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6 章
新科进士马游街之后, 按照惯例是要参加翰林院举办的庆宴的, 陆然跟着新科进士们风风光光将京城逛了一遍之后, 就来到了与皇宫一墙之隔的翰林院。
翰林院里主持庆宴的都是些清高的文士,再加上翰林院乃是清水衙门又没什么银钱,因此宴会上也没山珍海味, 只有一些豆腐青菜之类清汤寡水的菜品,文人们聚在一起谈诗论画喝点清酒意思意思就行了。
陆然作为本次科考的第四名却被安排在最末席的位置, 前面那些新科进士和翰林院的官员们笑谈天, 怎么也轮不到他开口, 陆然知晓自己恐怕是因为上次事件因此不受翰林院官员们的待见了,在大梁民告官和以下犯上都是官场上的大忌, 陆然作为一名无背景的平民子弟竟胆大妄为到状告皇后之父,不论起因是什么,这种行为是会令所有官员心生反感排斥的。
想到这里,陆然叹了口气, 深深担忧自己以后的前途。
一众新科进士们有有笑,状元郎沈辞更是口若悬河风头出尽,陆然坐在角落里乏人问津,便是他周围的同年们也不愿理睬他, 他一直都被排斥在人群之外。
酒过三旬, 正当陆然以为宴饮快结束的时候,外面传来太监的高喊声, “皇上驾到!”
院子里的一圈人都吃了一惊,陆然也吓了一跳, 没想到这种场合皇上居然会来。陆然跟着众人齐齐跪地三呼万岁,在此期间他跪在地上一直低着头不敢抬头去瞧,直到听到梁帝平身之后,他才和其他人一起起身。由于他离梁帝的位置很远,他看到首席上坐着一名穿明黄色衣服的人,估摸着应该就是梁帝,他身边左侧坐着的赫然是桓王。
梁帝落座后了些话,大意是他见到众位高材得入朝堂心中欣喜。
这时沈辞便站出来道:“此乃陛下龙恩浩荡,臣等尽皆感念陛下之恩德。”
梁帝见沈辞相貌俊秀,素闻他的文采风流,此番他又是开朝以来第一个三元及第,因此对他印象很好,忍不住就与他多了几句话,不知怎地着着就到大梁周边局势,又从军队布防到强身健体,梁帝听沈辞他会舞剑锻炼身体,便令他当众舞剑助兴。
梁帝都让他显摆了,他本身性格就是个爱炫耀的,又岂会推辞?
他当下便取了太监递过来的剑,走到庭院中间,剑尖一指地面随即便开始舞起来。一时间孤身佼佼起天风,剑如灵蛇吐信,身如游龙穿梭,轻盈似燕,潇潇竹叶凌空乱,闪闪银光射秋水。
见此,陆然心中大叹,沈辞真乃文武双全的英才。
坐在首席的梁帝也抚掌喝彩。
正当大家看得入神的时候,突然响起了一道声音,“既然是助兴,儿臣不才,愿与状元郎比试一番,为父皇增添兴致。”
陆然以及院中的人举目看去,却见梁帝身边的桓王脱了外裳,走出来向梁帝主动请缨。
场中沈辞听到他的话动作停下来,看向萧景瑜,眼神古怪。
梁帝见萧景瑜突出此言虽然颇为诧异,不过也没拒绝,点头同意了。
于是萧景瑜拿了剑走上庭院中央,他与沈辞长得一般高,身材也都差不多,二人相貌气质皆是俊美温润,站在一起竟有种双璧之感。
萧景瑜唇边带笑面容和煦款步走上前,执剑抱拳对沈辞朗声道:“请。”
“请。”沈辞扬唇一笑。
随后这两人便比试起来,陆然看到原先他们的动作还颇为有礼,摆架势比划比划,后来速度越来越快,但见这二人手中长剑银光乍起如游龙走蛇,双方你来我往,手中兵刃接连相交,兵刃相交之时甚至有火光闪现,速度快到陆然只能看到两团模糊的身影。
庭院中其他人也都看得接连抽气,震惊的连话都不出口了。
到最后,沈辞力不从心,却又不肯在众目睽睽之下服输丢脸,寻到一个空档提剑刺向萧景瑜,萧景瑜侧身闪避,飞起一脚踢在他大腿之上,庭院中人只听到“咔嚓”传来一声令人牙酸的骨头断裂的声音,众人定睛看过去时,沈辞已经面色紫涨倒在地上,整只右腿呈现扭曲的形状。
场中的众人看到后倒吸一口凉气。
“沈兄……”场中,萧景瑜一脸担忧,他赶紧走上前去扶人,谁知他刚抓住沈辞的胳膊试图拽起他时,沈辞发出一声惨叫,萧景瑜用力过猛将他的胳膊也给拽脱臼了……
……
“哈?”珠珠听得睁大眼睛,难以置信,“王爷果真断了他的腿?”
