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70-73 大结局+番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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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糖红了脸, “你怎么这样啊。”
谢如琢在她耳边了句话,她立马手脚并用地要往副驾驶爬。
“不了不了。使用过度知道吗?我已经是个破布娃娃了。呜呜呜……”
却被谢如琢一把薅住。
到底没怎么样, 他只是摸了摸她的头就放她坐回去了。
“你想住哪里?我搬还是你搬?”谢如琢问。
阮糖一愣,反应过来,她现在是已婚人士了,总不好两地分居。
“你觉得呢?”
“看你。”
阮糖便纠结起来。
如果是为了便利讲,她当然想谢如琢搬过来,但这样的话,她觉得觉得谢如琢像是一个外来的房客, 不足以让她了解现在的他。
可是, 让她搬去谢如琢那里, 又很不方便。
她喜欢现在的生活。
早起洗漱, 阿姨会做好清粥菜当早饭。她吃过东西后, 会坐在庭院花架下的藤椅上一边看书一边撸猫。
有灵感时作记录、画图样,要动手做的东西时, 工作坊里的工具都是全套。
她家是一片四角的天空,可她却一点都不觉得逼仄, 很安全, 很熟悉。
她喜欢清从花架漏下来的阳光, 喜欢她的猫时不时在她脚边转求抚摸, 喜欢她亲自设计装修的书屋……
喜欢一时兴起就捣鼓一点想做的东西。
她一点都不想改变。
好在, 谢如琢并未一定要她给个答案, 相反地, 他给出另一个方案。
“你不是要去旅游?我有一个岛,也有私人飞机和游艇。我们可以去岛上住一段时间,权当度蜜月。等你什么时候想回来了,我们再回来。我让人先把东西搬你家, 你看怎么样?”
阮糖扑闪着眼睫,软软地应:“好啊。”
随后,她又问:“岛上有书吗?”
“有,相当于一个中型图书馆,你感兴趣的类型都有。”
“有猫吗?”
“你可以把家里的猫带过去。”
她趴在车窗边,脸贴在窗玻璃上,一双忽闪忽闪的但眼睛望向外面林立的高楼和车流,澄澈的目光像不食人间烟火的精灵。
单看这样一个人,这样一双眼,任是谁都无法相信,她内心曾汹涌那许多的痛苦、悲伤、抑郁、不甘,像是最炙烈的岩浆,将她的精神烘烤。
她仿佛获得了幸福。
好像有一个应,便激发了她讲话的乐趣。
她又问:“有我需要的工具吗?假如你一直在观察我,应该知道我需要的东西吧?”
“都有,和你现有的一模一样。”
“那,有谢如琢吗?”
“必须有。”
她便笑了起来,在车窗上哈了口气,细长的食指在上面画了一张笑脸。
“那就去岛上。”
阮糖家的佣人阿姨感到很神奇。
她那年轻漂亮的主顾姐常年不出门,几乎没什么交际,也不见得认识什么人,今天忽然要出去旅游。
上午出去的,下午回来就从未婚变已婚。
看着好几个男人陆陆续续搬东西进来,阿姨的手在围裙上蹭了蹭,把阮糖拉到一边低声问:“怎么突然就结婚了?侬该不会被人骗了吧?”
阮糖只抿着嘴笑。
阿姨看得着急,“侬晓得伐,这结婚是人生大事,还是要把人看准滴呀,不能……”
话音未落,见丰神如玉、俊美逼人的谢如琢从外面走来,蓦地就转了口风道:“这是在哪里捡的呀,侬告诉我,我也给我家闺女捡一个去。”
“我们是高中同学,不是随便捡的。”阮糖着,便介绍谢如琢和阿姨认识。
阿姨的手在围裙上又蹭了蹭,伸出去道:“侬好啊。糖是个好姑娘,侬要好好对她的呀,不要辜负她。”
谢如琢微笑着应好。
阿姨又絮叨道:“高中同学好,高中同学好。那侬这是在网上谈的网恋伐?”
