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盘翻炒金黄的宫爆虾球，色香味俱全的松鼠桂鱼，熬至奶白色的骨头浓汤，外加几个素菜。晚餐如此丰盛，席家父母真是惊讶到了，第一次知道大儿子厨艺这么好。从前见面剑拔弩张，没吵架就不错了，哪里能心平气和坐下来吃饭。

    席枫开了红酒，给每个人都倒满了，轮到楚云深的时候，遇上对方眼巴巴的目光，席枫一笑，给他倒了半杯，嘱咐道：“不许多喝啊。”喝醉了可撩人，席医生不想那么多人看见。

    楚云深乖乖点头，他做什么都是标准式的，例如听长辈话，手会搁在膝盖上，腰背挺得直直。

    又例如现在席枫嘱咐他不许多喝，就真的是抿一口，拿起筷子开始慢条斯理吃菜。

    席枫瞧着他，楚不遇是真的很好养。

    还是个孩子啊。

    张茜看他听话的样子，多年来的母爱无处释放，倾注在新来的青年身上，主动给他夹了一块鱼肉：“云深来，多吃点。”

    “谢谢阿姨。”楚云深温吞道，碗里时不时多出几只虾和几块鱼肉。

    一顿饭下来，吃的最饱的是楚云深。他不太会拒绝长辈的好意，尤其对方是席枫的父母，更不好开口，也造成碗里的菜源源不断，只能慢悠悠埋头吃，藏着心思。

    父母离席，楚云深眼神悄悄瞥向席枫，动作飞快把菜夹到席医生碗里，偷笑了一下。

    席枫笑着看他，桌底下捏了捏他的手腕，自然把菜吃了，以前在家，楚不遇食量不大，做多了菜，都是席枫包揽。

    沙发上喝茶的妈妈恰好看到大儿子吃完云深夹的菜，起身收拾碗筷，还不忘捏捏青年的后颈，像逗弄家里的猫咪一样，不禁感叹，自己真的是老了。

    现在年轻人谈恋爱，比他们当年还要体贴入微。

    席珑承在看电视，问她：“笑什么呢？”

    张茜摇摇头：“没有，感叹我们真是老了，没有眼力见。”

    丈夫笑了一下：“儿子都要成家了，可不是老了吗？”

    贴春联，祭祖先，团圆饭。这些对于楚云深都是很陌生的事，但这个除夕他作为席家接纳的新成员，认认真真跟着席枫做了。

    “哥哥，外面有人放烟花。”楚云深拽拽席枫的袖子，从沙发扭头过去，兴致很高看着外面扔鞭炮放烟花的孩。

    席枫看看楼上，父母都没下来，他走过去把人抱起来，“走，我们也出去。”他拿大衣围巾，牵着楚云深开门出去。

    席琮出去了不在家，席家父母洗完澡从楼上下来，客厅里没有人，只有春晚节目喜气洋洋的声音，再一看，院子里相偎着两个人，他们儿子还跑去点了烟花。

    席枫点燃引子跑回来跟楚云深一起看，握着青年的手放进口袋，烟花盛开的瞬间，他迅速偏头亲了云深一口，狭长的眸子褪去往常的锋利，弯出好看的弧度，声音在喧闹的夜晚依旧清晰可闻。

    “新的一年，祝云深岁岁平安。”

    “新年快乐，席枫也岁岁平安！”楚云深回道，声音轻快笑容明媚。

    新一年钟声响起，不仅席家，外面约会的情侣、难得团聚的家人，同样怀揣着最美好的祝福，期待新年到来。

    许沉安握着席琮手腕，诱哄他：“再陪哥哥坐一会儿。”

