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柳茵茵回家后,程芸便径直开车回了家。

    今晚陪柳茵茵了那么久话，她也很是疲惫，于是洗漱后躺床上便准备睡觉。明天还要上班,今晚得先休息养好精神。

    临睡前,程芸看了眼手机,迷迷糊糊地,总觉得自己像是忘了件什么很重要的事。

    但她又困又累,苦苦思索了好一会，也没能想起是忘了什么事。

    “算了，应该不是什么大事。”她喃喃道：“等睡醒再吧。”

    话音刚落,程芸闭上眼,接着就被拉入沉沉梦乡。

    次日一早,程芸醒来发现睡过了头，手机闹钟倒是响过,只是被她下意识给关了。

    她懊恼拍了下头,匆匆忙忙从床上爬起来,以最快速度洗漱好开车冲向公司。

    昨晚那件似乎被遗忘的重要的事,也因此丝毫没被想起。

    到公司后,紧接着就是几场重要会议，程芸忙得停不下来,更没时间想别的。

    等忙完暂时闲下来，程芸坐在办公室,顺手拿起手机准备回复消息时，才猛地发觉不对劲。

    换作平时，林菁肯定给她发好几条消息了，怎么今天到现在还一条都没有？

    疑惑在脑海涌现的下一秒，程芸恍然想起来,她昨天原本是要去找林菁的，偏偏刚好出了柳茵茵的事，她只顾着劝解，竟把林菁的事给忘到了脑后。

    林菁怕是还在生她的气吧？尤其过了一晚，这气怕是更厉害了。

    想到这，程芸连忙准备给林菁发消息。发到一半，她又把内容都删了，改为拨了个电话过去。

    电话响了许久，却一直没人接。

    程芸心底忽有些不安，挂断电话接着给林菁发消息：【在忙吗？怎么不接电话？】消息成功发送，林菁那边却迟迟没回复，程芸心底的不安愈发强烈，去仓库画画时，也很是心神不宁，隔一会便要抽空看看林菁回复消息没有。

    下午快两点时，林菁的消息总算回复过来：【开会，没带手机】回的每个字都干巴巴的，既没表情包，也没任何亲昵称呼，与其一贯风格截然相反。

    程芸心底犯嘀咕：什么会能开这么久？

    边想着边迅速回复：【我今晚不加班，你来接我吧？】换作平时，林菁定然连连道好，此时却只回复：【我在Y市，出差】言外之意，便是没办法过去接程芸了。

    她虽只字未提生气的事，程芸却能明显感觉到，但两人隔着这么远的距离，她想什么都显得苍白无力。

    犹豫好半晌，先前想好的那些话也没能出口，只是道：【那你什么时候回来？提前和我一声，我去机场接你。】程芸原以为林菁先前公司有事，不过是不愿见她找的借口，没想到竟是真的临时有事。

    林菁道了声好，也不知道有没有放心上。

    程芸本来还想多问几句的，但盯着那个干巴巴的“好”字，又半晌没能组织出语言，刚好这时刘雅有事叫她，程芸只能讪讪作罢，收起手机走过去。

    还是等林菁回来以后再好好聊聊吧。

    嘉铭知名度越来越高，口碑越来越好，与此同时，程芸与胡陵等人共同绘制的作品也快进入尾声。

    沈豫安对程芸这幅作品表现出极大的期望和兴趣，时常去现场关注进程，越是到后面，他给予的赞赏越是多，对此毫不吝啬，直言程芸现在进军艺术界也不晚，以她的画功和造诣，定能成为一颗冉冉升起的新星。

