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金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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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司劫的脸上看不出丝毫破绽,但恰因为此,厉执才更加觉得他在掩饰什么,毕竟事情涉及魔教,如今找到凶手,按他们正派的惯常做法,定然要以此为名头聚集在一处,既可扬名立威,又能笼聚人心,而司劫作为五派之首,这种场合必不可少,怎么还能若无其事地留在他这破村子,只替他一早吃什么做算。

    “不就算了。”厉执见他坚持不肯再透漏丝毫,心想反正过不了多久江湖传开了,他也能听一二。

    不料他正要抽回被司劫一直握着的手起身,又见司劫反手将他握紧,目光直视他,突然开口:“你真的想知道?”

    “想。”

    听闻厉执这般肯定,司劫微一皱眉:“不是希望安稳活着么?”

    “那当然也想,”厉执笑了笑,“可是,我不问世事,就真的能远离是非?要是麻烦找上门,我总得有个准备。”

    不过厉执又无所谓地蹭了蹭司劫温暖的掌心:“但你不愿意告诉我也不紧,你本就没必要对我事无巨细,你刚才问我,我只是照实回答,以免再两岔了,都自找不痛快——”

    “他的爹娘,”司劫却突然断厉执,“曾拜入金楼。”

    “……啊?”

    显然没想到司劫忽地就松了口,厉执一时没听懂他的意思,直到看见他视线浅浅扫过与厉狗蛋一起睡着的李二柱,心绪一动,立刻明白过来。

    他们早已猜出李二柱爹娘的身份非同寻常,竟原来是金楼?

    厉执当然知晓作为五派之一的金楼,尤其这金楼顾名思义,可以是五派中最为财大气粗的一派,地处繁荣的南隗皇城脚下,并非单一的一座,而是由整整十二座外楼错落排布,犹如神兽般守护藏在最中央的一座以纯金镶嵌的辉煌楼阁,里头堆金积玉,网罗天下至宝,用富可敌国来形容也毫不夸张。

    且它能在江湖中屹立多载,自然不止倚靠无尽的金银财宝,更在于它自开创以来,便有一套极其惑人的规矩——但凡江湖中人,报上名号,即可进入金楼随意寻得一样宝物,不需任何钱财,条件只有一个,败十二名外楼高手。

    其实也算是变相的以命相搏,因为能撑到进入金楼的人实在少之又少,一旦输了,按照事先约定,人要由楼内处置,即使被夺去性命,也不得有违,当然,大多数都成了金楼最底层的苦力。

    但是尽管如此,多年来仍旧不停有人尝试,也让金楼的威名越来越响亮,包括七年前,金楼与其他四派联手灭了九极教,更彻底稳固了它的地位。

    “他们夫妇七年前都参与了那场围剿,随后离开金楼,在此住下。”

    而随着司劫又一句话落,厉执诧异抬眸,心底隐约有了几分眉目,只等司劫最后道出关键。

    “现今死去的几人,除了李家夫妇与三名神酒弟子,另外还有两名金楼弟子,皆死于九极教的逢鬼,旁边无一例外放着同等数目的木人。这些人唯一的共同点,便是全部与七年前一事有关。”司劫目不转睛看着厉执,稍微停顿,终是开口,“肖青山查出李家夫妇的身份之后,已能确定是魔教余党意欲复仇,干脆利用先前江如算胡编的故事,故意放出消息,称活捉了教主。”

    “那人果真前去救你,中了埋伏。”

    司劫看着厉执陡然染上寒意的眼眸,继续道:“如今杀人者已经束手就擒,也对他的行为供认不讳,正是九极教四鬼之一,沈悍。”

    厉执本就冷下来的面容骤然一变:“不可能!”

    司劫看着他,没再下去。

    而厉执心中汹涌,眼前浮现七年前那一晚沈悍惨死时的模样,他还记得他脸上猩红的血已经浸透鼻梁狰狞的疤痕,眼看着他在他面前咽气,涣散的双眸再没有平日叫人生畏的狠戾,空剩下半生孤寂与苍夷。

    教主,节哀。这是他最后对他的话。

    “不可能是他。”厉执语气稍微平复,又笃定对司劫道。

    而他正欲再追问司劫,目光一紧,忽地越过司劫,看向门口。

    果然,“咚咚”的敲门声传来,厉执敛神过去,门外迎面站着一对中年夫妇,衣衫粗陋,神情朴实,写满远地而来的风霜,他几乎马上猜到,这是来接李二柱的远房亲戚。

    “少侠可是姓厉?”那男人率先恳切开口,“我们是二柱的叔父和叔婶,有位姓曲的公子叫我们来找你。”

    厉执强将沈悍一事暂且压下,不动声色量二人,倒并未看出任何不妥,由于都是和元,气息也较为寻常,想了想便道:“稍等。”

    厉执回头望去,见李二柱仍在最里侧熟睡,而厉狗蛋应是才醒来,正揉着眼睛坐起身,被子挪向一旁,将李二柱遮住了大半。

    只见那夫妇偏头朝里看了看,脸上带着歉意:“叨扰这么久,实在是麻烦少侠了,要不我们还是先叫醒他,路上再睡吧。”

    “倒也不急,”厉执着,稍微让了让,“二位先坐一会儿。”

    于是那二人有些拘谨地走进来,在厉执示意下坐在桌边,双手无处安放地来回搅着,像是不知道再什么,气氛微微尴尬,尤其他们看到与这破屋子格格不入的司劫负身立在炕沿,也不出声,宛如一尊神像,更紧张了。

    厉狗蛋却已经停下揉眼的动作,脸紧绷地看着他们。

    厉执见状心知他不太开心,毕竟他向来没什么玩伴,这些日子好不容易与李二柱结下的情谊,却突然得知要就此分别,定是失落的。

    但没办法,他总要接受有人离开,这一次是李二柱,往后还不知道是谁。

    厉执正紧盯厉狗蛋低垂的眼角,却见司劫终是动了动,依旧不发一言,将厉狗蛋抱了起来。

    厉狗蛋难得像个同龄的孩子般,毫不犹豫抱紧司劫,寻求怀抱里的温暖。

    这时被褥间一阵窸窣响动,李二柱也睡醒了。

    “二柱?”桌边的女人急忙站起身,往前几步,“你……不记得婶婶了吧?你满月的时候我还抱过你,送了你长命锁,没想到你都这么大了。”

    着,她又靠近几分,朝李二柱伸出手:“快过来,不用怕,婶婶这就带你回家。”

    厉执看着她热切又心与李二柱讲话,而李二柱满脸茫然,一边心想才满月的娃娃怎么可能记得她是谁,一边往腰间摸了摸,将曲锍先前为让他收留李二柱而给他的钱袋摘了。

    他统共只买了一副猪下水,眼下还剩许多,此刻不太舍得地掂量两下,藏进袖口,算找机会偷偷还给李二柱,万一有什么事,也算是个保障。

    然而微不可闻的铜钱碰撞声音自他袖口落定,一刹那仿佛与他脑中忽闪而过的念头重合,让他蓦地变了脸色,不带一丝犹豫,掌间凌光闪现,三枚飞钉乍然冲向那距离司劫与厉狗蛋只有一步之遥的女人。

    与此同时,余光看到一直坐着未动的男人猛然拍案而起,掌风极快地朝他袭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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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能看出荔枝为啥动手吗?