    席琮穿着墨蓝色卫衣，外面罩着宽大的长款大衣，坐在桥上晃着脚，笑着露出两颗虎牙：“你的一会儿都从下午到凌了。”不过也没再提要回去的事情。

    “谁让你还不是我家的？不能随时见面。”许沉安吻向他。

    整个春节，楚云深一扫往常面无表情，跟在席枫后面当尾巴，席枫去哪儿他去哪儿。席家伙食太好，席枫抱着人端详片刻，吧唧亲他一口，“好像胖了点。”

    以前楚云深单薄得让人担心一阵风就会把他吹走，摸上去骨头硌人得很，席枫好吃好喝喂养了几个月，也就把气色养好了点，他就是个不长肉的体质，一度让席医生很苦恼。

    “阿姨很热情，吃太多了。”楚云深只是笑，他面对面坐在席枫腿上，微微低着头就可以抵着他的鼻梁，是个亲密无间的姿势。

    席枫手掌摸上他的后颈，“还有一周就开学了，回去缓缓假期综合症？你们社团之前还来电话，是不是开学要做什么活动？”

    “嗯，要做个展览，我去帮忙画画。你也要上班了。”楚云深知道席枫的工作安排，假期还没结束，已经有人预约了席医生。

    “云深你来看——哎不好意思，你们继续。”门口传来张茜的声音，她看到两人姿势亲密误会了，连忙退出去。

    “妈，有什么事吗？”席枫笑着看羞窘的青年，把人放下来，走过去开门，叫住就要走的母亲。

    “阿姨。”楚云深也跟出来，不好意思挠挠头发。平时在家，席琮等同搬出去跟许沉安同居，他们随时随地亲密惯了，现在虽然收敛点，但在自己房间，还是分不开，坐着坐着就腻在一起。

    明明之前楚云深是在认真画画！

    “没扰你们吧？”张茜笑道，手上抱了好些衣服裤袜，得到肯定的答案，把人推进房间，“正好我跟你爸逛街，看到衣服很适合年轻人就买了，来试试。琮儿是不是出去了？”

    席枫：“嗯，应该跟朋友出去玩了。”这个朋友，只能是许沉安。

    “那我一会儿放他房间。”

    席枫跟楚云深试完所有衣服，张茜看着镜子里帅气的儿子，帮他理衣领，带着一抹怅然：“爸妈要回去工作了。你是不是要上班了？云深也要开学了吧？”

    “嗯，我们准备过两天回去，先送你们。”席枫笑道。

    “那也好，爸妈下次过去看你们，照顾好自己。”张茜看着楚云深欲言又止，还是席枫体贴了句，“我去楼下看车来了没有。”完开门出去。

    楚云深穿着黑蓝格子的v领毛衣，里面白衬衫，无端显得他年纪，让人心生疼爱。他问：“阿姨是有什么事跟我吗？”

    张茜点点头：“我跟老席常年不在家，欠了两个孩子很多。”

    楚云深：“席枫他们不会这么想的。你们很好了。”

    张茜看着安慰自己的青年，接下来的话也不那么难，她握着楚云深的手：“我看得出来，枫儿很喜欢你，我跟老席都不干涉他的感情选择。但是云深，你年纪还，以后会发现世界很大很精彩。”

    楚云深动动唇，张茜快速道：“阿姨当然希望你们长长久久走下去，我们也很喜欢你。但如果真的有那么一天，你们好好，别让他那么难过，好吗？”

    张茜按按眼角：“阿姨自私，但我看不得他再难过。”

    楚云深没有觉得冒犯，认真回答：“世界再大再精彩，也是席枫陪我看的。我不会离开他。”

    “阿姨信你，我就是杞人忧天。”张茜摸摸他的头，想起儿子在家也喜欢搂着青年，一边跟他悄悄话一边揉他头发。“你们要好好的，帮阿姨照顾好席枫，他看着很可靠，可也需要人疼。”

    楚云深认真应下：“我会的。”

    张茜笑了，眼里带泪：“云深，能不能改口叫我一声？”她自知这个要求有些过了，但看着两个孩子幸福，有些忍不住。

    青年轻轻启唇：“妈妈。”

