冷漠，就算女子以死相逼，她也不松口。

    “那你怎么知道的？”

    “俞罄的，她其实一直在查，她知道自己不是亲生的，对她的击很大，她比我还想要知道真相，她一开始就锁定了要从老夫人身上查，也仗着些宠爱看到了事情的真相。”俞川有点不愿意把老夫人往这么坏的方向想。

    可事实就很残酷。

    老夫人所谓的家族大义不过是置别人的生命为可交换的物质罢了。

    “她回来是为了破坏俞家吗？”要不然俞罄干嘛这样做，林一茶想不通。

    俞川笑了，“是希望我没有压力的和她结婚。”

    可笑的理由出口，让两人沉默。

    俞家还真的没有一个正常人。

    “你没事就好，以往的这些不重要了。”林一茶宽慰他，紧紧的握着他双手。

    “我知道。”

    有些人的命运是他们不能左右的，他也改变不了什么。

    “茶茶，我想离开俞氏。”俞川做不到装作无事再待下去了。

    “嗯。”不管他做什么决定，林一茶都支持。

    “我是不是就变成了失业人员？”俞川皱眉问她。

    林一茶粲然一笑，摸了摸他的脸庞，“没事啊，吃软饭这件事情你在行不是？”

    玩笑话让他跟着一起傻乐，“那只能麻烦老婆养我了。”

    养这么好看又疼她的男人，养一辈子都不是问题。

    林一茶不和他继续腻歪，起身去办出院手续，帮他收拾东西，林一茶才想到老夫人还不知道他的决定。

    “那边你准备怎么？”

    上午老夫人还求着她不好让俞川离开俞氏。

    “就……刚刚那样吧，就当我失忆了。”俞川故意装傻。

    “不要想了，回家给你做好吃的。”俞川还在消化所知道的一切，短时间内不愿意面对俞家的人。

    两人手牵手出门，算先去个超市再回家。

    才出门便碰到俞罄，林一茶拉着俞川到自己身后，犹如母鸡护着幼崽，怒瞪前面的女子。

    “老婆……”俞川弱弱的出声，想表明自己没这么弱。

    林一茶头也不回：“一边待去，女人的事少管。”

    好吧……

    俞川默默退后半步，表示不参与这一场争斗。

    俞罄面无表情的脸终于出现了裂痕，她看向俞川的方向，娇弱：“哥哥……我有话和你。”

    “他不想听。”林一茶移动身子挡住她视线。

    俞罄厌恶的瞪着林一茶，“和你无关，让开。”

    “我老公的事就是我的事，有话就赶紧。”林一茶抱手不屑道。

    眼前的病女子只有额头磕碰到，除了有些淤肿，其他地方完好无损，对比俞川的伤压根不值一提，林一茶就更加不耐烦了。

    又茶又莲的人她还是第一次见。

    “你让开！”俞罄大步走向她，眼看就要发生肢体冲突，林一茶灵巧地躲开。

    她可不想又被诬陷。

    “俞罄，你还是回去吧。”林一茶身子一侧，落入了男子温暖的拥抱里，他搂着她无奈的劝着执迷不悟的俞罄。

    见不得两人亲昵，俞罄强忍不发作，不甘心问：“哥哥，她有什么好的？我是一个比她更好的人选啊。奶奶喜欢我，我妈妈家也是大家族，我各方面都比她好比她强。我和你结婚，就是对奶奶最好的交代啊！不是吗？”

    林一茶心底的佩服病态作为的俞罄，痴狂于自己想法的女子让她背后发凉。

    “不是，你回去吧。以后，我们也不要再见面了。”俞川拒绝。

    拒绝俞罄偏执的想法无数次，但她却一次比一次疯狂。

    “为什么哥哥？”俞罄要上前拉俞川，俞川带着林一茶后退了几步，把两人的距离拉得更远。

    “因为我不喜欢你，也没把你当作是妹妹，俞家对我来可有可无。”

    俞川完不再停留，帮林一茶整理好领子，拥着她低头浅笑，林一茶心神领会，伸手搂着他腰身，两人转身离开。

    俞罄还是不甘心，她失控地原地尖叫，闹得整层楼鸡犬不宁。

    “没事吧？”林一茶问俞川。

    “老夫人很快就到了，疼了二十年的孙女，她会上心的。”

    出到医院门口，俞川紧紧地搂着她，两人紧贴在一起，抵挡迎面而来的寒风。

    口袋里的电话作响，俞川伸手进去按了静音，环视一圈看到角落里的车子。

    “俞川，你真的不算理会老夫人了？”捉摸不透俞川的想法，林一茶问他。

    “怎么？才答应得好好的，现在嫌弃我吃软饭？”俞川玩笑问。

    林一茶对他讨好笑了笑，“才不嫌弃呢，巴不得以后只做我的私人厨师。”

    两人玩闹许久，短短的百来米的路，他们闹得手变得冰冷。

    俞川替她拉开主驾驶的门，林一茶还黏在他身上，她的眉心被冰冷砸到，她愣神几秒。

    瞥见俞川身后的树慢慢裹上一层素衣，常绿的草地也有三两白色落下。

    纷纷如屑，今年的第一场雪悄然而至。

    林一茶情不自禁伸出手接住了飘荡的雪花，因为风的跟随，雪花都躲过了她的手掌，落到俞川的肩头。

    玄色中的一点白，她立马伸手替他拍掉肩头的雪，抬头正落入男子的笑眸之中。

    黑漆之中明明只有她一张素白的脸，但她却看到星云和尘埃。

    自他眸底而来，绽放于他整个世界。

    “茶茶，冬日快乐。”