阮糖随便应付了几句。
等谢如琢的东西都整理好,他们决定在家歇一晚,第二天动身去岛上。
是夜,天阶月色凉如水。
阮糖同谢如琢运动一番后,她趴在他胸膛上,突然问:“今天下午……你会不会觉得我很刻薄……”
问完,她觉得这个问题有点傻。
她是知道谢如琢的。
“他们让你不高兴,我很乐意用合法手段让他们也不高兴。”
“可是……”
想起自己在气头上的那句“我不是你家的人了”,阮糖心里到底不安。
她将头埋在他的胸膛,情绪低落道:“我第一次这么伤人的话。”
也许他们不一定受伤,可是……
谢如琢没话。
他知道,她并不想要一个答案。
他并不能帮她坐任何决定,因为那是她的事,只能她去决定。假如人生是一场修行,那么,这就是她必须要独自经历的劫难。
他只能做他想做的事。
他们又去卫生间洗了个澡。
出来后,他坐在庭院的长椅上电话,阮糖在卧房中吹头发。她同他,仅隔了一扇月窗。吹风机的声音“嗡嗡嗡”的,热风习习吹入发间,萧瑟的秋天仿佛都变暖。
手机铃声响起时,来电显示是阮玉。
她皱眉,犹豫片刻,接起。
阮玉的声音很好听,是年轻女孩子的甜美优雅。
“姐,你真和谢如琢结婚了?”
“嗯。”
“你们怎么……你什么时候开始谈的?都没听你提过。”
“……”
“我们姐妹还有什么不能的?时候的事,大家年纪都,不懂事,你不会还放在心上吧?”
阮糖低垂了眼睑,看着自己的毛绒拖鞋上的白兔,眼眶有些酸,但依然没话。
“今天你这些话,爸妈都挺难过的。他们心里一直对你有愧,当初你走丢,妈一直怪自己,成天,要是那天在游乐园她给你买毛绒玩具,牵着你的手就好了。他们都一直希望你过得好的,外面那些人总你,他们心里也不好受,总觉得你是他们的责任。”
“你别怪他们。”
从前,但凡有人这么,阮糖总会心软。
亲情、关系之类的字眼总会牵绊她,让她恍惚,让她迷惑,让她妥协。
可是,她不是一个傻子。
她知道重要的不是听人了什么,而是看人做了什么。
但,阮糖懒得辩驳他们对她有多坏、哪里对她造成了不适。她只知道,不论她什么,他们总是自自话,并不会愿意听,也不会愿意懂得。
正如鲁迅先生过的话,你永远叫不醒一个装睡的人。
她淡淡的,“哦。”
手机那边很快换了人,变成了阮母。
“你结了婚,总要带人回家吃个饭吧?”
阮糖看着庭院中的谢如琢,“不了。”她想把他藏起来,不想让他变成被亲戚围观、盘诘的西洋镜。
她都想象得出来那些人会什么话,无非是谢如琢这么成功怎么会看上阮糖、阮玉应该更合适之类的话。
诚然,谢如琢如今很有地位了,也很会直球,可以帮她噎得那些人不出话。
可是,那并不能让她快乐。
那只会让她感受到自己被那些人拉进庸俗的深渊共沉沦。
就像今天下午,她了那些话,谢如琢了那些话,仿佛扬眉吐气了,却并不能带来多少正面的情绪价值。
曾经,她尊重他们每一个人,愿意同他们交流自己的想法。
可他们不愿意尊重她。
于是,她终于看清他们的庸俗、他们的低劣。夏虫怎可语冰?
他们全都钻进了钱眼里,一生被父权社会教导得驯顺了,在男人、在金钱面前习惯性地下跪。
是典型的跪下主义了。
什么女人应该怎样才嫁得好才有人要,怎样不好找对象……
那些人,他们的丈夫把她们当货物,表面上顾家,可实际上是把她们当私人资产的,是要她们服从的。作为女性,自己都把自己货物了。
成天三、骂三,动不动就是我为你牺牲了那么多年……明明自己婚姻不幸福,却总在催年轻人结婚、教导年轻女性怎么才是好女人怎么才能找个好老公。
吐槽她们,阮糖能有不完的话。
至于那些男人,眼里就只有一个利字,一切都是利益当先,谁有钱就对谁谄媚,谁弱势就踩谁。一个个看上去衣冠楚楚道貌岸然,外面却养着一个又一个三,时不时出入什么夜店和会所。
在他们眼里,谢如琢算是一个严格意义上的成功人士了,令他们高山仰止,想必她也能因为获得他们的尊重,叫他们态度一百八十度大转弯,可他们的低劣是改变不了的,也未必就真心认同她,无非是要她嫁得好。
那一切之种种,仅是想想都令她作呕。
阮母的声音瞬间拔高,“你什么意思?!你认真要和我们断绝关系?!”