    程芸对此连道不敢当，她只是尽力而为罢了。

    这晚胡陵等人都下班了，仓库角落静悄悄地，只剩程芸还在忙碌。

    这几天林菁出差去了，她回去也没事，便想着还不如多加会班，也能早些将这幅作品完成。

    沈豫安加完班，准备开车离开时，是被仓库透出的点点亮光给吸引过去的。

    他放轻脚步走近仓库，透过门缝，远远看到程芸站在高高的木架上忙碌的身影。

    她神情专注且认真，手执画笔，为作品一点点勾勒细节。灯光映照下，程芸肤白胜雪，沉浸在作品中的模样更尤为动人。

    沈豫安定定看着，不经意之下，竟看入了神。

    程芸对工作的认真，执行决策的果断，艺术之上的造诣，都给了他很大的惊喜。

    沈豫安从一开始的注意，到后来，甚至不自觉地就被其所吸引。

    程芸和他见过的其他女孩都不太一样，她像怒放后的玫瑰，花瓣未凋零，香气亦更浓郁，比起盛开时，更加引人注目。哪怕置身浩瀚人群，也总能毫无阻碍地一眼窥见她。

    “怎么还没下班？”沈豫安推开门，看着程芸笑问。

    程芸工作时极其认真，并未注意到沈豫安，直到对方开口话，她才惊觉有人过来了。

    看到沈豫安，程芸很快反应过来：“回去也没事，刚好还差一点，准备画完再走。”

    “还有多久？”

    “快完成了，就差收尾。”

    沈豫安欣赏着眼前的作品，眼底是难掩的惊艳，他环顾周围，找了张干净的凳子坐下，笑容和睦道：“那我等你会。正好有些饿了，待会一起去吃个宵夜吧？”

    程芸想了想，没推辞。她能有机会完成这幅作品，还多亏沈总处处帮助和支持。起来，还没机会和沈总正式道声谢。

    完成手上的工作，程芸收拾了下画具，脱下围裙和沈豫安一起走出了公司。

    吃夜宵的地点是沈豫安推荐的，餐厅环境很优雅静谧，哪怕临近十点多，里边还坐着许多客人，边吃边聊着，氛围恬静美好。

    餐厅主西餐，沈豫安点了几份推荐的菜品，随后将菜谱递给程芸，问她有没有什么想吃的。

    “这些就够了。”程芸笑道：“我还没怎么饿。”

    沈豫安颔首，对服务员道：“那先这样，麻烦了。”

    服务员离开后，沈豫安注意力又转移到程芸身上，斟酌半晌，出言问道：“我有个问题很好奇，不知道能不能问问。”

    程芸笑了笑：“您。”

    沈豫安眼含笑意：“这话问得可能有些唐突，但我实在想不通，你这么漂亮、能力这么强，为什么至今还没有结婚？”

    程芸愕然，没料到沈总问的竟是这个问题。她刹那有些哑然，旋即笑着反问：“这话不是该问沈总吗？你这么优秀，事业有成，相貌堂堂，又怎么会至今还单身？”

    沈豫安眼底掺杂着丝丝无奈，没想到程芸又把问题踢了过来。

    “你真觉得我挺好？”

    程芸没多想，理所当然地点头：“那当然，沈总还这么年轻，今后必然前途无限。何况您相貌帅气，性格沉稳又不失风趣，谁若能和你在一起，相信一定会很幸福的。”

    沈豫安认真听着她话，越听眼底的笑意越深，注视着程芸的目光也愈发专注。

    *

    餐厅外相隔不远的街道旁。

    一辆黑色豪车被堵在了路上。

    林菁坐在后排，脸色极冷，像是覆着层没有温度的冰霜。

    段沁希开着车，手握方向盘双眼直视前方，被车厢内压抑寒冷的气氛压着，连大气都不敢出一声。

    明眼人都能看出来，林总最近心情似乎很不好，因此都尽可能躲着走，不去触霉头。

    段沁希暗暗揣测，难道林总是和芸姐吵架了？

    除了芸姐，她也想不出还有谁能惹林总这么生气。

    她正想着，前边绿灯亮起，车辆缓缓往前行走。

    她也踩油门跟着前车走，哪知没走几米，忽听林总抬高音调厉声道：“停车！”

