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虚妄谷 我分明看见他俩牵着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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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一个箭步上前还未近身, 便被闪现的赤鬼拦下,赤金流星锤与诸己寒芒剑锋相抵,只听“当!”的一声, 戚泽墨剑身一转,俯身避过, 绕开他直接冲到荀然面前!

    云寒脚步一移,加入混战,但来人到底是一堂之主,以一敌二也未落下风,这时, 天边一抹明艳的大红跃入眼帘, 步辇已至。

    魔修开道,荀然步履沉稳, 外人看来是极为正常不过, 但那近乎撑到极限,即将暴走的魔气却肆虐狂窜于五脏六腑。

    商栀跟上他,道:“我也去。”见他忽然一怔, 回过头来, 又道:“可以吗?”

    冥域主人还未作答, 玉珩君就拦住了她:“你知道他是谁吗?他不仅是虚妄谷主, 也是那只狐妖!”

    商栀道:“我知道。”

    “那你还敢去?不怕他对你图谋不轨吗?”

    其实,她算跟上去, 只是想看看能不能帮上什么忙。在水月幻境时,开启天枢次阵已然加重了荀然的负担, 她起初不知,为救绛衣宫几人,还让荀然又帮着传了那么多人, 而荀然没多任何一句。如此想着,她当真过意不去。

    诸己剑压下流星锤,戚泽墨喊道:“我带你走,即便我今日身陨,也——”

    “师兄,”商栀十分冷静,“不必担忧,最迟七日,我就会回青竹山的。”想了想,这气氛好像有点儿生死离别的味道,便笑着补了句:“放心吧。”

    她又往前走了几步,忽听人群中传来一道虚弱女声,“商……商堂主。”

    商栀回头,看见被魔修围住的人群中,还有一群身着粉袍的水月门弟子,宋式昭被她们搀扶在中间。

    看来荀然并没有将水月门上下百名弟子全数灭口,这一点倒和书中所述不太相同,他想杀谁,屠哪个门派,断然不会留下活口给他们苟延残喘的机会。

    “何事?”

    宋式昭脸色惨白,话很是无力,“我……以前年轻气盛,给您带来了很多麻烦,真的很……对不起。”她如今灵根被剥,再也无法修炼,寿元也将变得与凡人无异,只有短短不过百年。

    商栀隔着人群与她相视,莞尔道:“每个人脾性不同,很正常,而且你也没有造成太多麻烦。”

    她脸上忽然染了些血色在鼻尖,是快哭出来的模样,“您没生过我的气吗?”

    “从未。”

    话间,上百张千里符箓飞速旋转成包围圆阵,疾风骤起,不过一瞬,虚妄谷百鬼顷刻化风而去,连带着被捆的几名水月门长老也一并消失。

    眼看着自家师妹被人“劫走”,戚泽墨又是一掷诸己,玉珩君道:“你扔剑也不顶用啊,倒不如想想办法。”

    戚泽墨道:“还能有什么办法?!商栀定然是受了他的胁迫,才委身求全……不消想都知道他会对商栀做什么了!”

    叶蝉衣道:“不对。”

    戚泽墨:“什么不对?!”

    叶蝉衣道:“刚才在水月幻境,我分明看见他俩牵着手。”

    玉珩君:“……”

    “好像还抱在一起。”

    戚泽墨:?!

    ……

    浮游四方车舆基调雅致,而荀然的步辇则与百鬼楼的布置装修类似,华贵豪气,张扬至极。

    他一只手随意搭在背靠上,双目紧闭,呼吸也十分克制。两人同坐,绰绰有余,比车舆宽敞了不少。

    原书给男主开了这么大一个金手指,自然也要留下弱点。荀然虽魔力深厚,却与天枢塔建立了链接,如此滔滔不竭的魔气,便是从那妖异之塔里汲取而来的。相对而言,万物之间都有一“度”。汲取过剩,消耗过强,天枢塔也会对他造成反噬,具体表现便是扰乱他的魔息。

    果不其然,静默片刻,他便咳出一口血。商栀一惊,连忙举手用袖角去擦他唇边血渍,却被一把按下:“我没事,别脏了你的手。”

    商栀想起之前在金乌国也听过同样一句话,道:“我不觉得脏。”完便从荀然手中溜出来,拭上他唇角。

    凝望与他,近在眉睫之内,红幢帐幕掀起红浪阻隔高处灌入的冷风,她是感觉不到凉意的,但现在,她感觉有一股热意腾上脸颊。

    估计是又脸红了。

    她拭去最后一点血渍,看见环指处亮起微弱红光的魔纹,怔了半晌,笑道:“在我们那,把戒指戴在这儿是新婚的意思。”

    新婚,刚结束热恋。不过荀然肯定不知道这个含义,他或许……只是随便上了个标记?意在告知别人,这个人我护着了,都别欺负?

    商栀:莫名有种被大佬罩着的感觉。

    “嗯,寓意不错。”他勾了勾唇角,瞳孔间的鬼魅红光突然闪现两下,又被强行压制。

    咳血便昭示着他气脉已被损伤,而那口无论如何都咽不下去的鲜血,是一不留神,或是忍到极点,才终于吐了出来。商栀有些担忧,“方才人前你强压魔力情有可原,可现在只有你我二人,为何还要继续抑制?”

    倘若强行抑制,必定会震伤气脉,他不会不知。

    荀然别过头,一手捂住了嘴,低声道:“这样的我……像个废物。”

    闻言,商栀却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怎么会呢?”