阮糖:“我没这么。只是你们的一应人情往来,都和我没关系了,我不会去。逢年过节我会找快递给你们送节礼。”
“好!好!我把你个没心没肺的白眼狼……”那边骂起来。
阮糖坐上了月窗。
这一通电话,成功驱散了阮糖的忐忑与心底轻微的后悔。
假如,在她和他们之间,一定要有人难过,为什么那个人一定要是她而不是他们呢?
和阮母的通话结束后,她的地底阮人杰也了一个电话来。
阮人杰在人前的形象是谦谦有礼的,同阮玉关系也好,新闻中炒作过许多次他们的神仙姐弟情。
但对阮糖,他一贯是冷淡的,声音中暗含压迫。
他:“你不该这么对妈话,她是好意。”潜台词,是阮糖不知好歹。
阮糖顿时笑了。
“你什么意思?”
“什么什么意思?做人总该要讲良心,你结了婚,就不可以不要父母亲人了?以后你要有什么事,也别来找我们!”
“好啊。”难得的,阮糖觉得这是一个好提议。
对方似乎被她噎得不出话,很快便恼羞成怒地挂断电话。
谢如琢已经了好几个电话,好像是工作上的事。他工作起来是很好看的,俊美的面庞有一种认真的帅气,显得很冷静很禁欲,与同她在一起时形成强烈的反差。
她穿着秋天的睡衣走到他身后,整个人伏在他背上,脑袋搁他颈窝,轻薄他道:“谢如琢,你好香啊。”
那边似乎有人听到了她的声音,警惕道:“我听到了,你那边有女人的声音,怎么回事?”
很快,那嗓音激动起来,似乎在喊,“大新闻,谢如琢身边竟然有女人!!!”
阮糖便凑手机旁边,软软地问:“以前没有吗?”
那边道:“开什么玩笑,那可是谢如琢,他身边有什么都不可能有女人!你确定是个妹子吧?不是机器和成音啥啥的吧?”
谢如琢唇角弯了弯,心情很好地:“我结婚了。”
那边似乎传来重物落地的声音。
谢如琢对阮糖:“是林嘉树。”
阮糖的眼睛都笑弯了,“他怎么变得这么不稳重?”
谢如琢吐槽道:“他什么时候稳重过?”
手机里。
“这嫂子我是不是认识?”
谢如琢“嗯”了声,“是阮糖。”
“我草?阮糖?高中的那个阮糖?那可是咱们无数少男心目中的白月光!多少人年年参加高中聚会就是想碰运气能不能见见昔日的校花……谢如琢,你,你不是人!!!”
很快传来另一个声音,“什么?谢如琢和阮糖在一起了?”
阮糖就笑。
谢如琢在骂,“你还是个屁的少男。”
这氛围,一下就把她带回了她作为草泥马同谢如琢在一起的高中时代。
很轻松,也很快乐。
闲谈两句后,那边便道:“真结婚了?”
谢如琢:“嗯。”
“啥时候婚礼?”
谢如琢看向阮糖,阮糖摇了摇头。
他:“不办婚礼,俗。”
“请咱兄弟一起吃顿喜酒总要的吧?”
谢如琢把手机放阮糖耳边,阮糖软软地应:“好。”
“是阮糖吗?”那边似乎格外激动。
“是我。”
“诶,老谢不做人,就这么把咱校花给娶了,必须要一顿大餐。”
另一个人:“至少要两顿。”
谢如琢告诉阮糖,另一个人是李军。
在这一个世界,谢如琢和李军、林嘉树同另一个世界一样,起初是一起创业,现在都是创始人,分管不同的业务。
阮糖应:“行。”
“那三顿呢?”
“让谢如琢安排。”
“嫂子威武!!!”
