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水月幻境2 “我心里的小鹿都要撞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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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雾弥漫整座城池,将长街上来往行人的幻影都藏匿在阴影之中。雪白梨花徐徐飘零,隔着一层朦朦胧胧的黑白之景,覆在两人身上。

    那人吻得太过热烈,急促的喘息如柔软羽毛一遍一遍拂过耳畔。四片柔唇相接,炙热细密,商栀只觉得周遭全部被他的气息包裹,没有片刻的间隙获取新鲜空气。

    滔滔不竭的灵力如疾风骤雨般破开唇齿,灌入满腔,她瞬间睁开眼,将那人推开。“荀——”

    然字未出,少年又探身上前,将话语尽数吞没。

    青瓦白墙顷刻化为丝缕黑烟,混杂着转瞬即逝的记忆云烟般飘散。幻境又发生了变化。

    可她根本腾不出空观察四周环境,灵流猛然袭来,一举将她的防线溃散为细碎。她甚至可以清晰地感觉到那些汹涌灵息是怎样蔓延四肢百骸的。

    和身上这人一样凶。

    不知过了多久,就在她以为自己快要窒息时,那人终于抬离了唇。

    她疯狂呼吸着,思绪完全乱成一锅粥,像是丧失了思考能力,迷瞪了好一会儿,才撞进少年的笑意中。片刻后,那温热的唇又贴了上来。

    这次,他吻得心翼翼,温柔至极。

    先是掠过她的唇角,攫取她身上的青竹气息,再是蜻蜓点水般啄吻上唇与下唇。

    她微微偏头,低声道:“……原来是你。”

    “……”原来十年前她遇见的少年是荀然。

    因为时间久远,她早就不记得那人模样,也不太记得曾经都过哪些话,唯有一句离别时的诺言。很不幸,那句诺言是她作死撩人瞎的。

    商栀想了想,她好像什么要成为荀然的妻子。

    天惹,要知道那少年就是男主,给她一百个胆子也不敢撩啊,都怪年少轻狂不懂事,换成十年后的她肯定不敢。而且,为什么荀然也进幻境来了!还和她进了同一场!

    就!有!这!么!巧!吗!

    她眼睛是闭着的,并没注意到荀然亲她时,还在观察四周,直到幻境重组进入过渡期,不会再因改变剧情而降下锥心惩罚时,他才直起身,顺带把她也捞了起来。

    两人相视而坐,看了三秒不到,商栀就低唔一声抱腿安静坐着,将脸埋在腿间。她一股热血堵在脑子里,感觉心脏砰咚跳个不停,连默念静心诀都不能平静了。

    走剧情没错,但其实,以前根本没有亲三次……

    总觉得他是故意的……

    “还在害羞么?”那人语气里尽是餍足和笑意,听得商栀有些愤愤不平,为什么他这么淡定哦。

    “我心里的鹿都要撞死了。”她低声道,旋即听见那人哈哈大笑。

    商栀抬起头看他,见他随意地支起一条腿,将手搭在膝上,含笑凝视她。他眼尾带了一丝猩红,以往的邪傲之气都被冲散,余留一抹只有她见过的温润之意。

    很显然,这一场并非荀然心底最惧怕的回忆,那便是他认为最为美好的片段了。

    商栀歪了歪头:被人揍又有什么值得回味的呢?

    不会是因为亲了她吧……做人还是要有自知之明,她自认为在这点上就做得非常好,所以很快把这个想法抹杀了。

    “商栀,你看。”

    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瞬息万变的幻境中,城池已然化为虚无,唯有一株洁白梨花开在深巷岿然不动,霏霏如雪。

    他问:“你现在还喜欢梨花吗?”

    “喜欢呀。”商栀目不转睛盯着远处纯白虚影。

    荀然看她目光炯炯,满心向往,心中蓦然有了个想法——冥域那座浮岛是时候栽几里梨树了。

    商栀怔怔看了一会,脸上热意缓缓降下,忽而不知哪来的胆子,也学着他平时逗人的模样莞尔道:“谷主如此娴熟,莫不是身经百战了?”

    荀然笑道:“怎么会?”

    他这话时还挑起一缕长发把玩,商栀回想起以前看过的爱情偶像剧,一般这种情景,男主会“我的初吻都给你啦”,“你要对我负责”之类的话。

    她倒是有点期待荀然的回答。

    “百战算不上。”

    商栀:?

    “只战过两回,而且是和同一人。”他手指蜷着那缕长发,“近在眉睫之内。”

    ……好吧,某位堂主又非常光荣的脸红了。

    可那坏心眼的谷主仍在撩拨:“哦,在太医院还有一回,欲战未遂,可惜。”

    商栀:“……不要再啦。”

    ……

    周围变幻莫测的景象乍然静止,两人原本一尺之隔的距离也被无限拉长,商栀本以为会从刚才那段幻境中撤离,谁知,她眼中的荀然只是渐渐变远,并未消失。

    雕花檀木屏风横在她面前,她所处之地是一座高台,身旁落席的还有戚泽墨与傅明溪的幻影,两人举杯交盏,相谈甚欢,显然是决裂前的模样。

    青翠山峰错落有致,高台之下,是可供万人同聚的偌大飞仙台。

    八卦阵中央,赫然跪着那名方才近在咫尺的少年,而在他身侧,有一名双目流血,外袍染红的男人不断翻滚,痛不欲生。

    旁敲侧击一番,她大概明白这是个什么剧情了。

    此时,就不得不谈及男主悲惨的童年经历,他自出生之时,便是个孤儿,不知父母姓甚名谁身在何处,阴差阳错之下被问天宗明月长老荀年收养,同系还有个比他大几岁的兄长,荀渡。