    不知为何,令人闻风丧胆的虚妄谷主此时在她眼里像个闷闷不乐的孩子。

    “你已经很厉害了,再了,咳血而已,并不丢人呀。”商栀笑意不减,忽而想起自见到宋令仪以来,她都不知道吐过几次血了。好在剧情虽有些偏离原著,但没有人会再想杀她了。

    步辇仍在空中飞行,不多时,金光层云破开一道间隙,生死镜湖于天光中乍现。

    穿过迷雾,低头看去,却与从前大为不同。于虚无之境的半空中遥遥望去,可见高耸入云的天枢塔伫立在整个世界的中心,看不出它究竟有多高,也数不清它到底有多少层。

    商栀微怔:“这是……虚妄谷上街吗?”

    荀然:“嗯。”

    俯瞰整个虚妄谷,外圈下街人头攒动,最为热闹,建筑千奇百怪;中街建筑则华丽至极,楼阁遍布。再望,可见下街与中街以城墙阻断,中街与上街之间却隔着一条深渊沟壑!

    越靠近天枢塔,魔气就愈加强悍,商栀渐渐看清,虚妄谷上街的殿宇落成有致,不似金乌国皇宫看到的那般威严雄伟,却给人富丽堂皇,阴森禁忌的即视感。

    若换成以往,她肯定会问荀然关于上街的布局轨则与奥秘,但眼下情况特殊,还是该早些入塔用敛泉压制紊乱魔息。

    步辇停在天枢塔前,此塔呈楼阁式,侧柱赤红,外廊极宽,可容十人并肩而行。檐下额枋层叠,斗拱精巧,每一层都悬着火红宫灯,再细看,可见那宫灯上画着密密麻麻的咒文。

    塔前有两名面具童子负手而立,一哭一笑,身形矮,却毫无垂髫孩儿的天真可爱,尤其是在冥域见着,只会觉得阴冷诡异。

    童子见他二人自步辇下来,立刻行了一礼,“谷主。”

    荀然没理他们,径直在塔门前腾空解了一道阵,霎时,八扇门“吱呀——”一声整齐开,刺眼的光亮蓦然自塔内钻出,只见无数颗夜明珠镶嵌在墙上、层顶,每一颗夜明珠旁还点缀着琉璃玛瑙,衬得那光亮更为耀眼。

    商栀正准备跟着他入塔,便听一旁笑面童子道:“谷主夫人,心门槛呀。”

    商栀:???

    “不不不,这是什么称呼,你们从哪听来的?”

    童子道:“诶?这不是您亲口的嘛?”

    商栀掩面难言:“事出有因,不是你们想的那样……”

    先不谈这句话完全是在骗鬼,原话也并非是这个顺序,仔细一想,她当时的好像是“谷主是我未过门的夫人”。

    她待再问些,却发现荀然报臂倚在门上等她一同进入,想了想还是不能耽误他愈疗,便道:“你快进去吧,我先……随便逛逛。”

    他松开手了一声:“好。”便离开去往敛泉。

    商栀蹲下身,神秘兮兮地道:“此事可否细?”

    笑面童子:“当然可以啦。”

    于是一问才知,这事竟然传遍了整个虚妄谷,据笑面童子所言,事后还有只鬼死活不信,特意向魔使求真,结果云寒回了五个字。

    商栀:“哪五个字?”

    笑面童子欢快道:“再问杀了你。”

    商栀:“……好凶。”

    “那是,白鬼最受谷主器重,有时候和谷主真的很像呢。”

    商栀若有所思地点点头,看见一旁呆若木鸡的哭面童子,有些疑惑:“为何一直是你在话,哭面童子是有什么特殊缘由无法开口吗?”

    以前看书时,哭面童子就从来没过话,存在感特别低,那时她还期待哭面童子开口会是怎样一番景象,结果到大结局都没见着,直教人心痒痒。

    笑面童子难得哽住,嘶了一声,“谷主夫人想听吗?可能会有点难以接受哦。”

    她更有兴趣了:“一句来听听。”

    然后,哭面童子开口了。

    她也后悔了。

    商栀:这是什么奇异的攻击声波!!!隔山牛……不,隔空房子!

    一道空灵的海豚音从童子的身躯里发出,如无形涟漪扩散,紧随一声巨响,附近几座殿宇都轰然坍塌。魔修们从残破的砖瓦中刨出来,猛咳个不停,“快住嘴啊哭面童子!”

    “受不了了,真受不了了!我要死了!”

    “啊啊啊我一生行善积德究竟是造了什么孽让我听见这个声音!”

    “你可拉倒吧咱们能积啥德。”

    笑面童子叹了口气,“您看,就是这样。”

    商栀:“我懂了。”

    ……

    甫一入塔,八扇门便忽地紧闭。对于天枢塔的大门,商栀作为书粉还是十分了解的。

    扇门上分别以冥域咒文写着八个方位,作用等同于八张可无限次使用的千里符,如有外敌入侵时,能通过其中一扇瞬间到达对应方位的三千石阶。

    这第一层便气派非凡,商栀量一番,毫无头绪,只好四处瞎逛。越往深处走,流水声便越明显,隐约还有热流水汽源源不断从某个地方冒出,两侧是无风轻飘的纱幔,赤玉珠帘交互碰撞,叮叮当当,煞是清脆。

    回廊尽头,她看见一套叠得工整无比的墨色长袍,而墨袍旁,赫然站着一个人。

    那人站得笔直,见了她,也是一惊,却并未发声。

    正是云寒。

    侧首看去,墨色纱帐之后,是一座水汽氤氲的宽阔浴池,模糊映着池中一道人影,黑发如瀑,闲散披在肩头与后背。

    少顷,她听见了一道熟悉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