阮糖的心情便格外的好。
也许是经历过另一个世界,在另一个世界里,林嘉树和李军和作为草泥马的她关系很好,她并不为他们的热情困扰,反而感到熟悉。
第二天,阮糖和谢如琢只请了林嘉树和李军。
四个人一起吃了顿便饭,阮糖听二人了些谢如琢的事,后面谢如琢又让林嘉树和李军去操办,让各分公司的人请全体员工吃饭以贺他们新婚,自己则开车带阮糖到私人机场,乘飞机飞往谢如琢买下的私人岛屿。
岛上很漂亮,有很多椰子树,还有各种形状的石头,能听到海浪拍岸的声音,还有海鸥。
在家里是秋天,在这里还很暖和,甚至有点热,可以只穿比基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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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岛上安顿好之后,管家让人把食材、酒、香烟、零食等物放好,把他们住在这里需要用到的一应陈设都安排停妥,便带领众人乘上私人飞机,只留下阮糖和谢如琢两个人。
一开始,阮糖是拘谨的。
那些人一走,她便快活起来,撒丫子在草坪上跑,问谢如琢这里是不是只有他们两个人。
谢如琢是,还:“这里是私人岛屿,海滩也是。你可以穿比基尼。”
阮糖便低了头,有些害羞地:“你好色啊。”
谢如琢一怔,本来没想到,但……
他撺掇她试试。
阮糖果然穿了一套比基尼,衬托出她身体优美的曲线和雪白的肌肤。她趴在遮阳伞下的躺椅上,让谢如琢给她抹防晒。
明媚的阳光当空照下,伞盖在地上留下一片阴影,在阴影里,趴着的阮糖肌肤格外的白。她的身材是很玲珑纤细的,很符合现在的大众审美。
但,看在谢如琢眼中,又不仅仅是审美的原因。
也许因为她内心的挣扎过多,她身上总有一种矛盾的、脆弱的气质,令她看上去像易碎的美丽艺术品。
他并不希望她碎掉。
手指上抹着防晒轻轻地在她肌肤上推开,眸色渐深时,阮糖舒服地轻哼一声,忽觉上下的拉链都被扯开。
她侧过头来看谢如琢,漆黑明亮的眼眸像鹿一样。
盛满了无辜与邀请。
海浪一阵漫过一阵,天地间的沙鸥不断地回旋。
在岛上,他们的日子是过得很快乐。他穿着沙滩裤,她穿着比基尼,俩人一起在海边散步,一起在海里游泳。
早起事能看见第一束阳光,隔着落地窗看出去是一望无际的海。
有时候他们在床上纠缠,有时候在落地窗前,有时候是在海里,有时候是在沙滩上,以天为被以地为席。
有时候在书桌上。
有时候在他电话时。
有时候他们什么也不做,就安安静静地坐在地毯上看书。
岛上的一日三餐,尽管阮糖都会,但都是谢如琢在做。
她喜欢穿着他的衬衫,不穿裤子,双臂环胸斜靠着雪白的墙看他在灶台前烹饪。牛排煎在平底锅上,滋啦啦的,满室都香气。
她不让他穿上衣,就一条宽松的沙滩裤。
宽肩窄腰,腰上砖头似的八块腹肌,宽大的裤管下是两条修长有力的腿,肌肉的线条很流畅,像网球运动员的腿一样好看。
有时候她只是看着,用目光轻薄他,抑或挑逗他。
有时候会从他身后抱住他,细细地吻他的脊骨、摸他的腹肌。
在这里,完完全全像是一个世外桃源。
很安心,很安全,没有各种纷纷扰扰。可是待久了又会有些无聊,他们便上网,一起玩他旗下的最火的游戏。
他还拍了他们俩的牵手照和无名指上的一对戒指,用他的微博宣告已婚。网络上曾经把他当国民老公的粉丝们或真或假地在评论中哭天抢地,心碎了,不能再爱了,除非谢如琢可以Po出谢夫人的照片让他们嗑CP。
谢如琢没有理会。
阮糖便用自己微博转发了他的,比了一个爱心。
谢如琢回以一个爱心。
结果评论里一堆人催促,让她结婚后也不要放弃事业,早点上新货。
他们在岛上度过了半个月纯粹的二人世界。
半个月后回到阮糖的院。
一回家,他们又重新拥有了人类的各种社会属性,开始和世俗社会有了联结,要应对人情往来。
阮糖偶尔会陪同谢如琢出席一些宴会。
因谢如琢站得足够高,不论她什么、做什么,别人总是捧着,不肯轻易得罪她。
通过别人的口她得知,阮母的慈善基金前段时间爆出丑/闻,是款项不明,有诈捐的嫌疑,后来虽然得意澄清,名声到底是坏掉了,现在官博不得不常po收支明细。