    台上满地滚那位,便是荀渡。荀渡此人,样貌不错,极爱四处留情,拈花惹草,整日没事就是调戏姑娘,连同门都不放过,也因此被罚过多次,但到底是长老亲儿子,没人敢真怪罪。

    这天集议,荀渡和一名水月门弟子在树林约会,结果被荀然给撞上了,荀然眼力太差,看不出人家眼眸中暗送秋波,以为是自家师兄又犯浑了,便拦了下来。好事被人搅,荀渡一肚子窝火,直接召出佩剑就和他了百八十个回合。

    但主角光环可不是着玩儿的,虽然荀然在问天宗几乎不被当人看,却也不可否认他卓绝群伦的天资。

    这天赋具体变态到什么程度。譬如荀渡故意给他一套错误功法,为的就是让他走火入魔,结果这厮不仅没走火入魔,相反还突破境界,唰唰唰地修为就压过他一大截了。

    你这气不气人?

    太气人了!

    荀渡本就妒忌他好几年,奈何荀然总是忍气吞声不还手骂不还口,这回终于给他逮着了机会。他脑袋瓜一动,便将人引到飞仙台上交战。

    须知,飞仙台建于问天宗主峰之顶,其下有万丈之高,边缘又没有任何围栏,是推人下去的绝佳地点!

    荀渡简直要为自己的机智折服,却没想到自个儿在荀然剑下节节败退,暗中使了不少符箓法宝都没办法压他一回,而老相好就在旁边看着呢,怎么能这么丢脸!

    于是他取出折光镜,准备亮瞎他的双眼,谁知那巴掌大的青铜镜方一取出,便被荀然剑风一刮,转了个方向,镜面朝向了自己!

    他“啊”地大叫一声,踉跄着疾步后退,脚下踏空,就这么直直摔下飞仙台。恰在此时,荀年飞身一掠,把人给救了回来。

    飞仙台边缘,只有荀然一人站着,这下跳进仙河也洗不清了。

    为了彰显问天宗公平正义,掌门还是特地开了一场审问会,因此,集议的各派大佬都坐在高台上吃瓜,好巧不巧,商栀也是吃瓜一员,但这段剧情是原主走的,她并不知晓台词。

    这下可难办了,万一她错话,那不得疼死在这里。

    低头一看,她身上并未穿着竹纹青衫,而是淬玉朱袍,想来这个时间点的商栀还是淬玉峰门下一名弟子,透明应该没什么话要,她暗暗松了一口气。

    因为实在离得太远,她不知荀然是否知晓她的存在,只能静静观望。

    书中荀然深陷于曾经在问天宗被人折辱的痛苦幻境,以致他差点就这么交代在这里。直至后来,他与宋令仪幻境重合,一剑贯心取其命,又废了好大一番功夫,才破除幻障。

    姜衡一道:“荀然,你可知罪?”

    荀然道:“弟子不知。”

    姜衡一又道:“荀渡被你推下飞仙台,险些丧命,双目又被你剑风所伤,你若诚心认罪,刑罚可减。”

    “我并未伤他双目,也不曾将他推下过飞仙台,是他出手在先。”荀然语气渐沉。

    荀年喝道:“抱赃叫屈,一派胡言!证人就在台上,掌门,不若让那女子道出真相,还我儿清白。”

    那女冠着一身海棠道袍,正是水月门弟子。商栀一怔,迅速在高台上环视,聚焦在一堆身着凤纹粉袍的坊主身上。

    还好还好,这次集议宋令仪不在场。也不奇怪,若商栀入青竹派后与宋令仪碰过面,那尸体早就凉了,这两人十八年间竟一面都不曾见过,也是无缘到离谱。

    女冠磕绊道:“是、是他推的……也、也是他伤的眼睛……姜掌门所言非虚……”

    荀然道:“这位道友怎能无中生有?分明是荀渡轻薄你在先,行为不正。”

    他这一句声音沉了不少,商栀有些担忧,怕他会像书中那样陷在幻境里。

    “不是我!我没有!”荀渡怕极了他这些年经营的好名声毁于一旦,急忙喊道,“是荀然心术不正,光天化日之下公然轻薄她!我看不过去,才出手阻挠,岂料被他所伤!”

    那女冠也慌忙喊道:“没、没错!我根本不认识荀渡,也没、没理由帮他啊!”

    “荒唐!老夫见你天资不错,辛苦栽培,就养出这么个德性!” 荀年拍案而起,气得直哆嗦,颇有一副烂泥扶不上墙的心痛感。

    这时,傅明溪道:“仅凭二人所言有些不妥,正好诸位仙师都在此处,不若就此论一论看法?”

    戚泽墨轻拨茶叶,淡淡道:“我觉得并无不妥,在场仅有三人,荀渡与那女冠又不相识,没什么好谈论的。”

    傅明溪笑了笑,转而望向商栀:“商,你觉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