陆然颇为忧心忡忡,“是啊,沈公子的胳膊并无大碍,倒是这腿……王爷出手较重,沈公子倒地的时候整只大腿都耷拉下来了,太医查看过后沈公子的腿是非常严重的粉碎性骨折,伤到了经脉,日后就算康复只怕也极有可能落下病根成为跛子。”
珠珠听他这样,心里畅快不已,哈哈哈,活该啊他,真是报应!后来她又想到萧景瑜在众目睽睽之下断了沈辞的腿,会不会招惹上麻烦呢?
“那王爷现下如何了?皇上责怪他吗?其他官员又是什么态度?”珠珠收起心里的雀跃,开始忧愁起来,她可不想看到萧景瑜为了她引起梁帝和大臣们的不满。
这也是陆然忧心的,他被官员和同年排斥,萧景瑜便成了他唯一的靠山,他自然是希望萧景瑜蒸蒸日上,这样于他而言才算好事。
“我也不知,我现在还没有官位在身,只能在一旁远远看着,并不知晓陛下和大臣的态度,我身边的同年都以为是比武发生的意外并没有多想。”
“不过……”他顿了顿,满脸忧愁,“如果将来沈辞腿脚不便,沈尚书大人以及沈家必定会对王爷介怀,我怕到时候会对王爷产生不利啊。”
陆然这样,珠珠也不知该如何答复,沈家本来就是跟萧景瑜作对的,介怀不介怀又有什么紧?她就是怕有人会借着此事弹劾萧景瑜,毕竟沈辞是勋贵出生家世不比一般人,就算是误伤那也是伤,虽然她心里知道萧景瑜八成是故意的。
*
这边珠珠在发愁,那边萧景瑜已经亲自将沈辞送到沈府,再三赔礼道歉之后便动身离开了。
他离开沈府的时候,天已经完全黑了,掀开衣袍骑上马,冯邵和袁栋紧紧跟随在他的身侧。
冯邵想起白天的事情,萧景瑜一脚踢断了沈辞的腿,还惊慌地将人扶起来,扶人的时候顺便让沈辞的右臂脱臼,完了之后还对人家连连致歉,亲自送人回府,一脸的诚恳歉然。这一套一气呵成下来,除了几个知情的,其他人恐怕都以为他果真只是不心失手呢。
“日后那沈大公子就算好了只怕也会落下腿疾,而我朝又不要身有残疾的官员。”冯邵骑着马走在萧景瑜身侧,他满面笑容,“王爷这招高明啊,直接断了沈大公子的仕途。”
萧景瑜坐在马上沿着空荡荡的街道行走,他眸色沉黯,默默无言,今日之事他并非深思熟虑,而是一时意气用事,他断了沈辞的腿,断了沈家最有出息的子嗣的官路,日后惠贵妃和沈兴怕会对他进行强烈报复。
冯邵见萧景瑜并未搭理他,而是沉默不言地看着前方,他摸了摸鼻子以为王爷不想再这个话题,所以他不吭声了。
来到一家酒肆,萧景瑜让袁栋去买了几坛酒,酒买好后,主仆三人才马迅速向王府行去。
珠珠听到门房传报,她收拾好衣裙一路跑到王府门口相迎,萧景瑜看到她微微一笑,翻身下马将缰绳扔到冯邵手里。
两人手拉着手回到屋里,珠珠令人将饭菜端上来,萧景瑜吃过饭让冯邵将刚买的酒带过来。
“你要喝酒啊?”珠珠疑惑道。
萧景瑜点点头,端起酒坛倒了满满一碗,他垂眸看着手中的碗,碗中酒水清冽,酒香浓烈扑鼻,实乃上等的烧刀子,从前他在药王谷的时候,每每心情郁结都会喝这种酒,酒极烈烧喉咙,他酒量不大,往往喝了三四碗就醉了。
他举起碗一饮而尽,一碗饮尽后又倒一碗。
珠珠见他这般行为,以为他心情不好,“怎么了?是不是因为沈辞的事情为难到你了?”