阮玉的首席提琴手被换掉,阮人杰掉了几个代言,为了转型正在争取的角色亦不曾争取到。她的父亲此前投资的一个关键项目也黄掉了。
他们受到一点未伤及根本的教训后,便再不敢电话来教训阮糖了。
甚至于,还殷切地电话给谢如琢的秘书,试图约阮糖和谢如琢,是想为他们接风洗尘。
秘书照谢如琢的指示没应。
于是,他们便去各种宴会“偶遇”阮糖,同她软话,又同她道歉,从前未曾顾虑到她的感受,请她不要同他们计较。
很讽刺。
她再也不需要同他们讲道理,他们反而要来同她道歉,要来赞美她、理解她。
后来她连宴会也懒得去,也得知一些所谓需要带女伴的宴会,规矩只是借口,就算不带女伴又能怎么样呢?大抵是那些男人的虚荣心在作怪,又偏要扯礼仪同体面做借口。
譬如,除了阮糖,谢如琢从未带过女伴,也不曾被人失礼。
时间一天天地过。
阮糖依旧开着她的淘宝店,有时候出一些日常视频。
再后来,她同谢如琢生了两个孩子。
她同谢如琢之间也充满了各种琐事。可是,她依然是她,谢如琢依然是谢如琢,他们并不曾被生活改变,也并未因年龄的日益增长而产生危机去寻求一些年轻的刺激。
他们的刺激是在这之外的,是更形而上的。
谢如琢爱阮糖貌似疯癫的、一直在挣扎的灵魂,当她不必再挣扎时又沉迷于其灵魂的静美。
而阮糖始终爱谢如琢的冷静与自我。
他淡漠。
她情感丰沛。
她想要的很多很多,他始终像一座坚定的、沉稳的山,源源不断地给予着。
哪怕有孩子,他们依然是他们,并没有将精力全都给孩子。有时候,阮糖在做她想要的东西时,会把孩子放一边,让佣人看着,然后给孩子半成品,问他们是否好吃。
她不让他们接触电子产品,会培养他们阅读……
她成为了一个母亲。
一个不会厚此薄彼的母亲。
有时候,他们也会把孩子丢给佣人,跑出去过二人世界。在夜深人静时,阮糖很喜欢:“从前,我一直不知道,原来我想要爱,想要很多很多的爱,爱到非我不可,爱到不可自拔,爱到深入骨髓,爱到愿意为我做尽任何事。”
“可是,我又很怕。我很怕接触我喜欢的人,怕他不是我喜欢的模样,怕他太现实,怕他鄙薄我,怕他背叛我……怕他的爱都是家的。”
“也许,没有成为草泥马的那段经历,我永远不敢爱你。”
“你爱我吗?”
“胜过一切吗?”
“假如我和孩子掉进了水里,我们都不会游泳,你会救谁?”
“假如有一天,我们都老了,你会不会因为自己行将就木就开始喜欢年轻的女人,想从她们身上找年轻的自己?”
……
她的疑问、忐忑那么多,而谢如琢用了两世来回答。
一世,她消失了,他甚至忘记了她,可是他终身未婚,因为他享受孤独,他的寂寞不需要用感情来填,他拥有足够丰富的精神世界。
这一世,他们在一起,他对待他们的感情始终忠诚,他们在生活中偶尔会吵架,可是,他对她永远是温柔的。
哪怕他一向淡漠,并不是一个感情浓烈的人,也并不是一个温柔的人。
到他退休那天,专业的商业杂志评价他,他杀伐果断。商场如战场,而他是常胜将军,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缔造了游戏史上一个又一个传奇。
阮糖七十岁生日这天中午,子孙绕膝、热热闹闹的生日宴后,她在沙发上盹儿做了一个梦。
无边无际的黑暗渐渐被微弱的光亮晕染。
她还是年轻时的模样,独自立于荒原之上。暗色的天幕下,她的衣袂翻飞着,像是鼓胀的风帆,要带着她,被那凄怆的狂风刮走。
而她在那无垠的荒野与黑暗中回头,凄哀地望着俊美高大的男人。
她的声音在这里不复老态,显得那样年轻与空灵,回荡在荒原上的旷野中。那样凄清,那样脆弱,仿佛一碰即碎。
她的眼睛是酸涩的,她的喉咙是涩痛的,她的心是闷痛的,仿佛所有的黑暗无边无际地压在她身上,要将她瘦弱的身躯压倒。
风的呼号声那样可怖。
她那样孤独,试图寻求一个解救。
……
她望着男人,眼眸中,声音里,全是希冀。
“谢如琢,我真的好喜欢好喜欢你啊。”
“把我关起来好不好?”
“杀了我……”
“奶奶,奶奶……”奶声奶气的呼唤声中,软瘫醒了过来,她那玉雪可爱的孙女在摇晃她的腿。
“我想吃这个。”她指着桌上的某样吃食。
“好好好。”阮糖慈祥地笑起来,将东西递给她。
孙女接过糕点,乖巧地了声谢谢跑开,她的子女又来陪她聊些家常。
等人都散了,谢如琢在她旁边,握着她的手温存道:“累了吗?”