    话的同时，林菁也坐起了身，她挺直背脊，双眼定定注视着窗外某处，眼底翻滚着汹涌莫名且复杂的情绪。

    段沁希吓了一跳，连忙踩下刹车，后边立刻响起一片愤怒的鸣笛声。

    “林总，怎么……”段沁希转过头不解问，哪知话还没完，就见林总沉着脸拉开车门迅速走了下去，头也没回。

    后面的车仍在持续鸣笛，段沁希看了眼走远的林总，只能先把车开到前面去。

    林菁此时却早已忘了段沁希，她满眼都只能看到程芸。

    刚刚在车上，她不经意转头看向窗外时，竟正好看到了旁边店内靠窗坐着的程芸。

    但这不是重点，重要是，程芸的对面还坐着一个人。那人她也认识，正是沈豫安。两人相对坐着，有有笑，一个相貌俊朗，一个倾城之色，惹得周围人也频频投去惊艳注视。

    林菁径直走向店内，心情很是沉重悲伤。出差这些天，她每天都惦记着程芸，为此连吃饭都没什么胃口。

    她既想联系程芸，又因为对方那晚的话，有些不知该从何起，而且这些天程芸一次没再找过她，也让林菁颇为忐忑伤心。

    她想着这些天自己是怎么煎熬过来的，又看到此时眼前和男人有有笑的程芸，那股不满和难过就更强烈了。

    进店后，林菁悄然选了个两人隔壁的位置坐下。

    因为高大盆景的关系，程芸并不容易发现她。相反，这位置却能让林菁清楚听到他俩的谈话声。

    巧的是，林菁刚坐下，沈豫安的声音就接着响了起来：“你若真觉得我这么好，要不要和我谈恋爱试试？”

    他语气满满都是期待，这番话显然并非随口所，而是非常认真且虔诚的。

    林菁听着这话，心底咯噔一下，脸瞬间都青了。

    她没想到自己只离开了几天，就又有人见缝插针想从她身边抢走程芸。

    更糟糕的是，她忽然有些不确定，程芸会不会对沈豫安动心。

    毕竟沈豫安人品、条件、家世样样都很好，程芸之前就当她面夸过沈豫安，他有能力，又风度翩翩，公司里的单身女性几乎都暗恋他，只是沈豫安对身边人似乎都没兴趣，也不知道他究竟喜欢什么样的人。

    那时候林菁也挺好奇，但现在答案已经有了，沈豫安喜欢的显然正是程芸这样的。

    林菁几乎是竖起耳朵等着程芸的答复，一颗心也高高悬着，跳动异常地快。

    盆景那头，程芸似乎也被沈豫安突如其来的表白给吓到了，愣怔了许久，才错愕道：“沈总，抱歉，我其实已经有对象了。我……我不知道您对我……”

    林菁听着她的话，心一下落了地，唇边也不自觉地泛开抹笑容。

    沈豫安语气满是惊讶：“怎么没听你起过？抱歉，我还以为你单身。”

    “没关系。”程芸摇摇头：“我们也是最近才在一起的。”

    她提起交往的人时，不由自主地流露出笑容。

    沈豫安把这幕看在眼底，笑着道：“你们感情应该很好吧？”

    程芸语气笃定，毫无半分犹疑：“嗯，我们很早就认识了，算是青梅竹马。她虽然比我，爱撒娇，黏人，偶尔很孩子气，但我还是很喜欢她。也许以后会很艰难，但我会和她一直走下去的。”

    她每个字都似裹着浓浓情愫，氤氲得周围空气都泛出甜蜜。

    林菁愣愣听着，表情夹杂着巨大的狂喜，没想到这些天的忐忑不安，竟在此时全然化解。

    她等的只是程芸的这番话。只要程芸愿意和她一直走下去，她就永远都不会松开对方的手。

    若非顾及沈豫安还在，林菁几乎兴奋得想要跳出来。

    这之后，程芸和沈豫安又聊了几句工作上的事，很快起身准备离开。

    林菁怕被他们看到，连忙低下头假装喝水，等程芸和沈豫安从旁边走过去，才松了一口气。

    要是被程芸发现她在这偷听，肯定又麻烦了。

    眼见两人走出餐厅，林菁站起身也准备离开。

    哪知道刚转过身，竟发现程芸就站在她身后，也不知道这么看了她多久。

    林菁瞬间慌得手足无措，她明明亲眼看到程芸走出餐厅的，怎么会这么快又出现在这？

    似是读出林菁眼底明显的困惑，程芸道：“你以为低头假装喝水，我就发现不了你了？”

    林菁噎了下，一时无言以对。

    程芸又问：“你都听见了？”

    林菁点头，期期艾艾看着程芸，眼眸亮晶晶地，似盛着耀眼光芒。

    程芸本还有些不满林菁偷听的行为，但此刻见到她亮晶晶像猫咪般的眼神，又有些无可奈何。

    “什么时候回来的？不是让你告诉我，我去机场接你吗？”