萧景瑜喝了两碗酒,他脸颊染上两团红晕,听到珠珠的疑惑,他用右手撑着一侧的颧骨,歪着脑袋看着珠珠,轻笑道:“你担心我?”
他穿着一袭白色的缎锦衣袍,袍内露出银色镂空芍药花的镶边,薄唇轻扬,歪着头睨着珠珠,一脸戏谑。
珠珠难得见他这副表情,感觉他喝完酒之后变得怪怪的。
“我当然担心啊”她,“听陆然,要是将来沈辞真成了跛子,就不能做官了,我怕沈辞怀恨在心会报复你。”
“报复我?”萧景瑜眯了眯眼睛,唇角边勾勒出一丝不屑,但当他看到珠珠的时候,那丝不屑便收起,他的神色变得复杂起来。
萧景瑜端起碗又喝了一口,他心思百转千回,沈辞这个人当真是心思阴毒且敏锐,在他被所有人忽视的时候,只有沈辞一直关注着他,并且还将奸细派到他身边多年,为此他差点死在沈辞手中,而珠珠则确实在他手里死过一回了……
想起这些,萧景瑜的眼眸变得幽深,此人不管他付出什么代价都必须铲除。
“你将沈辞成这样,皇上还有大臣们是什么态度?皇上责怪你了吗?”珠珠问道。
“我只是一时失手,又非故意,他们能我什么?我最多再道歉几次便是了,哼。”萧景瑜靠在椅子上轻哼。
珠珠见他这般,感觉他喝完酒性子果真变了,他平日里可不会这样话,此刻的他像是个顽劣的孩子。
萧景瑜歪着脑袋看着珠珠,他眼眸转了转,另一只手拽着珠珠将她拉到身边,珠珠不知道他想干什么,来到他身边突然被他伸手抱住腰,他将脑袋靠在她的腹部蹭了又蹭,活像一只大狗。
“珠儿——”他带着浓厚的鼻音拖长音调。
珠珠听到他这样喊她浑身哆嗦了一下,心他今天吃错药了?还跟她撒起娇来了。
萧景瑜摸着她的腹,她的腹是平坦的,他摸了摸,眼神有些奇怪,过了一会儿,他疑惑道:“咱们的孩子什么时候出生啊?”
“八字还没一撇呢。”她还没怀孕呢,哪里来的孩子生?珠珠暗暗寻思,这些天萧景瑜虽然没,但是他恐怕也是迫切的想要孩子的吧?毕竟他们寿命有限,早些生还能抚养孩子长大到二十岁。
萧景瑜听到她的话不吭声了,他站起身突然拦腰将珠珠抱起。
珠珠被他突如其来的动作吓的惊叫一声,“你干什么啊?”
“造人。”他双手抱着珠珠,低沉着嗓音咕哝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