    他的吻夹着初雪的微寒，所有的祝福融化在他们的唇齿间。

    初雪一定要和最喜欢的人在一起，因为意味着他们能共白头。

    “俞川，你以后有我。”林一茶微微喘着气，笑容灿烂。

    她想用她的所有去温暖眼前的男子。

    “嗯。”他淡淡回应。

    天地间都是冰冷的，但他寻找到了他的火光，哪怕是凛冬，终会过去。

    *

    下雪后，整个京都又冷了几度，两人一块挤在落地窗前的沙发里，一起看悬疑剧，正在无厘头的争执谁是凶手。

    本来讨论得好好的，他蛮横地单方面宣布自己猜的一定是正确的，林一茶只好无奈点头迎合，回想了这几日的事。

    俞川吃软饭还真的吃得很彻底，特别有家庭煮夫的意识。

    早上起床给她做早餐，送她到公司楼下，午饭准时送达，晚上接她回家，然后便是暖胃的大餐，家里的家务活也全部包了，她乱丢的东西第二天都会回到原位，家里被扫得整整齐齐的。

    当然，除了每晚夜间的活动能免掉的话那就更好。

    她工作一天疲惫不堪，而俞川反而被滋养得精神焕发，一到晚上生龙活虎。

    终于熬到周末，谁也不愿意出门，就躺在沙发刷电视剧。

    兴趣正来，俞川的电话破紧张的氛围，他看了一眼摁掉。

    “要不接一下？”林一茶都能倒背老夫人的号码了。

    “不要。”俞川侧睡盯着她，“我要是接了，我这生活就不平静了。”

    “哟，过上瘾了啊？”林一茶笑着问他。

    “我本来就没有什么追求，我以前上高中觉得好累啊，就想着能不能找个厉害的老婆依靠一下。”俞川这句话不假，他那会发现自己很不擅长学习和考试，最擅长是做家务和下厨。

    “你也很厉害啊。”林一茶伸手压了压他翘起的头发。

    “其实我一点都不厉害，去到俞家被关在庄园一年，每一天都安排满满的课程，我除了吃饭就是跟老师学习。那时候就后悔，我以前学习再认真一点点，也不至于这样啊。”

    那段日子暗无天日，但老夫人给他的目标很高，要作为俞氏的接班人就要学得比别人多，成绩是基础的，后来的社交、马术、谈判等等，高级类的课程他都要学，考入京都大，别人大学期间去谈恋爱去参加社团活动，他还必须去参加课外补习。

    “那……我老公也很厉害啊。”林一茶心疼身旁的男子。

    那种一无所有又渴望探索答案的煎熬，她都不敢想象，他还亲身经历过。

    “有段时间甚至质疑自己为什么要这样做。”俞川看着她温柔的眉眼，轻轻微笑：“后来懂了，老天爷在我二十三岁那一年会让我碰到一个女子，然后让她去告诉我人世间的意义。”

    “那意义是什么？”

    林一茶听着胸膛里的心跳，等待着他的回答。

    秒针滴答了数十下，他抵着她额头，深情款款轻启唇畔。

    “意义是她她爱我。”

    他语气虔诚，惹她笑了，笑着笑着鼻头酸了。

    “你傻瓜啊。”林一茶抱着他。

    校运会那天，她还想过关于俞川学涯最深刻的记忆是什么。

    当她知道，却发现是满目苍夷。

    他往后一望，是空荡荡的，没有一件事、一个人、甚至一样东西是关于他，只有痛苦和孤寂霸占了他的过去。

    “嗯，我老婆就爱傻一点的老公。”俞川点头。

    林一茶是真正意义上参与他生活的人，也是她让他感受到了家庭的温暖。

    所以她是他的全部意义。

    开的两人都看着对方傻笑，结婚两年第一次有心神上的默契，整颗心都被彼此填满。

    *

    林一茶搂着他想憩片刻，门铃声断他们的计划。

    俞川起身去玄关查看，如果是老夫人就假装不在家，显示屏里只看到穿得和球一样的女子，身后还站着三个男子。

    “是谁啊？”林一茶走向玄关。

    “挽挽和……霍维，其他不知道。”俞川问她要不要开门。

    “开吧。”林一茶想知道又在搞什么事情。

    大门开，初次见面的两个男子用力鞠躬，大喊：“姑姑、姑爹好！突然来访是我们唐突了。”

    这个架势把林一茶和俞川吓到。

    红毛男提起手里的红袋子微笑：“我妈妈让我给姑姑和姑爹带了些水果。”

    绿毛男提起手里的白袋子憨笑：“我妈妈让我给姑姑和姑爹带了些零食。”

    这相声似的问好把林挽挽和霍维吓得不轻。

    “额……来就好，太……太客气了。”林一茶同样目瞪口呆。

    招呼四人进屋子，俞川手里瞬间多了两大袋吃食。

    “你们来干嘛？”林一茶注意到他们背着大书包。

    四人坐下来拿出课本，林挽挽最先出声：“假期弯道超车计划。”

    林一茶：“这是什么？”

    林挽挽：“我的计划就是超越陈墨拿下年级第一！”

    她一喊，身后的人跟着一块。

    红毛：“我的计划是艺考文化分上京都大！”

    绿毛：“我的计划是重在参与！”

    霍维：“我的计划是按照岳父要求，考个大学！”

    才完，立马被林挽挽锁喉，挥起拳头给他尝尝拳头的滋味。

    林一茶：“？”

    洗好水果的俞川捧着盘子站在门口：“？？？”

    林一茶清了清嗓子问他们：“所以，为什么要在我家计划，我家是弯道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