    “好孩子。”张茜把人抱进怀里。

    楚云深他们下来时，席枫在跟父亲话，两人听到声音看过来，席枫道：“妈，车子在外面了，我送你们出去。琮儿把行李搬上车了。”

    “好。”

    “跟云深好好的，多看着弟弟，爸妈下次回来早点呆久点。”张茜抱了抱席枫，拍拍他坚厚的背，“乖儿子。”

    “你们也是，照顾好自己。”席枫主动吻了吻母亲脸颊，“回来提前一声，我们去接机。”

    席枫又朝父亲伸手：“爸你照顾好妈和自己，注意身体。”

    “知道了，过好自己的日子。”席珑承话不多，有些事也不需要多。

    车子越开越远，直至消失不见。

    席琮叹气：“哥，我先回房，有饭吃叫我一声。”

    楚云深跟席枫站在院子门口。

    楚云深从口袋掏出一张卡，“妈妈给的。”

    席枫低头看了卡一眼，又抬头看他，扯他的脸，“叫什么？”

    “妈妈。”楚云深也不矫情，刚刚都已经叫了。

    席枫一把把人抱在怀里，亲亲他的颈窝，亲昵道：“祖宗。”

    楚云深蹭蹭：“妈妈让我好好照顾你。”

    席枫抬头惊奇道：“谁照顾谁？”没弄错主谓宾吧？

    楚云深指了指自己，又指指他，笑着露出几颗牙齿，“我照顾你。”

    席枫：“我不信，你是不是听错了？”

    楚云深摇头，龇着一口牙：“没有！”

    “再一次……”

    “我照顾你哈哈哈哈——哥哥别挠了哈哈哈哈我错了——”

    ……

    楚云深蹲在地上，面前是一块大大的画板，他拿着画笔专注描摹，这是社团的长廊设计，要在开学前完成。春节假期回来他就过来忙活了。

    社团其他成员也在忙，赵雨桐起来松松筋骨，又坐到云深身边，跟他聊天，“云深，累了歇会儿，过年去哪儿玩吗？”对方可是失联了整个春节假期，也不知道跟他哥哥跑哪里浪去了。

    楚云深笔尖勾上最后一笔，嘴角弧度微微松动，声音很轻快：“没有出去玩，跟哥哥回家。”

    赵雨桐平时很照顾他，像个年纪大一点的姐姐，楚云深跟她有话，显得活泼一点。

    “啊——”赵雨桐忍住即将出口的尖叫，看见周围的人纷纷看过来，马上做了个嘴上拉链的动作，凑近楚云深，悄声问：“你哥带你回家出柜了？嗷！”

    楚云深微抿着唇，点头。

    但他又陷入另一个疑问，这些人到底是怎么知道他跟席枫的事的？

    赵雨桐拉着他上下量：“没受伤吧昂？”

    楚云深：？

    “雨桐你干嘛？”孟乐洋刚好走过来，拍开女朋友的手，酸溜溜道，“别对我的组员动手动脚。”

    “真是个醋坛子。”赵雨桐笑他，转身问楚云深，“中午我能请你吃饭吗？取取经。”

    楚云深刚想问取什么经，旁边闻声而来的孙景烁提议道：“大家也累了，要不中午一起聚餐，云深有空吗？”

    中午席医生有预约的病人，没空接他，可能也没时间一起吃饭。就算有时间，席医生知道，也会鼓励他出去交际。

    楚云深应承下来。

    这一桌都是熟人，别的同学吃完饭回去休息了。赵雨桐殷切问楚云深：“这次回家，是你哥主动提出的吗？你有没有准备什么见面礼？”

    楚云深刚咬了一口饭后水果，闻言呛了一下，赵雨桐把纸巾递过来，楚云深道了声谢。

    “没关系，我们都知道云深弟弟不声不响脱了个单。”赵雨桐托着下巴看他，哄孩的口吻，“嘛，我以后好准备准备。”于是准备断她的话的孟乐洋顿时住口。

    楚云深拿纸巾擦擦嘴，长睫毛微微下垂，话一贯温吞：“嗯，哥哥提出的，他不让我准备见面礼。”