阮糖靠在他肩上,叹了口气:“好像就是一眨眼的时间,我们都老了。”
谢如琢:“就算老了,你也是最漂亮的老太太。”
阮糖抿嘴笑起来,“那是。”
晚上,他们把客人都赶走,两个人偎依在家庭影院看电影。
投影仪在大银幕上,由黑到明,一部不知名的影片拉开序幕。
在电影中,播了谢如琢和阮糖的初见。
她没注意到他,却入了他的眼。
后来,他们成了同学。他们看向对方的每一个眼神、每一个瞬间,都清晰地在银幕上呈现。
阮糖害羞起来,“老了老了,怎么还能看到这样的东西?是你拍的吧?”
谢如琢:“不是。”
他揽着她的肩,在她皱纹丛生的面颊上轻吻。
大银幕上,播着的故事和这一个世界完全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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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影片里,故事的分叉口是从网络上大规模爆出谢如琢的丑/闻开始的。所有人都怀疑他是连环杀人犯,网络上骂声一片。
阮糖不信,在网络上舌战键盘侠。
果然,没几天,警方就帮助澄清,之前是谢如琢在配合警方捉拿要饭。连环杀人犯不是谢如琢,而是他的父亲。
他的父亲多年前车祸失忆,等他想起记忆时,他已经在法律上死亡了。于是,他找到谢如琢,要求他去派出所撤销死亡证明,恢复他的身份,并且把他曾经的产业还给他。
——那本该是谢如琢母亲的产业。
他威胁谢如琢,假如谢如琢不答应,他就毁了谢如琢,让他当连环杀人犯。
谢腾飞的计划很周祥,一切的证据链逻辑链都无懈可击。
前期的黑料是为敲山震虎,如果谢如琢就范,他就收手。谢如琢不就范,他就报警,就接受记者的采访,在公众面前揭穿谢如琢的“真面目”。
只要料放出去,他这个亲生父亲亲自出来锤,大众必定哗然,必定会信。只要大众先信了谢如琢是连环杀人犯,谢如琢就是连环杀人犯。就算后续谢如琢澄清,大众也根本不愿意相信,他们只会相信他们自己根据网络上所谓的细节、蛛丝马迹推理出来的真相。
他们只会相信他们想要相信的真相。
毕竟,谢如琢是连环杀人犯的新闻远比谢如琢是一个好人劲爆。
只是,谢腾飞到底是老了,棋差一着,被谢如琢联合警方缉拿,并暴露出自己才是在逃多年的连环杀手的事实。
影片中,阮糖是去旅行是遇到谢如琢的。
他们坐同一架飞机的同一排。
在飞机上,俩人确认彼此高中同学的身份后,谢如琢装作一个清雅温柔的正常成功男式,言谈举止都十分绅士。
阮糖装作一个正常的健谈也善于倾听的知性女士。
俩人谈曾经高中的趣事,也谈谢如琢之前的丑/闻。
得知谢如琢怎样同谢腾飞斗智斗勇后,她笑着好险,随后安慰他,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他们交换了联系方式。
彼此心怀鬼胎,约会了几次后确定关系、见家长、结婚。
他们都装作正常人,用世俗的一套规矩正常地发展感情,应付她的家人、亲戚。因为谢如琢,曾经看不起、奚落阮糖的那些人,都开始赞扬她、巴结她。
出于人情,她总是应付着那些谄媚。
终于有一天,在一次家庭聚会中,她的父母老生常谈,教育她要做一个好的妻,不论谢如琢在外面怎么样,是否拈花惹草,都要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有的亲戚也着为她好的名义,恭维她之后,又她一定要多生几个儿子才能抓住丈夫的心。
她谢如琢很好,为人洁身自好,没有那些事。他们便男人都没几个好东西,以后的事谁知道呢?就算是现在,可能也只是瞒着她不让她知道。
他们还不够优秀的她嫁给谢如琢实在是运气好……
他们用她嫁得好来教育其他年轻女性,一个女人最要紧的就是嫁一个好老公,干得好不如嫁得好。
……
那一次家庭聚会结束后,她崩溃了,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在嫁给谢如琢后放弃了婚前的事业,只贪图享受,在各种聚会中听人恭维奉承讲一些鸡零狗碎,不明白自己一生到底在为什么奔忙。
谢如琢很担心她的状态,带她看了心理医生。
心理医生诊断是抑郁症。
她像是困在了过去的时光里,总是回想曾经遭遇的校园暴力、父母的压迫、弟弟妹妹以及亲戚同学的鄙薄……
她:“他们是那样庸俗的一群人,却把我也困在这庸俗的囚笼里。”
她很痛苦。
迎风落泪、对月感怀都不及她多愁善感。她只是觉得世界突然失去了颜色,自己也没有存在的必要。
她总是喃喃自语,“我还活着做什么呢?我活着有什么必要呢?”