    “我让段沁希去接的，想准备好再去见你。沈豫安呢？”林菁边问边往餐厅外看，提起沈豫安时也多了分敌意。

    “我让他先走了。”程芸问：“你车呢？我们先回去吧。”

    林菁道：“车在外面。”

    她边边鼓起勇气牵起程芸的手，拉着她一起往餐厅外走。

    段沁希很快把车开来餐厅，随后就被林菁无情抛弃，让她去坐出租车，车费用公司报销。

    林菁这么，段沁希哪敢有异议，连忙迅速跑远，给她们腾出空间好过二人世界。

    程芸坐进副驾驶，系好安全带，林菁驱车回住处，边听程芸着话。

    街道上车流如织，沉沉暮色笼罩着大地，气氛静谧而美好。

    “那晚的事，我也有错。”程芸认真道：“我只顾着考虑其他的，忽略了你的感受。你问我的时候，我的确很乱，没想好该怎么回答你。第二天你走后，我本来就要去找你的，但去的途中，刚好茵茵有急事找我，给耽搁了。后来联系你，你又出差去了，这些话通过手机很难清楚，我就想等你回来再好好聊聊。”

    她到这停顿了下，侧过头认真看着林菁，这才接着道：“菁菁，就算我妈坚决反对，我也绝不会和你分开。我相信总会有办法解决的，而且我妈很爱我，你的那些可能性很低。你能、能再多给我点时间吗？我们得慢慢让妈适应，我怕一下出来，她会接受不了。”

    程芸完，心情有些忐忑地等着林菁答复。她的心情和林菁一样，也很害怕会失去对方。

    林菁沉默良久，并未直接回答程芸，而是轻轻问起：“孟琳去找过你，你为什么要骗我？”

    她那晚的失望并非全因为程芸的沉默，也因为对方隐瞒了和孟琳见面的事。

    因为这件事，她对程芸本来毫无保留的信任出现了裂痕。

    程芸愣了下：“你怎么知道的？”

    她问完又很快反应过来，解释道：“我没告诉你，是不想让你徒增压力。再怎么，她也是你妈妈……”

    “妈妈……”林菁忽地冷笑一声，似笑非笑地嚼着这两个字，继而不屑且毫无半分情绪起伏地道：“她也配？”

    这句话时，她眼神极其冷漠，侧脸线条在黯淡光亮的笼罩下，冷冽而紧绷。

    “当年我爸出事，我万般无助之下，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她。我那时候想的也和你一样，我觉得，她哪怕不那么爱我，哪怕再嫁了，我到底还是她的女儿，血浓于水，她定然不会不管不顾。但现实却狠狠了我一巴掌，孟琳远比我想象的要狠。”

    “从你家离开那晚，我去找了她。到黄家时，天上下起倾盆大雨。阿姨给我开了门，我站在门口，见到了他们一家三口。孟琳看到我时，眼神不是想念，不是疼惜，而是惊慌和恐惧，她怕我会影响黄家，连门都没让我进，只塞给我几百块钱，让我赶紧走，别再去找她。”

    林菁语气越越冷，几乎是咬牙切齿地道：“她当时发我，就跟发乞丐一样，现在又凭什么来找我？”

    程芸并不知道这件事，因此越听越心惊，她知道孟琳浑蛋，却没想到对方能这么浑蛋。

    林菁跑走那晚，她并不知道对方去找了谁。她担心林菁，怕她会出事，冒雨找了对方很久很久。

    就在几乎快放弃的时候，才在一条巷子口找到林菁。

    那时林菁浑身湿透，蜷缩着坐在勉强能遮雨的檐下，看着要多可怜有多可怜。

    她连忙脱下衣服裹住对方，撑着伞把她带回家。

    程芸想着往事，听见林菁轻飘飘，像是风一吹就会散掉的声音，继而沉沉响起：“而且孟琳现在之所以来找我，也不过是为了黄利。”

    “黄利公司资金链出了很严重的问题，但他手下还有个化妆厂，若是能和GK合作，定能够扭转生机。她来找我，纯粹是为了利益。但是我绝不会和黄利合作，更永远不会原谅她。”

    那晚孟琳把钱塞给她，当她的面急匆匆关上门时，她们之间的母女关系就已经永远断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