    “可能是因为你还是学生，你哥不想你花钱买那些没用的东西。”赵雨桐一边一边点头，“可是以后我们工作了，上门肯定要准备好。”

    赵雨桐话题一转，“他家人知道后有什么反应吗？”她关切看着楚云深，这个弟弟一样的男孩，真的很容易激起保护欲。唉，跟孟乐洋那种五大三粗的糙汉子是不一样的。

    楚云深微微一笑：“都很热情。”席枫为他铺好路，只等着他平安走过这一关。现在回想起来，只觉得当初的紧张忐忑是那么轻描淡写的一件事。

    他做到了。

    孙景烁看着青年的侧脸，给他倒满果茶，“因为你很好。”楚云深寡言少语，平时看着不声不响，但看进他心里的人就会懂，值得。

    楚云深无意识拿勺子搅拌果汁，温言细语：“他更好。”席医生总喜欢对他些黏糊糊的情话，都是为了他那微薄的安全感，楚云深心里知道。

    赵雨桐突然一笑：“你看你平时面无表情有点高冷，起你哥就会笑了。这狗粮可是撑死我了。”

    楚云深被她的不懂怎么接话，只能笨拙转移话题：“学姐，是怎么知道的？”为什么子明知道，学长知道，学姐也知道。

    赵雨桐眨眨眼睛：“刚开学时，我看到你跟你哥在校园散步，你偷偷去牵他的手，他拉上你的帽子，亲了你。”

    虽然有些窘迫，但突然听到别人他们两个的相处，楚云深还有些好奇，直到手机响起来。他看了一眼备注，是席枫。

    “快接吧，看来不是云深粘人，是席大哥粘人。”赵雨桐余光瞄到备注。

    楚云深莞尔。

    “哥。”

    “喂，云深，需要我去接你吗？”席枫忙完看到楚云深跟社团的人聚餐，琢磨着时间也很久了，问要不要接他。

    “你吃饭了吗？我给你包。”楚云深看到面前精致的糕点，担心他会饿。

    “初然点了外卖，我去接你，然后一起去见你表哥的朋友？”席枫按下电梯。柏城当初委托人的独子意外醒过来，他就邀请席枫带表弟过去蹭蹭人气。

    “嗯好。”

    街上喜气洋洋，年味似乎还没散去。楚云深一行人等在路边，别人聊得热火朝天，他不插话，只有提到他才应几句。

    “云深，那是你哥哥吗？”

    楚云深略微眯起眼睛，看到车里的人冲他笑了一下，自然展露笑颜：“是。”话间，席枫已经把车停在面前。

    “等很久了？”席枫降下车窗，他戴着蓝牙无线耳机，衬衫没有扣上面两颗扣子，露出好看的锁骨，臂线条流畅，袖口配着墨蓝色的宝石，莫名彰显出一丝张扬与奢华。

    楚云深奇怪：“哥哥换车了？”他虽然还不太会开车，也不那么热衷，但席枫的一切他还是熟悉的，以前不是兰博基尼吗？现在换了黑色的迈巴赫。

    席枫无奈一笑：“琮儿把那辆车撞坏了。”他挑唇，“你不是考了驾照吗？我还想把这辆没开过的送给你。”过年回家，席家父母很详细问了几个孩子的日常生活，得知楚云深没有考驾照，就让席枫陪他去考，还要送车，被楚云深婉拒了。

    楚云深回头跟学姐学长告别，坐上车，“我平时不怎么出门，不用开车，坐公交地铁就可以。低碳环保。”

    席枫莞尔：“等你毕业需要的地方就多了，比较方便。”

    楚云深：“嗯！”

    作者有话要：

    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