谢如琢卸掉了身上的一切职务陪伴她。
可是她走不出来。
在人前,只要有人,哪怕是谢如琢面前,她都保持着基本的社交礼仪与成年人的体面。她的内心在哭嚎,在流泪,在淌血,可是面部永远糊着一张微笑的面庞。
她不想让任何人失望。
她顾念着所谓的亲情,她感恩,不想做白眼狼,她想成为一个好女儿,一个好妻子,一个好母亲,一个优秀的人……
可是,好的定义是什么?
优秀的定义是什么?
谁来定义?
为什么她要走别人的定义?为什么要被框住?
她不知道。
看了很多书,从烙在她骨子里的印,使她懂再多道理也除不去。
心理医生对谢如琢:“她困住了她自己,除非她自己想,她永远也走不出来。”
后来,谢如琢买了一座岛带阮糖去疗养。
在阮糖的要求下,他离开了,只留阮糖一个人在岛上。
周围都没有人。
有的只有阮糖。
终于,她卸下了一切心理包袱,不必担心谢如琢认识了真正的她而害怕、甚至讨厌、抛弃她,不必再怕听到那些人指责她的闲言碎语,不必再直面父母的偏心。
她摔东西。
她歇斯底里地哭喊,像是要将三十多年来的血泪都流尽。在那一个岛上,她终于不必再惧怕被人听到她的哭声,问她怎么了。
可是。
谢如琢在岛上装了监控,他看见了她发疯,看见了她的痛苦……那一直以来让他沉迷的灵魂,终于轰轰烈烈地破碎、燃烧。
医生们上了岛,给她镇定剂。
他每天都告诉她,她爱他,希望她可以为了他而努力……
可是,她实在是太累了。
她撑不下去。
也许她的那些事,听在别人耳里实在是云淡风轻,甚至她应该自强,只有自我不够强大的人才会被围困。
可是,她本身就不够强大。
她只是一个普通的人。
一次又一次地,在谢如琢抱住她时,她哭喊着:“让我死吧。”
“求求你,杀了我。”
谢如琢始终没答应。
他舍不得。
可是,有一天,到底让阮糖寻到了机会。
她夺过佣人手里的水果刀切进自己的腹。
当她面无血色地躺在病床上、呼吸日渐微弱时,病床前憔悴的谢如琢听见一个声音:“检测到悲痛值满分,真爱值满分,你们拥有无比契合的灵魂。”
“激活拯救系统。”
“激活拯救任务:拯救阮糖。”
“你想拯救你的妻子吗?想的话,和我们签署真爱契约,系统将根据你们的记忆和具体情况制定专属拯救方案。”
迫不及待地,谢如住沙哑着声儿回答:“想。”
“拯救方案生成。在任务期间,宿主将同任务目标阮糖一起穿越到平行世界。平行世界中,宿主和任务目标的记忆根据平行世界的具体情况生成。”
“你不会拥有这个世界的记忆。在平行世界中,只要你对任何任务目标以外的对象产生好感,任务即视为失败。”
“为不不干扰本世界科学技术水平的正常发展,宿主回归本世界后,仅保留在平行世界的情感记忆。为宿主在本世界的正常生活,平行世界中的记忆将无线淡化存在感。”
而七十岁的阮糖明白,他们所经历的一切,拯救方案之所以是以她去拯救谢如琢为开端,无非就是想让她和谢如琢真正地了解彼此,也是为了让她挣脱束缚她的一切,产生活下去的信念。
不论在什么时候,能拯救她的,都不是爱情,只有她自己。
而谢如琢,通过让她观察他,重建了她自己,也毫无保留地接受了他深沉、无限趋近于扭曲的爱意。
谢如琢问:“你感到幸福吗?”
阮糖微笑着答:“幸福。”
在这一个世界,他们白头到老、溘然长逝。
(全文完)
73、番外
阮糖再次睁开演时,她听见了清脆的童音。
“妈妈,妈妈……”
她疲惫地睁开眼,看见她的儿子和女儿关切地趴在床边,旁边的椅子上,坐着谢如琢,他神色间满是憔悴与庆幸。
在另外两个世界中的记忆也在她的脑海里。
现在回想起来,竟像是看电影一样,倒不很像亲身经历。
和自杀前不一样的是,自杀前,她感受到的只有痛苦,任何爱意都无法穿透痛苦垒就的城墙。
而现在,她内心充盈着幸福,对上谢如琢关切的眼,她只感到庆幸。
她轻声:“我回来了。”
随后,勉力冲俩孩子笑了笑。
谢如琢弯腰亲了亲她的唇,俩孩子吵着也要,被谢如琢抱走了。
她闭上眼,听见外面的谢如琢教育俩孩子。
“妈妈很累,不要吵她,让她好好休息,知道吗?”
俩孩子异口同声:“知道了。”
“要逗妈妈开心,知道吗?”
“知道了。”
“平时放机灵点,要懂得照顾妈妈,知道吗?”
“知道了。”
“有人来见妈妈怎么办知道吗?”
“知道!赶走他们!”
阮糖疲惫地睡了一觉,再次醒来时,听见外面有吵嚷声,好像是她的父母和弟妹,在得知她抑郁症后,终于开始审视自己曾经的言行,对她感到抱歉。
阮糖还记得,在她最开始得抑郁症时,谢如琢并不知道她不愿意同父母相处,曾把她的妈妈接过来陪她。
但是,她妈妈并不理解她为什么抑郁。
有这么好的老公,这么多的钱,还有两个玉雪可爱的孩子,别的女人梦寐以求的一切她都有了,还有什么可抑郁的?
她甚至让她别矫情,让她早点点好心情,“男人的耐心都是有限的,你在家里让他不舒服,他就会去外面找让他舒服的人。你别作了,好好笼络谢的心才是正经的。”
她:“妈,你是从清朝穿越过来的?”
她妈妈道:“到什么时代都一样,谁掌握了钱,谁就掌握话语权。你现在这样,懒懒散散的,实在不像个样子!”
在她心情最差时,她妈妈:“你要死啊!成天摆着个脸色给谁看?我倒看得,你老公看不看得?”
她妈妈又她不惜福,什么都有了却不知道珍惜,不如她妹妹和弟弟,自己努力奋斗,也没见怎么抑郁。
非但如此,她妈妈同阮玉阮人杰电话时,也各种吐槽她,不知道她在作个什么劲,手握一副好牌却不知道改怎么。
阮玉和阮人杰自然是看不起她的,也电话叫她见好就收。
一段时间后。
阮糖终于同谢如琢:“让她走。”
谢如琢不明白,“什么?”
“她,我妈,”阮糖歇斯底里,“让她滚啊!”
她泪流满面。
“好好好,”谢如琢抱着她哄,“你别生气,我让她走。”
也正是那天之后,谢如琢不放心,卸下了所有工作。
再后来。
阮糖的情绪太过崩溃,记忆也都混乱了。
她只记得自己不断求死,她放弃了她自己,而谢如琢却始终不肯放弃她。
一星期后,阮糖出院回家静养。
谢如琢带她回了她婚前住的四合院,阿姨也还是婚前照顾她的那一个。
时光仿佛倒流了。
一切都那样亲切与熟悉。
后来,通过网络得知,她的父亲破产了,母亲的慈善事业也因为国家击偷税漏税、虚假慈善而倒闭,阮人杰和阮玉都被封杀。
现在,他们靠谢如琢每个月给阮糖父母的一万生活费生活,再不复从前的优渥。
曾经阮糖遭受到一切奚落,冷嘲热讽,他们都已加倍承受。
曾经,他们总阮糖不如阮玉阮人杰出息,现在,那些人又他们亏得养了阮糖这个好女儿。
他们骂阮人杰偷税漏税,生活作风混乱,阮玉除了拉琴什么都不会,连人都不会做……
而这一切……
阮糖问谢如琢:“是你做的吗?”
谢如琢侧脸看她,俊美的面庞微微笑着,神情温柔,“我过,谁让你不高兴,我就让谁不高兴。”
有点危险,也有点偏激。
配上鼻梁上那副银丝架黑框圆眼镜,活脱脱一个斯文败类。
他不善良,也不仁慈。
可是,他待她独一无二,待她天下第一最最好。
清风过时,送来阵阵木樨的清芳,仿佛是谢如琢在每一个世界中对她诉爱意的声音。
“当你回头看向我的眼,会发现我正在望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